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英国过圣诞(18)

    安桥回到剑桥大学的时候, 天色已经变暗。

    她没有急着去老太太家里,而是先奔到了学校里,跟虎金源和钟梓辛两人碰了个头。

    她到的时候虎金源跟钟梓辛两个人正在食堂吃饭。看到她来了还挺热情的招了招手:“安桥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安桥哪有心思吃饭,她自从收到了虎金源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爷爷奶奶的事情。

    他们能帮到老爷爷奶奶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等剑桥文化交流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回国了,可爷爷奶奶的问题不解决,让他们怎么能走得安心。

    一开始安桥的想法也是借助大使馆的力量, 能让两位老人最后的晚年过得安详一些。

    可没想到老太太倔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愿意去找大使馆帮忙, 怎么劝都没用。

    “我们下午的时候去找了BBC团队。”虎金源一边儿吃着东西, 一边张嘴说道:“是这次拍摄团队中的一个副导演, 我们把爷爷奶奶的事给他说了。他说之后会再联系我们。”

    “会联系才怪!”钟梓辛闻言插嘴说道:“那个导演傲得要死,说再联系我们那只是客套话, 我看悬的很。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还一脸的不耐烦,恐怕根本就没听进去几句。”

    虎金源听他这么一吐槽, 一下子就漏了气儿肩都垮了下来。

    “那还有哪个导演可以找一下啊?”

    “你们觉得那个叫多耳夫的导演怎么样?”钟梓辛想了想说。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次的BBC拍摄团队里最出名的就是那个叫多耳夫的总导演听说他的影响力很大,每次拍出的片子都会有很多人观看。如果我们直接去找他说会不会有用?”

    多尔夫?

    安桥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微微愣了一下, 紧接着而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多耳夫可行么?

    他虽然是个好导演, 但是他的拍摄方法总是让人不能苟同。

    爷爷奶的年纪那么大了,能适应得了他的拍摄手段吗?

    作为bbc曾经的实习生,在他手底下工作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对他, 安桥打心底的抗拒。

    她不想拿爷爷奶奶去冒这个险。

    安桥沉吟片刻,开口对钟梓辛说道 “多耳夫的拍摄手段在业内一向是饱受病诟的,之前圆桌会谈的时候,通过那些问题,你们也应该感受过他风格了吧。”

    她一说道圆桌会议,两人立马就想起了那一天略显激烈的情形

    “我对他这个人有点了解,虽然他每次拍出新的作品都会引来很多人观看,可观看后的评价却一直都是褒贬不一的,他是一个黑红黑红的导演,用他是要承担风险的。”

    她这么一说,虎金源和钟梓辛也觉得找他有点儿不靠谱了。

    特别是钟梓辛,上次拿香港区旗当国旗贴在椅子上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是一阵的波涛翻滚。

    连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觉得多耳夫的手段,那放到老人的身上,就只会更加尖锐了。

    爷爷奶奶的年龄已经那么大了,他们的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的刻薄尖酸,质问否定。现在人已过百,他们明明值得最温柔的对待。

    钟梓辛想找人拍摄纪录片的初衷是想替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说出当年被历史掩埋了的事实真相,向全世界人民证实一战期间中国劳工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英雄应该被铭记,应该被尊重。

    可多耳夫的纪录片,在带来正面影响的同时,也可能会带来深深的负面。

    这一点他们赌不起,也跟他们最开始的初衷相悖。

    这么一来,找大使馆求助被否决掉了,找BBC拍摄纪录片也遇到了瓶颈,三个人有些一筹莫展 ,他们迫切的想为爷爷奶奶做些什么,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三人都觉得内疚,特别是胡金源和钟梓辛,说要拍纪录片的事是他们俩提的,也早早就跟爷爷奶奶说了,可现在却没有任何进展。

    他们心虚,就天天跑去小房子里跟两个老人说话聊天儿。

    之前那三套礼服,老太太已经帮他们改好了,很好看,也很合身。

    虽然舞会已经结束,胡金源和钟梓辛也没能找到一个舞伴。

    但这套衣服现在所拥有的含义却早已远远高出了一件普通的舞会礼服。

    它更像是一段特殊情感的寄托,因为爷爷奶奶这三件衣服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和使命。

    小房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让老太太跟小老头的脸上多了不少的欢笑。

    小老头脑袋清醒的时刻变多了,老太太也好像变得更精神了一些,偶尔还能拿出些碎布缝些小玩意儿。

    这几天三个人跟他说好了天天都来,老太太高兴的不行,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抱着那只白色的猫咪,静静的等着他们。

    等看到人来了,她就赶紧站起身往前走两步迎他们。

    老太太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也没安假牙,她一看见他们来了,就会咧开嘴笑,高兴的笑。

    因为没有牙齿,老太太的嘴巴已经没有办法张开很大了,但这样的笑容在他们的心里却异常的好看。

    虽然两个老人总是在笑,但透过他们的眼睛,安桥虎金源和钟梓辛都能看到那不同于表面上的高兴,被他们埋藏在心底的落寞与孤独。

    老人们没有再提想要回家的事,也没有再提过大使馆和纪录片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却依旧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三个人的心上,这根刺儿越来越粗,扎的也越来越深。

    很快,12月28号到了,第2场交流会开始录制,这一环节以辩论为主,将活动开始之前,学生们需要以国家为单位前去抽签。

    抽到相同两个图案的国家为正反两队,进行辩论。

    中国这边是安桥去抽的签,图案是一只黑白色的小猫,过了一会儿来自缅甸的朋友举起了手,图片也是一只黑白色的。

    虎金源和钟梓辛见状相视一笑挑了挑眉,悄悄嘀咕道:“简直so easy啊!”

