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湾崽码头

    俞雅抱着祝墨追过来, 跑不过体院的男生。刚到酒吧门口差点与酒保相撞。

    “怎么了”她急忙问。

    “唉, 那帮体院的孩子又打架了, 我找老板去。”酒保说完跑远。

    又打架俞雅推门而入, 看到四个人,光站着可谁也不说话。

    陶文昌不知道俞雅在后面, 脾气凶猛地爆了“你他妈说黑拳就黑啊今天不解释清楚,你俩谁也别想出门”

    沈欲盯着他手底下的动作, 不想动手。他的力气都是为了赚钱的,花了钱才能看。不赚钱的事, 动嘴皮子都懒得动。更别说医药费,自己开了闸,屋里谁也跑不了。

    “祝杰,你没和同学说过”

    “还没说。”祝杰怕薛业误会, “马上可以说。”

    “滚蛋吧你”陶文昌在感情里被骗过一次,焦虑地抓了抓头发, “薛业你不会问啊问啊”

    “我问什么啊”薛业穿的是祝杰的白色版, 站在全黑的对面。棕色书包带晃来晃去, 小臂上全挂着汗,脸上也是。

    问吗他咬着舌头。吧台上有两杯水,杰哥和这个男人是认识的。

    “我没什么可问的。”最后他说,撩起乱糟糟的刘海落汗, “杰哥让我回宿舍等着, 我先回去训练。”

    “到健身房告诉我。”祝杰说, 薛业已经被他养熟了, 会信自己。

    陶文昌语气不善地挡住“薛业你醒醒你俩现在不是高中那时候,是他妈谈恋爱呢,你不问还指着我给你问出来啊”

    薛业欲言又止,没有拖泥带水“杰哥不会骗我,我不信自己都信他。”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沈欲怔了怔,拳手的攻击性从脸上退下去,有一双很脆弱的眼睛。祝杰拿起玻璃杯,喝了进屋的第一口水。

    “我操。”陶文昌烦躁地揪头发,正因为自己曾经和他一样,坚定不移信着一个人,“薛业你他妈是不是傻”

    余光里一个身影,眼熟,陶文昌定睛一看,从脏话boy变成叠字小可爱“你是不是傻傻的啊”

    “我不傻傻啊。”薛业转向出口,瞧见了俞雅和祝墨,“你们怎么也来了”

    “墨墨让我追着你们。”俞雅将孩子放下,“你们和区一中,是不是只教怎么动手解决问题”

    陶文昌风流地靠着桌“我不是,我没有,是祝杰先招我,我爱好和平。”

    “俞雅你带着祝墨,找个没有人的卡座。”祝杰把水喝完了,“我来解释。”

    酒保带着老板回来了,因为临近东校门,晚上经常有体院的学生光顾,喝酒少,撸串多。可打架也多。他诚惶诚恐地端上4杯薄荷柠檬水,又给卡座的小朋友弄了一客猕猴桃冰果,对着吧台里的关二爷作揖。

    希望今天千万别打,不然又要扫碎杯子。

    陶文昌仍旧看沈欲不顺眼,扫着旁边“你谁啊,哪儿跑出来的。”

    沈欲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对面的祝杰“他说,我不好听。”

    “我那个兼职。”祝杰看向了沈欲,“不是拳击助教,在张权那边打拳的。”

    “他打黑拳,你他妈也打黑的”陶文昌问。

    “对,黑的。”祝杰直视他,耳垂的伤口像一道竖线。

    薛业一言不发。

    陶文昌不敢信,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你疯了吧打坏了你将来怎么比赛”

    “现在禁赛我就打,等解禁了再说。”祝杰说,薛业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他会信自己,但不代表他不生气。

    “祝杰不错。”沈欲的声音确实不好听,“我找他,帮着他往上打。”

    “真的”陶文昌仍旧警惕,“你干嘛要帮他帮别人不行啊”

    薛业不自觉地收紧了指缝。

    沈欲垂着眼,一脸的无动于衷,看得出来是个慢性子“只为钱,没有别的。拳斗场很脏,他是新人,没人带,很快出局。”

