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卫瞻盯着霍澜音这张脸半晌, 摘了面具,将药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沉声说“已经喝光了。”
霍澜音的眉心轻轻蹙起, 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卫瞻黑着脸, 将霍澜音拉过来,让她的身子贴在他胸膛,蛮横地用力吻上她的唇。
苦涩的药味儿在两个人的口舌间蔓延。亲吻的间隙,霍澜音轻喘地撒娇“殿下该不会只喝了一口吧”
她整个人软软地伏在卫瞻的胸膛, 轻轻抱着他。
卫瞻眯起眼睛, 胸膛中一阵灼烧的疼痛, 他运功压制, 偏偏怀里的霍澜音挪动了一下, 跨坐在他的腿上, 让他将进未进。
卫瞻的气息忽然紊乱,胸口的灼烧感更重, 撕心裂肺般疼痛。黑色的粘稠血液从他嘴角落下, 滴落在霍澜音雪白的背上。
卫瞻漆色的眸子逐渐被血红色包围。
“殿下”霍澜音软软地喊他。
她分明只唤了他一声, 他的耳边却不断徘徊着霍澜音甜软的声音。霍澜音想换个姿势, 卫瞻握住她的肩, 没让她动。
他闭上眼睛,真切感受着体内那股不可控制的力量在他的五脏六腑流窜。
“殿下”霍澜音隐约觉得不对劲,又喊了他一声。
卫瞻低下头, 咬上霍澜音软玉般的肩头。霍澜音“嘶”了一声, 疼得揪起眉心, 攀着卫瞻的肩,用力靠着他。
霍澜音不敢乱动,由着卫瞻啃咬她的肩。她心里却急得不行,担心卫瞻忽又发作。两个人在水中,她又没带着刀
还好,没过多久卫瞻便松开了她。
卫瞻重新睁开眼睛,血色退去,眼眸已经恢复寻常。他捧着一捧水浇在霍澜音的肩头,将他留下的黑色血迹洗去。
“殿下,你可是不舒服了要不要让江太傅瞧瞧”霍澜音担忧地问。
卫瞻面无表情地开口“给你做弩,教你骑马,送你步摇。瞧着你已经从昨日的惊慌中缓过来,现在是不是可以算算账了”
“算、算什么帐”霍澜音稍微退开些,双手抵在卫瞻的胸膛。
“昨日下午在红竹馆都发生了什么”卫瞻问。
霍澜音一愣,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侧过脸,抿抿唇,不高兴地说“殿下是以为我在殿下没到之前接过客”
她搭在浴桶边的手微微用力,指甲压得发白。
“我说什么殿下也未必信我。我人就在这里,殿下自己可以检查。”霍澜音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难过,“殿下若还是不信,认为我不干净不配再留在殿下身边做药引,殿下另寻旁人便是”
“沈家那个瘦子。”卫瞻打断霍澜音的话。
霍澜音愣了一下,反问“沈四郎”
卫瞻冷嗤,道“回来的时候,他跟了一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遇见他,更不知道他跟了一路,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卫瞻沉默。
霍澜音轻轻咬唇,眉眼揪起来,脸上全是愁容。她心里的不舒服稍微淡去些,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见我沦落在那种地方,求他都不肯帮我还借机羞辱我要不是被他气得慌了恼了,我也不会夺门而出,撞见那些匪寇”
霍澜音重新靠在卫瞻的怀里,带着嗔意地抱怨“虽然他本意不是想害我,可说话着实不受听。幸好殿下及时赶到。还是殿下好比他好千倍好万倍,万万倍。”
卫瞻垂眼,视线落在霍澜音鼻尖上的那粒美人痣。他仍旧用沉沉的嗓音,问“既错了,就该罚。”
霍澜音在水中的手摸索到卫瞻的大手,将自己纤细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插入卫瞻的指缝,紧紧握着。她用撒娇的语气问“音音错哪儿了”
卫瞻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还不知错,该重罚。”
“可是音音还是不知道错在哪儿呀难道是因为夸了殿下还是因为满心都是殿下再瞧不上旁人”霍澜音将下巴抵在卫瞻的胸膛,小鸡啄米一般,用尖尖的下巴一下一下点着卫瞻的胸膛。
卫瞻被她点的有些痒,他捏着霍澜音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湿漉漉的红绸遮不住她双眼的轮廓,驼峰微挺,红唇盈着水渍。
卫瞻眯起眼睛盯着这张人世间可排前三的脸,暴躁地骂了脏话“艹,孤说你该受罚就该受罚,哪那么多肉麻屁话”
“那殿下要怎么罚音音呀”霍澜音翘着的唇角带着笑,一点也不怕。
卫瞻大声喊“小豆子,拿匕首来”
霍澜音一惊,在小豆子推门进来的前一刻,整个人藏在水中,水面“咕嘟”、“咕嘟”。
卫瞻怔了怔,望着水面的咕嘟气泡。
霍澜音着实多虑,小豆子弯着腰进来,视线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前方寸。他快步走到卫瞻面前,双手递上匕首,又弯着腰退下。别说看见霍澜音,就连卫瞻,他也不敢去看。