    缅甸作为不发达国家,虽然和中国山水相连,更是和西南很多小城市相接,但缅甸的国情和中国相比却依旧是地下天上。

    缅甸的经济,教育都比较落后,跟中国基本差了二三十年。

    这场辩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虎金源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偷偷跟钟梓辛抱怨:“我还以为今天的辩论会很紧张刺激。白做了这么多思想准备,亏的奶奶还给咱们煮了鱼汤补脑。”

    这鱼汤是今天一大早上去老太太的小房子里喝的。

    昨天他们告诉老太太今天要在剑桥大学进行辩论活动,可能要晚些时间再过来陪他们。

    爷爷奶奶不懂什么是辩论,以为就是考试。非得说考试前要喝些鱼汤能补脑子变聪明,一大早就起来给他们熬了汤,让他们去喝。

    他们三个都拗不过老太太,只能起了个大早,赶在活动开始前先去老太太家喝了碗鱼汤。

    在异国他乡能喝一口地道的中国鱼汤,也算是值了。

    更别说这鱼汤是真好喝,虎金源一人就喝了两大碗。

    他偷偷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嘿嘿笑了。

    “同学。”

    正当他摊在椅子上,跟钟梓辛插科打混回味着早上的鱼汤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他。

    钟梓辛一扭头就看到他前两天联系过的那个拿鼻孔看人的副导演。

    “同学你们过来一下。”那副导演朝他招招手,脸上已然没有了那天傲不拉叽的模样,他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虎金源和钟梓辛对视了一眼:“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对拍爷爷奶奶的纪录片又有兴趣了?”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谁也不信。

    之前听他们说这个故事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没兴趣了。恐怕连故事都没有听着几句,又哪里会突然变卦。

    两人觉得奇怪就叫上了安桥一起,跟着那个副导演走了出去。

    副导演神神秘秘,把他们三个叫出来之后,也不说话,就领着他们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

    虎金源性子急忍不住问道:“导演,你叫我们出来什么事儿啊?是不是我们上次跟您说的那个纪录片,你又感兴趣了?您这是往哪儿走呢?不然咱就站在这里说吧!”

    “你还别嫌烦,你们真是走了好运了!”那副导演撇了他一眼说道:“有话跟你们说的不是我,对你们那个纪录片拍摄感兴趣的也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酸。仿佛是在悔恨自己当时怎么没再认真听听这俩学生说的那个故事。

    正说着他将三人领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虎金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开口问他到底要干嘛,就看到会议室里坐着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这段时间的拍摄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多耳夫导演?”

    虎金源儿惊讶的挑了下眉。他跟钟梓辛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前两天才决定了不能让多耳夫拍,今天就被多尔夫给叫了过来。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

    两个人悄悄拽了一下安桥的衣袖,挤眉弄眼的问她怎么办。

    “你出去吧,把会议室的门关。”多尔夫朝那个副导演说一句,然后起身朝着他们三人走了。

    副导演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眼他们,然后转头关门离去。

    “多尔夫导演……”虎金源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题:“难道对那个纪录片拍摄感兴趣的是您?”

    虎金源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竟然就能吸引到多尔夫这个目前已经是总导演的著名人士的兴趣。

    哪怕之前他们已经确定不能用多尔夫,可现在看到知名人士被自己吸引,虎鲸源还是有一种仿佛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安桥倒是觉得正常。

    多耳夫的鼻子本来就比狗还灵,什么样的纪录片能火,什么样的纪录片值得拍,他一闻就能判断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是什么狗屎的缘分,竟然这么凑巧的让他知道了这个故事。

    “能不能做成纪录片还是另一回事,不过感兴趣确实是有些。之前你们跟哈卢说的那个故事就再跟我讲一遍。”多耳夫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哈卢就是那个副导演,他之前听的时候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会跟多耳夫提这个事情,还是一时偶然当作笑话说出来,谁知道多耳夫竟然起了兴趣让他详说,他就随便听了那几句,哪能详说的出来,所以才赶紧把这三个学生给叫了过来。

    说故事没有问题,问题是真的要说给多尔夫听么?

    胡金源和钟梓辛有些迟疑,两人都没有出声。

    他俩把目光投向安桥。

    多尔夫见状觉得有些意思,这三个人当中,安桥是个女生,年龄又显然是最小的,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拿主意的。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安桥,等待着这个女生的回答。

    安桥没有跟他讲那个故事,反而问他了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故事真的引起了你的兴趣,您要亲自来拍这部纪录片么?”