    “你怕他出局”陶文昌步步紧逼,誓要逼出他的真话来,“凭什么”

    沈欲没有作答,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乍一看像被一桌体院学生给欺负了,可祝杰却清楚,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将将能把沈欲打趴下。

    “那你呢为什么去打黑拳了”陶文昌死盯对面,“你家不缺钱吧”

    “禁赛,和家里吵翻了。”祝杰终于看向了薛业“没想瞒着你,怪我么”

    “怪。”薛业终于说话了,冻透的嘴唇后面是龇出来的犬齿。

    他狠狠地夹住指缝间的骨头,用自己的关节扣死对方的指节“杰哥,你让人伤了。”

    “操”陶文昌怀疑他们三个的情商加起来,还没自己一个人情商高,“薛业你能摸到重点吗重点是他让人伤了”

    祝杰反扭攥住和自己较劲的手,牢牢地握住他。

    “不然呢”薛业掰不过这只手,干脆起身往外冲。祝杰紧跟在后面叫他,他不肯回头,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难受。

    “薛业”祝杰猛拽他,用力量压制才拽住,直接拽到酒吧的洗手间里,“生气了”

    “没有。”薛业不抬头,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后悔。他还要往外跑,被祝杰拉进了怀里。

    “抬头,有话就说,我他妈没想骗你。”祝杰压低了声音,“你别这样。”

    “杰哥。”薛业几乎是马上就抬头了,从没认过怂的脸露出一点点的胆怯,嘴唇是想哭之前的那种颤抖,“药费,医药费,教练的钱,找医生的钱”他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还有,房租,我看病的钱,家具,是不是”

    “不是。”祝杰捏着他的脖子,“不全是。”

    “成超赔我的钱,是不是”

    “那个不是。”祝杰压住薛业黏湿不堪的额头,“那是你的钱,我不缺钱。”

    薛业盯着他的眼睛,杰哥的睫毛很浓密,眼神很压人“你丫的,你又骗我”

    祝杰不说话。

    “你他妈根本不是和校外人打架”薛业憋住的情绪一点点崩溃了,“你打拳去了,眉骨缝针耳垂撕裂,嘴角也破了,去他麻痹的拳击助教,你是不是骗我”

    “是,骗了。”祝杰手指上火辣辣的疼,薛业掐的。

    “你承认了”薛业也不是真生气,从暴怒变成委屈,“高一历史月考你就骗我一回,这次又骗我。我还傻逼似的送你一副拳套”

    “能先听我说么”

    “万一打坏了怎么办”薛业不是犯矫情的人,他考虑现实,“杰哥,你是中长跑冠军,是运动员啊”

    “我知道自己是运动员,没忘。”祝杰姿态强硬地摁住他,“我他妈又打不死”

    打死薛业不动了,他只想过打伤,没想到还能打死。力气再大也拧不过杰哥的手,没多会儿他老实了,额头靠着杰哥暖烘烘的肩膀,不知道该进该退。

    操,薛舔舔你真他妈的没用。

    就因为你是个自费运动员。

    “赚这个钱,是为我吗”薛业大喘着气,后背直冒虚汗。他想听到杰哥说是,可又怕听到杰哥说是。

    祝杰把手伸进他的t恤,直接覆在流汗的背上“你听我说,别打断。你今后的训练我管,所以赚的钱是为了你薛业。”

    薛业听着他的心跳。

    “但是,我打赢别人,是为了我自己。”祝杰不示弱地昂着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运动员身份,“家里闹翻了,他们逼我回去认错,除了田径场我不是无路可走。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赢”

    “打不赢”薛业瞬间恨上了这个未知的人,“谁我陪你打。”

    “没谁,他不重要了。”祝杰目视着前方,眼里只有坚韧。

    薛业不再出声,虚软的委屈一点点抽离了身体。两个运动员用着同一副骨架子,一起挺直了腰。

    “你要是敢说因为花钱就不练了,我亲手揍死你。”祝杰一节一节摁他的脊柱骨,“也别劝我,劝不动。”

