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晋江文学城

小说:容修 作者:席未来
    白衬衫挨了一酒瓶, 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治疗。

    他是真住院。

    大白鲨的老板娘来看望他,还带了个律师, 以及六七位身强体壮的“家属”。

    白翼也住院了。

    容修离开时,张南留在病房里陪他。

    桌上一堆水果点心, 白翼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时不时瞅着座钟一样坐在旁边的张南,两人大眼瞪小眼。

    夜里,容修从医院出来, 与分局的张鹏飞在医院门口碰了头。

    张队休假, 十分钟前还在酒桌上, 喝了两杯, 所以打车过来的。

    “这么晚了, 还把张叔叫过来,家里白二挺让人操心。”容修对他颔首,“等事情过了, 侄子找您吃饭, 您可一定要赏脸。”

    张鹏飞打量他一番, 见容修确实没事, 舒了口气,“少来这套,你还真就别说你兄弟,其实最能惹事儿就属你”

    容修露出晚辈的笑,帮他打开后车门。张鹏飞愣了下,又瞅了瞅大辉副驾驶,心道一声不愧是国防家属,处处提防啊, 就笑呵呵地上了后座。

    辉腾刚开到井子门派出所小路,张鹏飞就被门口的场面震慑住。

    此时院门外人群拥挤,这会儿,除了井子门的吃瓜群众,还有闻讯赶来的后援会京城区粉丝,平时咋呼的姑娘们除外,连往常较为低调的男生也来了不少,而且,比两小时前更是多了媒体记者,比如食草狼。

    张鹏飞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又呆呆地瞅着容修,这特么的是要干啥

    所以说,许警官的印象也没错,摇滚歌手作个妖,搞起事情来,其实是非常吓人的。

    搞得跟特么邪教似的。

    不过,放在十年前的欧美,摇滚乐队正火爆时,这种场面才更合理吧

    辉腾是从后门鸟悄儿进去的,不然肯定会被围堵。

    两人进到办公大厅时,谢所长正在和白翼的律师,以及汪哲一伙的家属们、律师们和平友好地谈话。

    乐队兄弟们则在角落里,小声地聊演唱会的事,旁边有两名女警官正与他们聊门票。

    这时候还能一起聊演出,可见大家对处理结果,心里都有了底。

    张鹏飞与谢所长打了招呼,上前与双方律师、家属们互相介绍了下。

    张鹏飞板正了表情,对谢所长道“我们得商量一下,鉴定结果出来了,事件情节较轻,我们没有合法的理由扣留他们。如果双方愿意接受调解,就再好不过了。”

    汪哲的母亲点头“我知道。就是这样,较轻对,对,谢谢所长,张队,我们已经达成调解协议了。”

    谢所长微笑,环视在场众人,又瞟了容修一眼,往桌前走去“那大家就请坐吧。”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火气都消了,许警官除外。

    经过公开协商和窃窃私语,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进行调解处理。

    双方当事人达成协议,并且一个月内履行。非常简单,汪哲的律师基本上没有异议,白衬衫的母亲也表示接受赔偿协议,剩下参与群殴的五个人,就算挨了打,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人一拳,一人一脚,只要动了手的,有一个算一个,白翼的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要加上身体健康原因影响了明晚演出,以及首场演唱会,各种代言和通告

    这尼玛就玩大了。

    白翼知道这事儿时,啃到嘴里的苹果一下卡在喉咙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被人打死,险些噎死。

    怪不得容修两片嘴唇一张一闭就敢说,让他想一想买什么车

    而大白鲨餐饮连锁的女总裁,小九妈妈也不是个吃素的,可想而知,白衬衫的一啤酒瓶子算是白挨了,而且是小九先动的手。

    主要在于小九是女性,被殴打,踢了肚子、撞到了腰,她皮肤白,表面看上去,触目惊心,几大块紫青。

    白衬衫的家属相当拎得清,这边鉴定结果是“轻微脑震荡”,而那边的拍片结果则显示腰肌损伤。

    不过,后面有一句吓人的不排除有肾脏损伤的可能,建议入院观察治疗。

    这个“不排除”可大可小,这就是伤及内脏了啊,搞不好弄个“轻伤”,要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于是当晚,白衬衫的私人病房,他从床上一蹦三尺高,一阵咆哮“调解傻比才调解那娘们开了我的瓢儿啊老子告死她”