    从他这话的语气里,多尔夫听出了几分意思。

    这个小姑娘明显是不愿意让她来拍摄纪录片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他身为总导演,身份摆在那里,普通人自然是求着想让他亲自来拍,可这个小姑娘反而想拒绝。

    多耳夫看了她一眼说:“拍不拍我还不能确定,但我可以承认的是,这个故事确实多少有点引起了我的兴趣。哈卢,跟我说的并不完整,我想从你们嘴里听到完整的故事经过。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亲自见一见那两位老人就更好了,这能让我更直观的判断出这部纪录片是否有存在的价值。”

    听他这么说,安桥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开了口:“对不起多耳夫导演,但我们并不想让您来拍摄这部纪录片。”

    果然。

    猜测得到了应征,多尔夫有点不太开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大导演竟然会被一个学生给的拒绝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还对她十分的有印象。这正是之前他让摄影师专门去跟拍的人。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来拍?”多耳夫问她。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这次国际文化交流纪录片的总导演吧?可能你们对纪录片这个圈子还不太了解,我在BBC干了七八年的纪录片导演,小奖无数,国际性大奖也是获得过三四个,我……”

    “抱歉。”安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正是因为知道您的影响力,并且拜读过您的作品,我才觉得这个纪录片的拍摄不适合有您来进行。”

    “你看过我的作品?”

    “是的,您所有作品我都看过。”

    安桥当他助理的那一年,做的第1件事就是看完了他所有的作品。

    多尔夫闻言也笑了:“能看完我所有的作品,你确定你不是我的粉丝?”

    “……”安桥没搭话,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安桥看多耳夫的作品,心里确实有升起那么几丝丝的敬佩之意。

    可是随着他深入了解多耳夫的拍摄过程之后,这种敬佩之意便渐渐被不能认同所代替。

    他们媒体工作者的职责是要为事实发生,但安桥实在是不能认同为事实发生的前提,竟然是要冷眼旁观,是要泯灭善良。

    多耳夫见她表情郑重,便也敛去了笑脸 ,用严肃的语气问她:“既然你看过所有的作品,就应该明白我的作品质量有多高,即便这样你还要拒绝我,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多尔夫无疑是自信的,因为他的作品担得起这样的自信。

    安桥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您的才华和拍摄纪录片的天赋都是不可否定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拍?”

    “我不认同您的拍摄理念。”她顿了顿还是说道:“我认为媒体传播是反映社会现象的镜面,是为人民发声的传声筒,是找出事情真相的放大镜。

    我们拍摄影片,撰写文章也好,都是为了揭露现实,是为了警醒他人,是为了帮助他人的。

    我们要给人民以真相,但是我们不能为了真相不择手段,我们展现真相是为了保护人民。可如果展现真相的代价是要伤害一些人,那我不能认同。”

    安桥的这段话说完,会议室的气氛陡然凝固了起来。

    多耳夫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却突然鼓起了掌。

    “好,说得好!”多耳夫哈哈大笑:“看来你不但看过我所有的作品,还了解过我的拍摄过程。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对于安桥的评价毫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仿佛刚刚安桥的那段话是在夸他一样。

    多尔夫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别人评价的人。

    他能在那些铺天盖地的□□中,依然坚持本心我行我素,坚定不移地继续拍着纪录片,足以看出他的心理防线有多么坚不可摧。

    话已至此,安桥也没有什么能再对多尔夫说的了。

    “很抱歉。”

    她朝虎金源钟梓辛示意了一下,三人转身准备离开,却再次被多耳夫叫住。

    “等一下。”

    安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虽然你不想让我负责这部纪录片的拍摄,但是给我讲个故事总是可以的吧。我确实对那时的中国劳工和这两个老人的故事十分感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有拍摄成纪录片的价值的话,我愿意将这个故事推荐给其他导演。”

    安桥心动了,多耳夫的拍摄手段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是他的人品还行,手中的资源也十分丰富,和他相识的纪录片导演有不少,其中有些在业内也是十分有威望的。

    如果能得到高尔夫的推荐,对于纪录片的产生显然是有利的。

    “好。”安桥答应了他。

    她跟多耳夫讲起了关于老太太和小老头,还有一战时期那14万中国劳工的故事。

    故事果然吸引了多耳夫,或者说这正是他在苦苦寻觅着的故事。

    那些被历史掩盖了的真相,那些刻死异国,在后世没能留下任何姓名的英雄,那些已经年纪过百白发苍苍,很可能是最后一位我们能见到的,还在世的一战华工。

    多耳夫的眼睛发亮。

    听着安桥的叙述,他不停的用电脑收集资料,来证实她话中的真实性。

    当这些所有的故事,被加以佐证。多耳夫感觉自己沸腾了,心中好像有一团烈火正在燃烧。

    “这样的故事应该被拍成纪录片!”多耳夫激动的开口:“这正是我在苦苦寻觅的故事!”