    “我不劝了。”薛业拿自己的颈动脉去贴他的,两条血管同时勃勃跳动。

    “我输不了。”祝杰说,贴着耳朵。

    “我信。”薛业再一次抬起头,眼里闪过凶光,“但你答应我一件事。揍你的傻逼,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能揍吗”

    “你没戏。”祝杰很痛快地否定了。

    “操”薛业失望地怒吼,“杰哥你打拳能带我去吗”

    祝杰的嘴唇晶晶亮,全是薛业的唾液。“看吧,你去,我怕你把人捶死。”

    “那”大事说完了,薛业这才把醋正式吃上,“你和那个沈欲,以后见面能带着我吗”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我和沈欲”祝杰体验到了兴奋,“什么意思啊”

    薛业抓着杰哥的腰,攥紧再松开“不高兴了。”

    说得非常冷淡,非常硬汉了。

    祝杰倒是挺高兴“高中陪我和女生看电影,你也没说不高兴。”

    “不一样啊。”薛业强撑硬汉,“以前那些是女生他是男的,他不一样。你俩见面的话得带着我,你打拳也得带着我。”

    这副我就赖上你的表情和高一军训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怕我出事”祝杰故意往严重说。

    “杰哥,谁让你出事,我就让谁出事,包括那个沈欲。”薛业表情极淡,心里在吼,“至于比赛和训练,我会努力应对,你打拳的血汗钱我不给你浪费一分”

    祝杰不说话,只是朝他勾了勾手指。薛业在生气。

    “啊”薛业不明所以,被捉住亲了一下。

    “带你。”祝杰撇开视线,笑着出去。

    陶文昌在皱眉“他俩的情况你也见着了,情侣,好三年了,拆一个死一对。您能高抬贵手吗”

    沈欲摸了摸自己的扣子“拆”

    “你没完没了打几十个电话,可不就是拆嘛。”陶文昌忿忿不平。

    沈欲震惊地抬起脸,一瞬间的表情出乎意料得纯情“我没打,我就打了几个,我手机可以被你查。”

    “被我查”陶文昌也震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薛业这个不靠谱的小王八蛋,吃起醋来也是一绝。

    但是沈欲这个说话方式,有点土啊。

    “哦,我就是提醒你一下,祝杰这人是挺招人的,帅吧,会打拳吧,牛逼吧,年轻吧。”陶文昌掐点似的观察沈欲,直到自己说到年轻,他的脸瞬间低下去。

    这个人在意自己的年龄。

    “你多大”他问。

    沈欲动了下肩“我26了。”

    “也不老啊,不就大7、8岁嘛。”陶文昌浅浅一笑,还以为他20岁出头呢,“我自报家门,陶文昌,所以我刚才的意思是,冒昧问您一句,您不会和祝杰一样,喜欢男人吧”

    这要真是,陶文昌就亲自认下弯崽码头的称号。

    结果沈欲不回答。

    “不会吧”陶文昌不想相信,世界真可怕,花蝴蝶想回家,“行,行吧,谁让我开gay达了呢。忘掉祝杰吧,我再给你介绍,我身边还有两个单身的呢。”

    “不用。”沈欲赫然地拒绝了,“我从不谈感情,我谈钱。”

    “那你跟我谈钱是为什么”祝杰带着薛业回来。薛业在他身后纹丝不动,不是刚才往外跑的人了,乖乖的。

    沈欲把重心从左腿移到右腿,左拳的伤口比右拳多。“谈不谈,随你。”

    “谈。”祝杰不记得他是左利手,他用右手接过烟,左手可能是他抄底的秘密,“可以和你谈钱,但是你也得同意我一件事。”

    “什么事”

    “只要我用血,你无条件给我550,一滴不少。”祝杰翻起薛业书包,了如指掌,拿出内兜里的手环。

    稀有血血库,两个塑胶手环并在一块,除了登记人的姓名,血型是一样的。

    薛业和陶文昌又惊呆了。沈欲猛然间地抬头,看着薛业,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动的血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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