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真实的表白

    不一会儿, 薛业把面捞出来, 又去卧室看了一眼祝墨。小姑娘哭了好半天, 竟然被陶文昌和俞雅哄睡着了。

    算了,先让她睡, 过会儿再叫起来洗脸。

    祝杰躺在床上, 汗水冲刷过的胸肌轮廓线全是淤青,除了疼还有点恶心。战斧实力惊人, 可这样的人竟然只是8强外, 真不知道沈欲动起手来什么样。

    他帮自己真是为了钱么祝杰不信。

    “杰哥,我扶你起来吧。”薛业把碗放在地上, 动作熟练, 仿佛一秒回到高三, 又开始陪着杰哥养伤。

    不过那时候伤在大腿上,没这么吓人。

    “我自己来吧。”祝杰慢慢坐直, 薛业端着一碗香油面等着他吃。

    “家里没有冰袋,我一会儿下楼买。”薛业想起那些血泡,不等他拿筷子,先给他夹好。

    祝杰愣了一下“怎么, 还要喂我吃啊”

    薛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杰哥你手破了,我给你夹,你张嘴就行。”

    “破了又不是断了,没事。”话是这样说, 祝杰还是张嘴了。面条是热的, 香油没有上次那么多, 知道放盐。两个水煮蛋完整地躺在碗里,没有碎。

    “杰哥你吃出盐味了吗”薛业挑开水煮蛋,黄色的蛋心流出来粘在雪白但无味的挂面上。

    祝杰往下生吞“吃出来了,下次再多放一点。”

    蛋是溏心的,打拳前3个小时禁食,只喝高浓度的葡萄糖,祝杰空了一下午的胃被滋味填满。

    “好吃吗”薛业自己也尝了一口,“对不起啊杰哥,不太好吃”

    “你不是只吃全熟蛋么”祝杰遭遇重创,一边吞咽一边压着粗野的呼吸声。

    刚才躺着休息,听到薛业在厨房磕了好几颗鸡蛋,大概是煮碎了一个,再给自己补上一个。煮坏的他自己吃了。

    薛业又喂了一口,想起自己喂祝墨的那个晚上。“你喜欢吃,我就吃。我就是跟风狗。”

    “傻逼。”祝杰被逗笑了,左眼肿得看不出原形来,“生气么”

    “不生,不生气。”薛业的筷子总是夹不好,突然气急败坏,“杰哥我还是生气,你居然让陶文昌骗我”

    “以后再翻旧账,记得说今天的事,别老提高二历史月考ac选bd了。”祝杰试着睁左眼,不行,睁不开,眼皮像是变成一块石头,僵硬地盖住了眼球。战斧主要攻击对手的头部,要不是自己防守森严真被打懵。

    “杰哥。”薛业咬开一条创口贴,芝麻香油的味道在客厅飘散,很能勾起食欲,“我他妈真生气了,低头,我给你贴上,眼皮破了不行,你得给我一个解释,给我一个交代。”

    祝杰把头低下,指节上的血泡挤破,流过鼻血,鼻孔下的血痂若隐若现。“你要是去了,我怕自己分心。”

    薛业不吃这套,不满意这个解释。

    “你要是去了,我怕你把战斧捶了。”祝杰已经摸清了拳斗场的门道,“知道沈欲为什么找我么”

    “不知道,反正你俩见面得带上我。”薛业狂野地嗦起面条。

    生气,自己吃。

    “拳手之间都是认识的,真把人打坏了,私底下都给点补偿。我和他们不熟,我不用给,所以沈欲想和我分那笔奖金。”祝杰在正事上并不糊涂。

    “我在笼里把战斧打坏了,拳场负责养他的伤,没有张权说的那么阴冷,打死不负责任。这帮拳手本质上,都是卖命的打工的。”

    薛业的怒火时隐时现“这和我没关系,谁打你了,我打谁。”

    “你要是把他打了,他随便说个不舒服,咱们养他一辈子。”祝杰咬住鸡蛋,很嫩,“谁也不想干这么高危的工作,包括沈欲,都在想办法抽身。”