    他盯着安桥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相信我同学,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把这部纪录片以最好的形式拍出来。”

    安桥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你……”

    “先别急着拒绝我。”多尔夫服打断了她的话。

    他能取得成功,靠的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只要是多耳夫想拍的东西,还没有他拍不了的。

    他对安桥说:“拍摄这部纪录片,不仅是为了两位老人,也是为了中国和中国的那14万劳工,这是对历史的尊重,对真相的尊重。我想除了你们最最想看到这部纪录片问世的应该是那两位老人吧,和那些跟他们一样的一战劳工。给我一个机会。 ”

    多耳夫看着安桥的眼睛,满脸热忱:“让我见一面他们,跟他们聊两句。”

    “他们只是两个老人。”安桥下意识的拒绝:“你挖掘故事的手段,他们承受不了。”

    “你错了。我不是挖掘故事,我是在寻找真相!将真相说出来,这不正是那两个老人想要做的么!”

    两人的目光对峙,气氛有些凝重,仿佛空气中有噼里啪啦的火光作响。

    半晌,多耳夫退了一步。

    “我就只是想去见见她们,听她们亲口讲讲那些故事。”多耳夫说:“就我一个人去不带任何的设备,如果你们觉得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立马把我赶出去怎么样。并且我答应你们,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不行,那我会给你们推荐一个最棒的导演。”

    安桥没说话。

    虎金源和钟梓辛却有些动摇了,他们小声跟安桥嘀咕:“要不然就让他试试?”

    最终多耳夫还是说动了他们。

    第二轮辩论活动拍摄结束之后,多耳夫便死皮赖脸地跟着三人一起去了爷爷奶奶的小房子。

    “他们就是住在这里吗?他们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有回中国?他们现在的生活是怎么维持的?……”

    多尔夫一路上嘴巴就没有停过,仿佛有无数个问题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往外发射。

    穿过大街小巷的青砖绿瓦,走到巷子最深处,跟着那只慵懒的白猫,西拐八转的走进了那破落的拐角。

    老太太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睛,阳光打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奶奶。”虎金源叫了她一声。

    老太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哎呀回来啦!”看到是三个孩子,她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咧着嘴站了起来:“快进屋去,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小老头听了声音,拄着拐棍儿颤颤巍巍地走到屋门口倚着门问:“是不是孩子们回来啦?”

    “是回来啦,你又出来干嘛?快进屋里等着去。”

    老太太忙忙呼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三个孩子旁边还有个生人。

    “那位是谁呀?”

    “奶奶,他是BBC拍纪录片的导演,还记得之前我们跟您说的吗?要把咱们中国劳工的故事拍成纪录片,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英雄!”虎金源说道。

    老太太一怔,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紧张兮兮的说:“你们这群孩子那怎么不早说,赶紧请他进屋呀!”

    她想上去去握住多耳夫的手感谢他,可低头一看自己那双粗糙黑瘦的手,她就又赶紧给收了回去。

    自己这么一个老的不行的老太太,连句英文都不会说,就这么凑上去要是让人家嫌弃了就不好了。

    “两个老人不会说英语吗?”多耳夫为眼前的这一切搞得有些愣住了,他来之前想了很多问题,却没有想到这两个老人竟然连英语都不会说。

    他觉得有些好笑。

    安桥怕他拿尖锐的问题刺激到老人。可怎么不想想,两个老人根本听不懂英语,他就算问了再尖锐的问题,又能怎么样。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饶是多耳夫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感慨万千。

    想想如果是他年过半百之后,自己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异国他乡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更别提这两位老人还经历了一战,经历了疾病,还经历了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战已经过去了93年,小老头13岁那年坐船去的欧洲参加的一战,现在也都已经107岁了。

    他很有可能会是一战那14万中国劳工中还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多尔夫叹了口气,朝安桥说道:“要麻烦你充当一下翻译。我想听更多关于那个时候的故事。”

    安桥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多耳夫和两位老人之间根本就语言不通。

    她一直绷紧着的心,瞬间就松了下来。

    “好。你问吧。”

    他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发问多耳夫肯定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炮轰。

    可没想到真正站在两个老人家面前多耳夫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安桥说:“我不是记者,我只是个导演,纪录片的导演是一个聆听者,只有去听才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安桥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不像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多耳夫会说出的话。

    许是安桥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多尔夫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觉得我是会说出这些话的人?”

    安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姑娘你觉得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我只是个导演,我不会做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唯一的武器就是我的脑子,但它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让我拍摄出最好的作品,让世界上所有人都能看到真相的作品。”

    多耳夫其实是有些郁闷,他承认自己的作品有一些展现出了人性之恶和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但也并没有到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对他防范到这种地步的程度吧。

    “您的确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但您总是剑走偏锋,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来达到您想要的目的,这不也正是你被观众诟病的原因吗?”

    “极端?不,你错了。我找的从不是大悲大喜,大善大恶,我找的仅仅只是一个真相,一个能还原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的真相,这才是我拍纪录片的真谛和价值。你看我只是拍摄事实,而你们把这两位老人的事情拍摄成纪录片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揭露事实,你们想还原那段历史的真相,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呢?”