    而他来自东北的煤老板老爹,也是个虎的,不管儿子脑震荡还是蛋震荡了,一巴掌扇在白衬衫的脸上,一脚又给他儿子踹回到了床上。

    煤老爹“告你妈了个逼啊病好了马上给我回东北,我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要上法庭,上法庭干啥对全世界说一说,你是怎么打女人的啊,你他吗的”

    煤老爹是个暴发户,儿子打了女人弄上了网,这事让老爹无地自容,无比臊得慌,传到了生意场、朋友圈,让他怎么做人,传到老家去,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接受调解必须接受调解双方和平友好地调解

    倒是坑了蹭吃蹭喝的狗腿子,“一瓶一万”没捞到,反而要在一个月内凑一笔钱赔偿,否则就会强制执行。

    双方达成了调解协议,由于情节较轻,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双方需要缴纳五百元以下罚款。这样白翼就可以自由离开了。但还有一件事,他们走之前,还得接受个简单的媒体采访。

    封凛赶到时,和食草狼和两位记者一起进到院子,主要就是为“双方和解”拍点照片,给网民们一个交代。

    至于最后通稿怎么写,封凛已在第一时间与恒影公关开会沟通,热搜也已经撤下来。

    这是典型的“明星式”结局。老实说,这可真让人左右为难,每次明星搞些小事情,有关人员在逮捕他们时,总会想一想,到底是把他们铐起来呢,还是交个朋友与他们合影,然后派个车队互送他们回去。

    好在容修和他的团队,要更让人安心一点。

    经过这两年的接触了解,这个事件处理结果,让谢所长和张鹏飞颇有底气。

    夜里十点多,兄弟们准备打道回府,上了险些加了一箱子“霸王油”的库里南,容修则开着顾劲臣的白豹子。

    一行人回到了西城龙庭,在社区外边的茶餐厅用宵夜。

    这时,顾劲臣给白翼发微笑,白翼还回复了。

    他说,宵夜吃了外卖汉堡,已经准备睡觉了。

    劲臣又对他交代了注意事项,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叫护士,没完没了叮嘱了半天。

    如果换做从前,容修一定会毒舌一句“溺爱”,即使不是毒舌,也会腹诽,但这晚容修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今晚也确实也把容修吓够呛。

    还不还手,都不是问题,他心疼兄弟吃了亏、挨了打。在派出所见到白翼的时候,看到他的嘴角和眼角都肿,胳膊腿儿都有淤青,容修险些当场发作。

    作妖归作妖,他们确实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少年了。

    从茶餐厅出来,回到龙庭别墅,夜里下了雨。

    医院那边,见白翼睡着了,张南和赵北趁着交接班,就一起去病房外面找地方抽根烟。

    十来分钟的时间,回来时,就发现白翼不见了,他已经离开了医院。

    赵北找了一圈不见人,外面雷雨交加,病房柜子里,白二衣服也不见,张南就打电话联系了容修。

    却听容修道“随他。”

    张南内疚又紧张,下意识地去看桌上削苹果的水果刀。

    刀子还在,张南舒了口气,压低声音“容少,他不会惹事不用找么”

    容修刚冲了澡,站在浴室大镜子前,眯了眯眼,又道“随他。”

    张南就给他讲了讲,上半夜二哥临睡前的情况

    白翼一直在关注网上的舆论,他收到了不少私信和兄弟们的鼓励,后来他和“没头脑和不高兴”打电话聊了很久。张南并没看出他有任何异常状态。

    “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张南零碎地把听到的说了,“当年你们还没组成乐队,你和他一起,乐队还只有你们两个人。”

    就是容修十三岁、白翼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奶奶和小雪还在,容修还在学钢琴和声乐。

    挂断电话之后,容修出了浴室,望向跪坐在床上等他的顾劲臣。

    容修赤着上身走过去,手扣住他脑后。劲臣跪立起来,抬手环住他脖颈。容修在他耳边笑了下,将这件事告诉他了。

    他说,白翼走了,暂时不知去向,他没有派人去找。

    劲臣手指一顿,拉着容修坐下来,“他能去哪”

    “不知道。”容修盖上丝被,让劲臣枕在手臂,“能去的地方很多,爱去哪去哪。”

    劲臣“”