    “这么复杂啊那我不打了。咱们不惹上他们,还是当运动员吧。”薛业把面条夹断,“杰哥你是不是一嚼就牙疼我操你牙床肿了”

    “明天买点消炎药。”何止牙床,鼻腔、太阳穴和眼眶,三个地方的钝痛串联起来,祝杰强忍着,拍了拍薛业不服气的脸,“还有一点。”

    “一点什么”薛业心里难受。

    祝杰顶起指峰,戳了一下薛业的锁骨“不想让你看见我挨揍,我在你心里必须最牛逼。”

    薛业看着面前,再弯下腰,闻着那双血腥气十足的手,轻轻舔起流血的指尖,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祝杰也看着他,把碗远远地一推“吃饱了,上来陪我躺躺。”

    “嗯。”薛业把碗踢到一边,脱裤子脱鞋爬上去,并排地躺好。

    一张简陋便宜的沙发床,并不宽敞,但他们躺着又很合适。一扇落地窗在右边,能看到体院的楼,那么明亮。墨黑的天像撒了一把漩涡状的柳絮,竟然下雪了。

    那些雪花被不讲理的东北风拍到窗户上,隔着玻璃,被室内的温暖烤化。时不时还有个塑料袋飞上来,又被狂风急速地卷走了。

    窗外一定冷死了。薛业往杰哥身旁凑,躺在他半米之外,脸正对着天花板,久久地发呆。

    谁也不说话。

    “薛业。”过了好半天,祝杰知道他根本没睡,右手捏住了薛业的左手,尽最大的力量抓住他,“不许哭。”

    “哦。”薛业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抹脸。眼泪是顺着颧骨滑下来的,一切发生在无声无息里。泪水先是冰冷,流着流着变成了滚烫。

    他不知道杰哥是怎么发现自己哭了,明明一声没出,也没有动一下,他们安静如同沉睡。一扇玻璃窗替他们拦住了寒风刺骨。

    薛业哭了。祝杰知道,从他流第一滴眼泪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用声音也不用动静,因为他太了解薛业。

    治疗腰伤和揭开用药的惨痛经历,薛业都不会哭,整个高中祝杰也没见过薛业哭。他一直都是笑着的,笑着喊杰哥,笑着说跑步好累啊,笑着逃练再被逮回来,导致祝杰差点以为薛业是不会哭的人。

    生日那天薛业被自己弄哭了,好看死了。可现在,祝杰发觉自己竟然扛不住薛业一滴眼泪。他没有发出声音,可哭的动静却那样的大。

    仿佛全世界都听见。

    薛业拿掌跟按眼眶,阻止泪水决堤。胸口像被战斧打了一拳,还是重重打了一拳,要了他半条命。

    “杰哥。”他整个人朝祝杰贴过去,哭过的声音没法瞒住,“我疼,我疼,我疼死了。”

    “有病。”祝杰把他捞过来,闭着眼睛,“缓一周,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行,我疼”薛业呛了,过多的泪水还没流出眼眶便开始倒流,从鼻腔内部直接灌入口腔,舌根能尝出咸涩的味道来,“咳咳咳杰哥,我家有钱,别干了。”

    有钱。薛业刚才想好了后路,卖房。

    “别他妈逗了,你归我管。”祝杰想帮他擦,但薛业太倔强,扭开脸不让碰,“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哭。”

    “杰哥”

    “我让你当着那么多人脱衣服了么还脱得挺干净,等我好了和你算账。”

    “哦。”薛业立马收敛泪水,他是轻易不哭的人,没想到这回哭得这么丢人。

    “薛业。”祝杰舔着嘴里的血味,“你今天还没说吧”

    薛业伸长手臂朝身边依偎“杰哥我喜欢你。”

    喜欢自己。祝杰掐了掐他的手,闭着眼听风雪声。风势凶猛,一扇窗没关好被顶得半开,窗帘瞬间贴上了天花板。薛业蹿起来关窗,带着雪渣的风扑进怀里有些刺痛,用了好些力气好歹战胜了风势,关窗,锁把手。