    安桥被说得无言以。

    她想说多耳夫拍摄偷渡者纪录片的极端拍摄和狠心作为,可突然又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多耳夫根本还没有拍摄那部纪录片,那是在多年之后才完成的作品。

    安桥看向了眼前这个还算年轻的男人。

    他跟自己记忆中的多耳夫的确有些不一样。

    他的眉眼之间少了一些烦躁,眉头也不像以前那样紧紧的皱了。

    他还会开一些小玩笑,仿佛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摧毁他坚强的心房。

    这样的多耳夫跟多年以后他遇到那个多尔夫确实不一样。

    安桥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原本还坚定不移地拒绝,开始有些动摇。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您坚持要拍摄这部纪录片,我也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但涉及到爷爷奶奶的部分,请您允许我来做拍摄中的翻译。”

    多尔夫答应了。

    安桥迟疑着跟爷爷奶奶说完了多耳夫的需求。

    两位老人十分激动。

    为一战华工证名,还原历史的真相,一直是她们毕生以来的愿望。

    而如今,一位著名导演愿意帮他们完成这个心愿,让全世界都看到一战时期中国人的付出,他们自然是既感激又兴奋的。

    小老头乐呵的在地上直蹦的哒,他年纪大了,其实是蹦不起来的,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太快乐了。

    他让老太太进屋去做饭,非要留多耳夫在家里吃饭,还偷偷跑去卧室里把安桥他们之前给他拿的吃的,他不舍得吃藏起来的东西都往多尔夫面前堆。

    老太太去做饭了,小老头就坐在床边上握着多耳夫的手,给他讲那些年的故事。

    多耳夫听不懂目光,只能时不时的暼向安桥,等着安桥的翻译。

    小老头却是很专注的,直直的看着多耳夫的眼睛,目光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什么东西。

    他讲当年有个比他大不了几岁,才刚刚在老家,说了媳妇儿就跑来这边做劳工的小伙子,结果来的第1天就不幸被天上战斗机轰下来的雷给炸死了。

    他还说了一个大爷的故事,大爷年纪都有些岁数了,家里的孩子也结了婚,本来是不该来的,但家里孩子多啊,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还是跑来了。

    一次战后清理,大爷失踪了,谁都不知道人跑哪去了,找也找不着,估计是死了。大爷失踪后没多久,他同乡的人就带来了家里给他的信,说是他儿媳妇生了,给他生了个大胖孙子。

    ……

    老人的声音呜呜哑哑,安桥的声音清脆舒缓,她们一搭一合带着某种震荡人心的酸涩感。

    屋里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和细小的抽泣声,就是这一老一少的说话声。

    安桥是个媒体工作者,还是个有过很多年经验的资深媒体工作者。所以她懂得怎么去表述才能引起观众的共情,才能将观众带入这段被历史尘封已久的故事当中。

    通过她的转述,老头子那颠倒不轻的语言变得更加的有感染力。

    多耳夫听着安桥口中的内容,在看着老爷子脸上的神情,身上的动作,竟也感到了一丝丝的心酸。

    他本是个很难被共情的人,既然都在安桥的缓缓叙说和老头子的真情实感中感动的想落泪那就更不要提其他的观众。

    钟梓辛和虎金源已经在房间的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

    多尔夫十分的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组合团队开始拍摄。

    他让安桥向老人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老人自然是愿意配合的,甚至还想用多耳夫现在就拍,他已经等待这一时刻,等待太久了,他太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中国华工的世纪在全世界人民口中传开。

    “爷爷,您别急,拍纪录片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明天早上我们会跟多耳夫导演还有他的团队一起回来拍摄的。 ”

    “真的?”小老头抓着两个人的手,可能是刚刚经历了高度的集中和回忆,他这会儿又开始变得有些迷糊不清了。

    “要回来啊,一定要回来……”他不停的念叨着。

    多耳夫其实也想立刻就能进行拍摄,他这会儿灵感爆发,甚至都想到了很多种剪辑的展现方式,恨不得今天就能拍好,晚上就可以剪出来一个预告片。

    可惜学校那边文化交流的纪录片儿已经定好了今天是拍摄日,多尔夫无法把人手调动过来,只能等明天才能组建出一个新的拍摄团队。

    他急着组建新的团队,便先一步离开了两个老人的小房子。

    安桥他们继续陪着两个老人吃晚饭,等他们睡觉之后三人才会离开。

    今天可能是因为久违的有了好消息,两个老人都比往常要精神许多,吃完饭也没困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睡下。

    小老头睡下之后,老太太又拉着安桥的手,偷偷跟他说了好些。

    “桥桥呀!”老太太眼睛有些湿润,手微微的颤抖着:“那个导演是真的愿意拍那个什么纪录片吗?看了那个片子之后,真的全世界的人就都能知道当年的那段历史了吗?”

    老太太生活环境苦,从小没读过什么书,受到的知识水平有限。她不懂什么是纪录片,甚至都不太懂什么叫导演。

    但她知道什么叫历史。

    历史就是真正存在于过去的一段不容被质疑忘却的故事。历史是伟大的,是心酸的,是充满力量的。

    历史证明了他们的存在。

    证明了他老伴的存在,证明了他父亲的存在,证明了那些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叔叔爷爷们的存在。

    “以前帅帅也说要找个导演,把那个时候的故事给拍出来。当时我老伴可开心了,想着拍了片子之后就会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些英雄,想着全世界都知道了之后,祖国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家。可惜呀,还没等帅帅把导演找来他就没了……”

    老太太问她:“你们也快要走了吧,我那天听小虎和小钟说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短期交流的,就在这儿留十天……你们几号走啊?”