    也许从一开始,两人就不是在“作”。

    这是兄弟之间处理事情方式。

    劲臣缓过神,沉默片刻“明晚不朽自由的专场,如果小白不出现如果他一直不出现的话”

    两人躺下的时候,容修的手里还攥着手机。

    手机攥得发烫,屏幕停在微信上,白翼没有任何留言。

    容修不愿去考虑这些问题,不是因为他自信,而是抗拒去想那种可能性。

    很难想象,如果dk没有“京城小伯顿”,容修没有了白翼,还能算是band么

    当年他说过的,亲口对白翼说过,没有白翼,就没有dk。

    多久也别忘。

    容修总是将与重要之人一起做过的事点点滴滴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彼此做过的承诺与告白。

    窗外大雨不停,倒没有雷声,房间冷气不大,丝被搭在他们身上。

    “白翼给自己的压力过大,过于抑制天性了。”两人靠得极近,容修说,“他就像一个高压锅,盖子一直闷着,早晚都是个事儿。”

    就看是一点点的释掉,还是突然的爆开。

    漆黑中听见容修唤他的名字。

    劲臣。

    劲臣清晰地应,在呢。

    容修说,你也一样,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天涯海角,世界各地,但我希望,你能回的地方,只有一个。

    是的,不论是兄弟,还是爱人,能去的地方很多,他无法左右他们选择去哪,也无法阻止任何人离开,容修只希望,自己是他们唯一能回来的地方。

    “无论多久也别忘。”容修说。

    劲臣没有应声,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容修的睡颜。

    容修临睡前,感觉劲臣的手轻轻地为他按头,指尖顺了额角隐在发丝中的疤,一寸一寸地按过头顶穴位。

    可能雨夜天凉,所以睡梦里把人抱得紧,容修睡得很踏实,梦里却是不踏实的十几年前。

    年少轻狂,不踏实,却潇洒,也真实。

    第二天,劲臣早晨醒时,容修已经不再卧室里。

    打开卧室门时,就听见二楼传来琴声紧促的魔王,劲臣愣了一下,加紧脚步下楼梯。

    刚到缓步台,就看到乐队兄弟们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当中并没有白翼。

    这天早晨,容修弹奏了一小时的魔王,二哥的卧室门开着,小走廊一片静悄悄。

    不会有人骂骂咧咧,摔摔打打地出来了。

    容修想起十三四岁的时候,他总是在早上六点半准备去上学时,弹奏魔王,动不动就逃学的白翼别无选择,只能从床上爬起来,摔摔打打,着急忙慌。

    那时,白翼读高中。

    容修则读初中,处于半离家出走的状态,住在白翼奶奶家,睡在白翼的屋,抢着白翼的单人床,白翼睡在二手市场五十八块钱买来的折叠床上。

    老式的,金属的,床面全是窟窿、比弹簧蹦床还软的那种。经常早晨起来时,浑身疼得嗷嗷叫。

    两人的学校是一路,容修就读的初中,要离奶奶家更远一些,白翼到了高中门口,容修还要走两三站路。

    容修从来不坐公交车和地铁,这一点没少被白翼吐槽。当然白翼也一直没发现,两人步行上学的一路上,一直有一辆黑色轿车跟在不远处。

    他们步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有天早晨,白翼就跟容修说,“咱俩将来一定要买个车,奥迪买不起,起码买个桑塔纳,话说我还没坐过奥迪呢。”

    白翼说“过两年,我把驾照考了,不念大学了,去酒吧打工,早晨开车送你上学,你正好念高中,得抓紧时间,不能全浪费在路上啊。”

    白翼说“话说你爹妈真的不管你啦那你中考怎么办啊以后高考呢大学的学费怎么解决那我是不是得多打两份工才行你就算勤工俭学,也挣不到那么多的钱吧”

    白翼还说“你想好考什么高中了吗大学呢我虽然不太懂,但我建议你考音乐学院,你弹钢琴那么厉害,还弹吉他,分分钟秒杀一切校草啊。说真的,考音乐学院吧,实在不行,到时我就去二手车市,把桑塔纳卖了给你交学费”

    上学的一路上,就听白翼一直咕哝,好像桑塔纳已经到手了,车还没影儿呢,就张罗着该怎么卖了。

    而容修还是酷酷的,并没有应他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白翼再次被魔王的狂轰滥炸折磨醒。