    “杰哥。”他突然被风吹醒了,杰哥好像没说过喜不喜欢自己。

    祝杰踢开被子“风大,有话到被窝里说。”

    于是薛业半身冰凉地钻进被窝里,胸口被雪打得微潮“杰哥,那那你喜欢我吗”

    祝杰慢慢睁开了眼睛,翻身,隔着被子压住薛业,一滴汗水打在薛业脸上。“薛业你丫是傻逼么”

    “你不说,我不知道啊。”薛业开始装傻逼了,薛舔舔今天必须要听到。

    窗户被风吹得震动,他们一个压着一个,挤在方寸之间的廉价沙发床上。地上一个踢翻的大碗,一双黏着面汤的竹筷子,还有赤脚印在深色竹地板上的两双大脚印,两个人都是44码。

    祝杰盖住薛业的眼睛。

    “杰哥你干嘛啊”薛业看不见了,凭着猜想知道杰哥在掀浴袍,又有热气压在他耳边,“杰哥咱们今晚就算了吧,等你缓好我全自动,我下回洗的时候慢点”

    “睁眼。”祝杰松开手。

    薛业脑袋里有些画面挥之不去,眼前有东西在晃,是金色的。

    金戒指,两个,被一根细细的锁骨链穿着。杰哥把链子修好了。

    “我不喜欢你,陪你上三年厕所我一个练中长跑的陪你抄近路,在马路牙子上罚了两百个俯卧撑,半小时平板支撑,光着膀子差点被蚊子叮死。要不是你馋酒,春哥能知道咱俩在炒面馆里喝酒么我每天在学校逮你归队,我他妈闲的啊”祝杰说,只剩半张好脸,不像个好人。

    薛业瞧着他不敢说话。操,杰哥喜欢自己,梦想成真。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祝杰瞪他,掀开被子找薛业的手,塞给他,“拿着,丢了你就别回家了。”

    “什么”薛业深深呼吸。两枚磨砂面的金戒指,还带着标签,0295两,1104g。

    周大福。

    “杰哥你喜欢金子”薛业往上抬脸。

    “也不是。”祝杰翻下来,头晕脑胀,静了半天才说,“我奶奶说,以前的人都用金子的,打耳环什么的,你他妈又没耳洞。”

    “我可以扎啊”

    “我他妈先扎死你。”祝杰前胸紧密地贴着薛业的后背,摸着黑帮他戴,银链子又挂回颈线却多了一对对戒,“最近打拳,我怕丢,先存在你这儿,等我打赢了沈欲再戴。”

    薛业低了低头,两个一模一样的金圈碰撞着。戒指好看。

    “等等。”薛业态度强硬地逼问,“杰哥这是情侣的吧”

    “你说呢”祝杰想把薛业咬死。

    “情侣的情侣的好,明天拍照给陶文昌看看。”薛业叼着戒指笑了又笑,“谢谢杰哥。”

    “谢屁。”祝杰使劲地搓了一把薛业的脸,“过完春节,我把家里安排一下,陪我看看老人去。我奶奶耳背,你叫她的时候大声一点。”

    看奶奶见家长了薛业的瞳仁像震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又和祝杰十指相扣“杰哥,你的伤疼么”

    祝杰搂住薛业的胯,被子盖过头顶“不疼。”

    薛业一头扎进被里,紧紧抱在一起。

    杰哥确实累了,没几分钟,薛业怀里的人睡着了,但从眼睫毛颤动的频率来看这一觉睡得不好。半夜,薛业偷偷起来,祝墨已经醒了,自己躺在床上不说话,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眼神空洞麻木,只剩下黑色。

    “哥哥不好。”她紧紧搂着薛业,“我捶洗他。”