房门重新关上,卫瞻心里的暴躁莫名消了些,有些好笑地说“他走了。”
霍澜音一下子从水中出来,带着水花。她红唇微张,大口喘着气。
“他是个太监。”卫瞻说。
霍澜音摇头,小声嘟囔“那也不行”
卫瞻瞧着霍澜音满脸湿漉漉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挑开贴在她脸颊的头发。
霍澜音问“殿下要匕首做什么到底想怎么罚”
“站起来。”卫瞻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霍澜音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水中站起来。出水芙蓉,似九霄仙子。她蒙着眼睛,有些没安全感,向后退了退,靠坐在桶沿。
卫瞻道“把腿分开。”
霍澜音紧紧并着腿,警惕地摇头再问“殿下想做什么”
“分开。”卫瞻重复。
霍澜音仍旧摇头,用甜软的声音撒着娇询问“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卫瞻被她问的不耐烦,道“刮毛。”
霍澜音整个身子一僵,就连唇角的笑容也僵在那里。她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更真切地感觉到置身于一片黑暗中。茫然,又无措,甚至无助。
浴房一片狼藉,卫瞻用长衫裹在霍澜音的身上,将她抱进寝屋。他垂眼去看霍澜音,她在他怀里阖着眼,乖巧安静得不像话。可是卫瞻知道她没有睡着。
寝屋的灯熄了,一片黑暗。已经是下半夜,安安静静的,冬日的下半夜连虫鸣都没有。
霍澜音转过身背对着卫瞻,蜷缩起来。她伸手在腿间摸了一下,心里空空的。每当卫瞻用行动告诉她他对她很好,让她感动,让她犹豫,下一刻便又会让她清醒地认清自己的身份。
药引啊。
一个器物而已。
他今日可以宠着她对她好,明日也可以不宠她,对旁人好。
昙花一现,浮游般的施舍而已。
霍澜音攥紧被子,将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心口。
霍澜音,不要再犹豫,不要再心软。你除了一颗心,什么都没有。那是你最后的盔甲。她一字一顿在心里无声对自己说。
所有千回百转的情愫,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被她全部遣走。
翌日,霍澜音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卫瞻并不在她身边。她困倦地揉着眉心,也没起身,直到莺时推门进来。
“姑娘,你可总算醒啦”莺时挑起床幔,“姑娘最近也是太累了,才睡得这么多。”
床幔挽起来,窗口稀薄的光洒落进来。莺时看见霍澜音锁骨处的红痕时,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挨着床边坐下,小声问“要起吗还是姑娘饿了”
霍澜音仍旧阖着眼,将手搭在额头,轻声说“睡得晚而已,没什么,先不张罗了,我再躺一会儿。”
莺时忽然凑到霍澜音耳边,压低了声音“姑娘,咱们何时逃呀”
霍澜音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望向门口的方向,郑重道“小心说话。”
莺时使劲儿点头,说“大殿下带着江太傅他们一早便出去了,除了在厨房忙活的小豆子,旁人都不在府里,我才敢说的”
霍澜音略松了口气,才小声说“眼下还不是时候,接下来的一段路不好走,就算侥幸逃开,凭着你我二人也难以自保。只有等到过了永林山,接下来的几座城池都是安逸富庶之地,方可伺机离开。”
“我晓得了。”莺时用心记下。
离开霍澜音这里,莺时站在庭院里犹豫了好久,才硬着头皮去找小豆子。她站在厨房门口,僵硬地扯起嘴角笑,说“小豆子哥哥在忙呀。”
小豆子颇为惊讶地看了莺时一眼。这一路,莺时胆子小小,谁都怕的样子,没想到会主动来找他。
“怎么是夫人需要什么”
“不不不是我”
莺时使劲儿掐了自己一下,小声说“小豆子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呀我不想总是拖后腿”
小豆子挠了挠自己的脸。被这一口一个“小豆子哥哥”搞得晕乎乎的。
“成啊。”他咧嘴笑着答应。
傍晚,卫瞻才回孙府。
霍澜音在房中凭借先前的记忆描画之后要路过的地形图,她抬眼看向出现在门口的清秀姑娘,有些眼熟。
霍澜音一下子将这姑娘想了起来。
先前在西泽周家,霍澜音曾见过这个姑娘出现在卫瞻房中。彼时她还担心这个姑娘会取代自己做这份药引,第一次笨拙地去勾引卫瞻。
“俞萧玉奉殿下之令,来教夫人用毒。”俞萧玉屈膝,语气恭敬中带着丝疏离。
霍澜音微怔,手中握着的毛笔松落,染脏了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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