第109章 取字以姜

    姜煜神色微变, 拥着宁姒的手也更紧了些。

    他知道宁姒口中的时间不够, 是泛指那些亲密的事,而非他想的那个,只是此时美人在怀,难免生出些旖思。

    屏风外丫鬟催促, 姜煜却低头, 轻柔地贴上她雪白的肩。

    宁姒那副肆无忌惮的模样终于变了。

    幸而姜煜很快放开她,大步离了此地。

    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宁姒才侧过头来,瞧见肩头一抹红, 伸手摸了摸, 不痛也不痒, 只是炫目得很, 像是雪地里打翻的胭脂。

    宁姒嘴角弯起一抹笑, 而屏风外的丫鬟们已经等不及, 走进来催促宁姒快些换衣。

    “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宁姒将衣裳略略检查了一番, 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只当是姜煜太过谨慎了。

    笄礼仍在继续。

    申老夫人念了祝词, 而后为宁姒赐字“以姜”。

    宁姒闻言一惊, 立马朝姜煜看去, 之间他正微笑着看她。

    再瞧申老夫人, 神态自然严肃, 半分没有调侃的意思。

    宁姒忽地明了。申老夫人是姜煜请来的宾者, 这个小字“以姜”多半是姜煜给她起的,申老夫人兴许还以为这是宁家想出来的呢。

    然而,宁家根本没有为宁姒起字,本朝女子地位比以前高些,但取了字的也并不多,全看自己意愿。宁姒想着,她的家人唤她“嘟嘟”,姜煜唤她“姒儿妹妹”,谢林晚唤她“姒儿”,兰央唤她“四四”,而外人则唤她“宁姑娘”、“宁二姑娘”,称呼已经够用了,有没有字都没有关系,何况宁姒也并非那些赫赫有名的大才女,非要取一个字不可。

    姜煜却给她取好了,还将他的姓放了进去。

    席间也有人听出这字的意思,善意的看看宁姒又看姜煜。

    而宁大学士呢,脸色黑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心里如何痛骂姜煜,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自此,宁姒又多了一个称谓宁以姜。

    以姜二字是将“姒”字拆开来,只不过音从了姜。姜煜确有私心在里头,然而并非胡乱取字。宁大学士也晓得,但先前被姜煜平息了的怒火又窜上来,只觉得姜煜在往宁姒身上盖章。

    笄礼结束,宁姒正要去寻姜煜,却见宁大学士先她一步站在姜煜面前,神情不辨喜怒,而后两人一齐朝后院走去。

    宁姒跟了几步,袖口忽地被人一扯,偏头来瞧,来人竟是几月未见的谢林晚。

    宁姒怔愣一瞬,而后又惊又喜,扑过去抱住了谢林晚,身子歪来摇去,“晚晚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林晚任她撒娇,笑着道,“今日才进城,听闻你在办笄礼,当即从谢府赶来,只是来的时候宾客都已经列席,我便坐在了后头。”

    宁姒拉着谢林晚上上下下地瞧,见她眉眼间能瞧出几分风尘仆仆,然而眼睛亮亮的,比离京之前还要精神些,遂放下心来,“晚晚姐姐,你突然离京,我好担心你。几年前我与哥哥坐了阿煜哥哥的马车去边疆,路上可不太平呢。”

    “母家给我留了几个会武的丫头,这一路全赖她们保护我。”谢林晚拉着宁姒边走边说,“我见着你哥哥了,他受了些皮外伤,胸前只有浅浅的一道印,你放心吧。”

    宁姒闻言,目光带了调侃,直瞧谢林晚。

    谢林晚这才发觉自己这番话有个前提,那就是她看了宁澈不穿衣服的样子,再被宁姒这一瞧,便有些害羞,连忙转移话题,“京城这几个月,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宁姒想了想,谢林晚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也就三公主意欲害她算得上一件大事,只是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告诉谢林晚。毕竟她才回京,说了这些糟心事只会坏了她的心情。

    “你父亲将林双城带回了谢府,取名谢林城,不曾出什么纰漏,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宁姒撇了三公主之事不提,倒说起谢林晚与姜煜的谋划来。

    谢林晚点头,“我刚回府便听说了,父亲正要带我去见他呢,我就来了这里。”说着,谢林晚嘴角溢出一丝讽笑来,“如今二房最受宠的儿子便是他了,至于谢林崖,早不知被遗忘到哪里去了。父亲啊,就是这么现实的人。”

    谢林晚每每提及谢清,那口吻都冷淡兼嘲讽,这对父女相处的情形宁姒永远也想象不来。

    “不说他了,先让他开怀一阵。”谢林晚青睫半垂,顿了一顿才说,“那个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宁姒睁圆了眼,不知道谢林晚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直觉敏锐。

    “我方才瞧见她与人换了位置,而后频频与表哥说话。表哥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她怎不避嫌一些”

    宁姒嘴角一扯,“晚晚姐姐,她要知道避嫌就好了。她恨不得把阿煜哥哥抢过去呢。”

    谢林晚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阿煜哥哥说她是因为不甘心,才会这样做。皇上赐婚那日,本是想撮合阿煜哥哥和她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心里不舒服吧。”