    “杰哥坠好,咱们去洗脸。”薛业把她抱起来,像抱了一具小木偶。给她擦脸她就擦,帮她刷牙,她就乖乖张开嘴巴。

    这是怎么了薛业又问了几次,祝墨只摇头,自己爬回被窝睡下了,沉默的脸和哥哥很像。

    薛业心里充满问号,难道真让陶文昌说中,杰哥的伤吓着祝墨了

    后半夜薛业没睡,不停地冰镇杰哥的伤口。冰袋是用速冻饺子做的,几个硬邦邦的大饺子放在塑料袋里再裹毛巾,足以降温。

    不一会儿,石头一般硬的饺子变成软的,薛业再去换。杰哥醒了几次,要喝水,喝几口又说恶心。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相拥入眠,一个累坏了,一个不那么疼了。

    天刚蒙蒙亮,张蓉到了。

    祝杰还在做梦,盖住身体的被子突然间腾空消失,然后一双手在身上乱摸。“他妈的谁”

    “我”张蓉没有半分顾忌,哪怕薛业还在小杰怀里睡着,“身上有没有伤骨头,有没有事”

    “谁告诉你的啊”祝杰动了动脖子,脸上更疼了。不用猜,陶文昌没跑。

    “你怕我知道就让我省省心啊”张蓉先检查他的腿,从脚腕到膝盖,再是胯骨,“我就知道你有事不对劲,能耐别睡了,起来”

    薛业的脑袋昏昏涨涨,睁眼看到张蓉怒发冲冠,他下意识地拉高被子遮身体“您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都不知道小杰惹这么大的事”张蓉站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祝杰用胳膊挡住脸,“还有我叫祝杰,我赚钱了,现金,不信你翻我包。”

    “你赚十个亿在我面前还是一米二”张蓉不敢拽他,只好去劝薛业,“把你杰哥弄起来,他眼睛得看医生。”

    眼睛薛业整个人顿住,是啊,得看医生。他刚要说话,祝杰用右眼瞪他“你别劝我,不去医院丢人。打没打坏自己知道。”

    张蓉来气了,但是她最了解小杰的脾气。被揍成这么惨,万一家里知道了

    这孩子,死要面子。

    “你要真想帮忙”经过一夜发酵,祝杰的左边脸肿到没法看,眼眶全是淤紫,像个怪物,胸口一片深紫色,“止疼片,消炎药,还有,葡萄糖。”

    “怎么了”张蓉深深皱起眉头,不妙。

    “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祝杰是体育生,有判断症状的经验,“养几天就好。”

    轻微脑震荡薛业像被当头一棒。杰哥夜里说过几次恶心和耳鸣居然是脑震荡了

    “缓几天就行。”祝杰抓住薛业的手腕,再看张蓉,“帮我买点药,顺便给祝墨买点吃的,她快醒了。”

    正说着话,祝墨从卧室跑出来,扑进张蓉的怀抱不肯撒手“哥哥不好,阿姨,我哥哥不好了,我们捶洗他。”

    “是,你哥是不好了。”张蓉气得血冲大脑,“你们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带墨墨出去买早点。”

    “不谢。”祝杰挥了挥手,仰头送客。

    等她们离开,薛业一头躺回枕上“杰哥你感觉怎么样你怎么不早说。”

    “怕说了吓着你。”祝杰脸上笑笑,“赢钱了,你老公牛逼么”

    薛业先是摇头,再是迟钝地点了点头“牛逼,可我不想要你这种牛逼,我想”

    话音未落祝杰的手机响起来,薛业去拿。这一回,来电人有了姓名,沈欲。

    “有事”他不假思索地接了,“我杰哥睡觉呢。”

    祝杰闭目养神,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薛业在吃醋。

    沈欲的声音仍旧沙哑“路过你们大学,买了药,要是睡觉就算了。”

    买了药薛业轻轻咳了几声,刚硬的态度有了波澜“哦,药啊,药的话杰哥他,他刚好醒了,你把药送上来吧。”

    “下一场,是两周之后。”

    “这么快”薛业顿时焦虑,“杰哥他”

    “他赢了,下一场就这么快。”沈欲告诉他,“拳场不像田径场,没有规则,但我帮他,钱两个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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