    安桥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但之前也想过,他们早晚是要离开的事情,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先一步把这事说了出来。

    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满是沟壑的脸,安桥有些不忍心的说道:“3号晚上的火车去伦敦,凌晨的飞机。”

    “3号……”老太太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没了精神,她强撑着笑容说:“这么早呀,我还以为还有些日子呢。”

    其实是还有些日子,还有整整6天。

    可老太太就是觉得时间短。

    她还没过够。

    这么多年了,她是多难得才能遇到这几个孩子,陪她度过这短暂但无比快乐的几天。

    安桥说不出话来。

    她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老太太的情绪。可她的嗓子眼就像被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反而是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行啦,好孩子,别瞎想了,天快黑了回去吧。”

    ……

    第2天一大早多耳夫联系到了安桥,让她带着他新组建的团队前往两个老人的小房子拍摄。

    拍摄十分顺利,就如同多耳夫所说的,对于两个老人,他没有做出任何偏激的事情。

    因为仅仅事情的本身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争论度和热度。

    随着这一段真相被发现,各界都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多耳夫的名气也可能会因为这么一只纪录片而一飞冲天。

    拍摄整整持续了两天。

    30号晚上的时候多耳夫和他的团队撤走了所有的设备,结束了,在两个老人家的拍摄。

    老人给了他一个利物浦的地址,在那里还生活着许多个和老人一样的一站劳工以及劳工的子孙后代。

    等文化交流会的纪录片拍摄结束后,多耳夫将带着他的团队直奔利物浦,在那里继续进行接下来的一战劳工纪录片拍摄。

    多耳夫走了那天晚上,小老头紧紧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谢谢你啊,真是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您是恩人呢……”

    他的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谢谢,那双被地雷炸的,凹凸不平的,又黑又瘪的手像火一样的热,紧紧的与多耳夫的手连在一起。

    多耳夫的眼眶发红,双唇紧紧的拧在一起,一言不发,他郑重的给了小老头一个拥抱,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破落的屋子。

    31号,2011年的最后一天。

    整个剑桥镇充满了新年的气氛。

    安桥一大早就跟着胡金源和钟梓辛一起去中国超市买了年货。

    他们买了一袋红包,一人准备了两个,往里面塞了20美金,偷偷放进了老太太家的柜子里。

    虎金源买了肉馅儿,钟梓辛扛了一袋面粉过来。

    他们跟两个老人一起围在长桌旁和面搅馅。

    安桥在门外贴对联和福字。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响的。

    爱武功的珍妮弗:兄弟姐妹们,都在哪浪呢?提前给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

    是雅子啊:新年快乐!!!咱们明年见。

    TT:哈哈,新年快乐兄弟们。我跟科雷尔现在正在马来西亚happy呢。

    爱跳舞的车成俊:我现在在中国上海,今天晚上又在外滩跨年来着!超级happy。

    是雅子啊:我姐妹嘞,怎么不说话,去哪里浪去了?

    小桥快跑:我在英国剑桥。新年快乐!

    是雅子啊:????你是跑去跟斯帝因一起过年了吗?

    小桥快跑:我是去参加国际文化交流会。

    爱武功的珍妮弗:我看和斯帝因一起过年是真,参加国际文化交流会只是顺便吧。

    小桥快跑:……

    是雅子啊:珍妮弗你就别说别人了。你跟你们家老王也是卿卿我我中呢吧。

    爱武功的詹妮弗:切,你跟那个车成俊的韩国朋友不也是有情况吗?我在你主页看到过好多次,他给你点赞留言了,你俩聊的火热呀。

    是雅子啊:……别瞎说。

    是雅子啊:唉怎么没有看到小岛先生?

    爱武功的珍妮弗:不要转移话题了。

    ……

    群里一群人聊得火热,而此时的小岛上川正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团团转,压根没有时间看手机,更别提抽空给小伙伴们拜年了。

    他正在忙着收租。

    随着民宿的生意越来越好,几乎天天人满为患。

    就连顶楼的天台都已经被帐篷客住满。

    “有多少人明天退房?”小岛上川一边算着账一边问店里的打工小妹。

    “基本上除了老鬼先生不退之外,其他人都是要回家过年的。”小妹翻看了一下记录本说道:“老鬼先生可真奇怪,他没有家人吗?连过年都要住在外面。”

    小岛上川这会,可没有时间跟打工小妹一起八卦,他还有好几本帐要算。

    “今晚之前所有的房费都要缴清,你去提醒一下老鬼,让他拿着身份证过来登记,他都在这住了小半年了,一次都没有登记上,到时候要是警察来查了,咱们这店就完了。”

    “好的老板。”

    小岛上川,看着店里的员工们忙成一团的模样,叹了口气。

    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他总嫌店里没人,现在生意好了,他又开始嫌店里人太多了。

    唉,人可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手机上的群组在叮叮叮叮的响。

    到了上山抽空看了一眼,发现是小伙伴们在群里拜年。

    他赶紧也打了行字儿发了过去。

    忙得死去活来的小岛:新年快乐朋友们!