    “听起来,此女心眼不大,多半还善妒,姒儿要小心些。”

    宁姒正要顺势说出宫宴那天的事,便见前头人影晃动,那背影好似三公主,遂急急拉了谢林晚,躲到墙后。

    “江世子,在京城逗留这么久,可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此地僻静,三公主柔和的嗓音仿佛琴音一般,动听之余又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

    “在下离京在即,并没有带走哪位姑娘,叫三公主失望了。”

    宁姒闻言微惊,她此前并不知道江临初即将离京,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她便没有见过江临初了。偶尔江临初来找宁大学士,宁姒也会找借口避开他。

    “那真是可惜了,江世子这般品貌,竟独自来又独自走。”

    “在下与三公主还未亲近到,三公主要为在下操这份心的地步吧”

    江临初说话并不客气,但就是这份冷淡反应,反倒叫三公主起了兴致。如今她已觉得那些个轻易脸红动情的男子无甚趣味了。

    “三公主若无要事,在下便告辞了。”

    江临初说完便要走,三公主却出声阻拦他,“此时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江世子是来找谁的是宁阁老,还是宁姑娘”

    三公主轻笑一声,“上回宫宴便见你频频看她,喝酒喝得脸蛋红红,可爱极了。今日见你却不太可爱了,明知宁姑娘有未婚夫,还上赶着去找她要说这宁姑娘,当真有几分本事,将你们这样俊美出众的男儿也迷得找不着北。你们喜欢她什么”

    她说起宁姒时那口吻轻蔑中带了几分嫉妒,叫偷听的宁姒与谢林晚都有些不快。

    此时却听江临初哼笑道,“那三公主你呢,明知姜煜有未婚妻,还上赶着找他说话,依在下来看,你虽为公主,却下贱得可以。”

    三公主面色陡变,怎么也想不到江临初说话竟这般难听。

    江临初并不见好就收,继续说,“若你能勾得姜煜对你倾心也就罢了,我还敬你有几分本事。只是任你笑出一朵花儿来,姜煜也没给你几分颜色,我在后头瞧着,也是不忍极了。”

    三公主眉眼沉沉,冷笑看他,撩拨的心思已经全熄了,“我又不喜欢他,不过逗弄着耍耍,他有反应最好,没反应也罢,可不像你,爱而不得,委实可怜。”说完还啧啧两声。

    江临初神色不变,低头看着三公主,飞扬的眼尾,黑沉沉的眸子。

    “你将手段使在姜煜身上我不管,若是想要动宁姒,我会让你知道免死金牌的新用途。”

    说着,眼里杀意浓浓,在僻静无人的地方瞧着令人生怖。

    一股凉意从三公主的脚底升起,她只觉得最近事事不顺,往常得心应手的事如今做来却频频碰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三公主离去之后,江临初才出声,“师妹,好出来了。”

    “”宁姒慢吞吞站出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嗯,我看见你的裙角了。”江临初神情自然而轻松,仿佛方才和三公主的一番对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宁姒有些不自在,目光四处乱飘。

    江临初安安静静地瞧了她一阵,而后开口,“你都听见了吧我是来找你辞行的。”

    宁姒还未说什么,他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躲我我回去想了想,也觉得常人难以接受我这种情况,或许,我是该一个人过这一辈子的。”

    宁姒诧异抬眼,“不是”

    “师妹,你听我说完。”江临初笑了笑,“这段时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成为一生的污点与桎梏,哪怕我要洗干净这双手,也不能了。”

    宁姒心知他在说那场大火,此时谢林晚还藏在墙后呢,宁姒有心阻止江临初说下去,但江临初却没给她出声的机会。

    “代价总会在不期然的时候出现。”江临初想起姜煜那副胜者姿态,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我这个月底便回陇西,跟你说一声。”

    宁姒点点头,“江师兄你保重。”

    江临初见宁姒这副拘谨模样,笑了笑,“还有上次逼你退婚一事,师兄跟你道歉。”他揉了揉额角,“是我太心急了,想的都是些什么蠢办法。”

    宁姒向来吃软不吃硬,见江临初诚恳地向她道歉,神情也缓下来,“没事,我也没放在心上了。”

    “师妹,离别在即,能不能跟你讨个拥抱”江临初的目光温温地落在宁姒面上,“此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上一次离别你拒了我,这一次可否答应我”

    宁姒后退一步,目光往墙角一扫,只觉得江临初这番话叫谢林晚听了去,实在令人尴尬。

    江临初察觉到宁姒的目光,大步走到墙后,一看,竟空无一人。

    宁姒跟着走过去一瞧,心知谢林晚这是走了。

    如今此处只有她与江临初二人,像是在私会一般,宁姒浑身不自在起来,直想走。

    “师妹,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上一次我们没有得到那个拥抱,整整记挂了两年。”他说得不假,因为心有遗憾,原本不算深的情感,被这道执念一再加深。

    二人不知道的是,姜煜结束了与宁大学士的谈话,向宁府下人问了宁姒的去向,正向此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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