    是雅子啊:小岛先生,跑去哪忙了?已经好久没见你了。

    忙得死去活来的小岛:能去哪?在店里呀!最近客人多的数不过来,忙死了。天天满房。

    他正说着就见打工小妹,催着老鬼慢悠悠的往前台这边走来了。

    “老鬼先生呀!”小岛上川:“您总算是过来了,在这住了小半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身份证给登记上呀!我可跟你说了,今天再不登记就别在这住了!”

    老鬼嘿嘿傻笑:“怕什么,我这不是来登记了嘛!”

    他从口袋里抠抠嗖嗖掏了半天,在一堆废纸中找出了一张身份证。

    “喏!登记吧!”老鬼把身份证递给他,斜着眼说道:“今天晚上店里做什么好吃的呀?我可跟你说得有肉啊!”

    小岛上川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身份证,朝感应机上一放:“放心吧,大过年的亏待不了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去看电脑上扫描出来的身份证详情。

    广深勇助。

    等等!

    勇助?!

    小岛上川脸上挂满了震惊:“你叫勇助?”

    他指着老鬼先生的手,指尖儿都在颤抖。

    记忆一下子全部上线。有多少次吃饭的时候,老鬼总说做的饭不够甜,特别是糖醋排骨,他别样的爱吃。

    “没教养!”老鬼先生啐了一口:“我可是跟你爷爷差不多岁数,你怎么能叫我勇助呢!”

    “不是的,那是因为……”小岛上川被这个发现给震惊的言语错乱,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之前在店里贴着的寻人启事,因为时间太久没有人问津,已经被优惠大酬宾的广告所代替。

    小岛上川,翻箱倒柜一阵倒腾,终于在压箱底的柜子里找到了那一张寻人启事。

    他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没有直接把寻人启事拿给老鬼看,而是现在群里给安桥发了条消息。

    忙的要死的小岛:安桥那个白奶奶,你知道她全名叫什么嘛?

    安桥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看到这条消息的,她有些好奇小岛上川,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想了想后她回道:好像是叫白秀莲。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小岛上川吞了两口唾液,抬头望向老鬼先生问道:“你认识白秀莲吗?”

    老鬼先生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滞:“谁?”

    他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得他都觉得有点陌生了。

    “白秀莲……”小岛上川把寻人启事的海报拿出来给他看说道:“60年前的中国东北,有个叫白秀莲的女生,跟着一名叫勇助的日本人结婚了,之后他们……”

    小岛上川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老鬼先生突然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未说完的话,已经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老鬼先生就是白奶奶的那位勇助。

    “秀莲,他在哪!他还好吗?”老鬼先生用一种可怜的,又饱含着浓浓渴望的眼神望着小岛上川。

    小岛上川,彻底的愣住了。

    这还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他颤抖着手给安桥发去消息。

    忙的要死的小岛:那位勇助……找,找到了!

    安桥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往门栏上贴对联的横批。

    她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确认了这条消息后,兴奋的差点一脚踩空,从板凳上摔下来。

    小桥快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忙的要死的小岛:对,而且这个人你也见过!

    小桥快跑:?????谁?

    忙得要死的小岛:不止你见过雅子也见过,而且还见过很多次,每次牙子过来玩的时候都有见到他。

    是雅子啊:我也见过?怎么可能?如果我见过的话,我肯定早就告诉桥酱了呀。

    忙的要死的小岛:就是老鬼,你们还记得吗?那个很有故事的小老头。安桥当时你做糖醋排骨的时候,他还是第1个下筷子吃的呢。

    是雅子啊:!!!勇助爷爷竟然就是老鬼先生。天哪,我见过他那么多次,竟然都没有联想到这上面去!如果我好好想想的话,可能早就可以找到他了。

    忙得要死的小岛:是啊,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没有想到老鬼先生竟然就是勇助爷爷。他在我的店里住了那么久,我却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经两个人这么一说,安桥的记忆逐渐慢慢舒醒。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白奶奶说道勇助先生吃糖醋排骨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耳熟。

    忙的要死的小岛:安桥,咱们什么时候能安排两个老人见面呀。老鬼先生这会儿抱着我的裤腿儿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怎么哄都哄不好了。非吵着说要立马见到他的秀莲。

    小桥快跑:寻找勇助爷爷是瞒着白奶奶进行的,因为怕让她空欢喜一场,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我现在又不在国内,可能要等我回去之后才行,就是不知道勇助爷爷方便来中国吗。

    忙得要死的小岛:方便怎么不方便,他现在就鬼哭狼嚎的,要去拿护照飞中国呢!这个小老头平日里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这一通哭的,鼻头都给哭红了,可真是可怜死了。

    安桥看着小岛上川发出来的这些文字,感受到了远在日本的那位勇助先生此时心中的激动,痛苦悔恨和思念之情。

    他也许是后悔的,后悔当时自己一念之差让白奶奶离开,没想到那一别就是几十年的不见。

    可总归人还是找到了,而且他们也仍然还在思念着对方。

    安桥感到一阵欣慰。

    这算是一年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下午的时候安桥把斯帝因也叫来了老太太的小房子,跟他们一起跨年。

    当老太太知道这个外国帅小伙是安桥的男朋友时,赶紧从大衣柜里掏了两把她藏着的糖块,塞到斯帝因的手里。

    “吃!吃!”

    她光给糖还不算,还要看着斯帝因吃。

    要是斯帝因不吃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的话。那老太太准是要再把它拿回来,重新塞回到斯帝恩的手里,让他吃的。

    斯帝因被老太太的中国式热情搞得脸色发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剥开了块糖,然后掰成两半儿一半儿塞进自己嘴里,一半儿塞进了安桥的嘴里。

    老太太见到这一幕笑的眼睛都眯的看不见了!

    “好娃娃好娃娃,知道疼媳妇儿!”他她乐的直拍手,把安桥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这个小伙子俊人也好拿了糖知道分给你吃,奶奶看着行!闺女眼光好呀!”

    “奶奶的眼光才好呢!”安桥也笑了,顺着她的话说:“我就是把他带来让奶奶给瞧瞧的,要是奶奶觉得好,那他肯定!”

    老太太一天安桥这么说,心里甜的不得了,觉得自己突然就被重视了,被需要了。立马一脸臭美的跑到小老头旁边去炫耀去了。

    小老头也不甘落后,跑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斯帝因:“我也得好好看看,看看这个小伙子配得上配不上咱们桥桥!”

    斯帝因还是第1次被这么看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一脸拘谨的站在那里,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助安。

    安桥乐得哈哈直笑,朝他摆了个爱莫能助的姿势。

    小老头看着看着突然表情有些伤感,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当初帅帅也谈了个女朋友,说着要带回家给我们瞅瞅,结果我们等啊等啊等啊,一直没等到他把姑娘带回家……”

    他这是又有些糊涂了。

    老太太连忙捏着他耳朵去打他,骂他就知道破坏气氛。

    骂着骂着,他竟然又清醒了过来。

    还变魔术似的,手上多出了4个小红包。

    “来来来,孩子们排队队给爷爷拜年啦,也给你们发红包!”

    他朝四人招手。

    老太太一看他准备了红包,就又高兴了,催促着4个孩子上去领红包。

    “过年的时候给大家发压岁钱,这可是咱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你们在这里待不到中国,你那就趁着这个外国年把红包给发了,也算是热闹热闹,讨个喜庆!今天你们都得领!”

    虎金源和钟梓辛对视一眼,纷纷摆手表示不能要。

    老太太立马就露出了一脸生气的样子,伸手就要打:“奶奶给的红包也不要看不起奶奶了,是不是,不听奶奶话了是不是!”

    他们哪敢惹老太太生气,连忙又改口:“要要要当然要!”

    4人排排队接过了红包。

    就连不知道中国年习俗的斯帝因,都莫名其妙的领到了一份。

    “你是中国女婿!得给!”老太太把红包塞进斯帝因的手里,乐呵呵的说了。

    吃完了饭,发完了红包,两个老人就有些困倦。

    跨年是肯定撑不到了,能撑到这个点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安桥他们帮两个老人收拾好了碗筷,看着他们上床睡了觉,便悄悄离开了房子。

    “安桥,3号的演讲比赛我想讲述爷爷奶奶的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我想让更多人帮助爷爷奶奶。”走出老太太的房子,胡金源情绪有些低落。

    “我都无法想象,等到3号我们走了之后,两个老人之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为什么生活要这么残忍。他们感受到了热闹之后,再让他们重新回归孤独,我想想就觉得难受不行……”

    是啊,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热闹,却要残忍地再让他们重新回归孤独。

    只是听到这样的话安桥就感觉自己的心揪的一样疼。

    更何况两位老人是要亲身的去体会呢。

    他们又在一起聊了几句之后,胡金源和钟梓辛,两人便先行离开。

    &a;quot;不跟在你们俩旁边做超级电灯泡!&a;quot;他俩朝安桥挥了挥手走了。

    斯帝因是来找安桥一起跨年的。

    原本他是安排了一整天的约会计划的,但是因为要陪两个老人家过年,就只能取消了。

    现在去哪儿都来不及了,两人便在剑桥大学的校园里转悠两圈,就当做是约会了。

    安桥的情绪因为之前虎金源的那段话而有些低落。

    她跟斯帝因并排走着,连下了几天的雪已经停了,但气温却更低了。

    斯帝因突然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双手相扣,她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暖暖的。

    “Qahira,2012快乐。”

    他话音刚落,古老的钟声敲响12下。

    新的一年开始了。

    他微微弯下腰在她额头前的刘海上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比较忙,因为全面复工复学之前暂停了的工作这几天也都重新开始要做起来了。虽然上学还依旧没法上,因为是留学生,国外疫情依旧严重,暂时还没有办法出国。

    但是手里的好几个项目都已经开始进行了,忙得像陀螺,陀螺本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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