    两人刷牙时,容修对他表示,有组乐队的想法。容修说,两个人玩,不如组band玩,将来不管去酒吧,还是跑场子,乐队都会更容易。

    当时,白翼脑袋没转过弯,他去酒吧打工,是为了给容修挣钱读大学,两人组了乐队一起去跑场子,那挣钱给谁读大学啊

    那天早上,容修比他先出了家门。

    当白二蓬头垢面,咬着面包片,急三忙四追出楼门时,就看见容修坐在一辆奥迪a6的后座上,开着车门,等着他过来。

    开车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司机,还毕恭毕敬的。

    直到那会儿,白翼才知道,自己到底交了一个什么好兄弟。

    十八年前,奥迪a6正流行,只有当官的和富商才能开得起,看那气派的车顶流线,看骚气的车屁股的弧度白翼当时坐在车里,整个人都是傻比的状态。

    大概就是“没影儿的桑塔纳”那天早晨,容修确定了,这是自己一辈子的好兄弟。

    十四岁的容修,他的生活只有音乐,钢琴,吉他,声乐

    还有白翼。

    这是第八圈。

    白翼有些恍惚。

    邻省户外卡丁车赛车场。白翼坐在车内,风景从两边疾驰而过,人似贴着地面驰骋,赛道在眼底穿梭。

    下半夜时他连夜出发,冒着大雨,独自一人,搭上夜行大巴。

    天快亮时,他在邻省客运站下车,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入住。

    上午的时候,他来到了这家卡丁车赛车场。

    当年跑场子时,乐队来这演出,容修带兄弟们来玩过一次,没想到十年它还在营业。

    这是命运吗这是转折吗他该继续吗即使前方道路多舛,他也绝对不能放手吗其实,他早就考虑过这些,真的,有时他感到身心疲惫,但每次想到“放弃”,就会有一种要发疯的痛苦,他觉得对不起兄弟,胸腔里像烧起了大火。

    在自己的垃圾人生里,如果不是容修一直推着他,拽着他,鞭挞着他,他早就变成一滩烂泥了。

    就像当年逼他学乐理,学视唱练耳,学声乐,死记硬背,让他有一技之长。

    白翼知道自己是不够有天赋的类型,很多知识、技巧,都是容修硬塞、鞭策他坚持努力学的。他知道的,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依然如此,没有容修,就没有京城小伯顿,也没有重生的二哥。

    到底要依赖兄弟多久呢,还有多少时间够他磋磨,他们已经不年轻了。

    出道两年他真切地看到、感受到了,身后有很多追赶上来的年轻人,比自己更有灵性,像容修一样有天赋。他知道自己应该强壮起来,他应该更无所畏惧,京城小伯顿应该有自信,二哥应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不是二十岁了,他不是当年的白翼了。

    他觉得出狱那天,狱警张叔提醒得很对,监狱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与社会脱节。他的脑子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你不是当年的白翼了。往往这时候,身体里就会有另个声音,在叫嚣着、咆哮着、对抗着。两个声音在某一时刻几近将自己拆成两半,它们相互嘲讽,撕打,不分胜负。

    每次想到这些,白翼的胸口就像着了火,难受得就快要死掉。

    昨晚他又惹了事,在局子里看见容修带着兄弟们风风火火赶来,他心里又热又痛,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还哪儿有脸面,去面对好兄弟们,不能给乐队添砖加瓦,又拖后腿儿了。

    卡丁车疾速飞驰在赛道上,一圈接着一圈,初秋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不着边际地想,如果现在就死掉,乐队会让谁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就像当初连煜离开乐队时,容修并没有挽留,凉薄又冷酷,他很快又找到了“没头脑”担任主音吉他

    白翼当时骂他“没长心”,容修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奢求,不强留。

    似乎也不光是这些然后,两人都说了什么

    连煜走的那天,他们在破车库喝了很多的酒,时间过得太久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零零碎碎地记得,有些忘记了。

    在飞驰的速度中,那些少年时光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容修十四岁那年,半离家出走状态,钢琴的课程、滑冰班、书法班都不再去了,但他还在和雷利农老爷子学吉他,同时跟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教授学声乐,每周去老教授的家里上课。

    容修决定组band之后,就开始鞭挞白翼拼命肝贝斯,三天两头满京城地跑,找人切磋batte。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容少校就流露出了s属性。

    光学贝斯不行,他还要白翼跟他一起学唱歌,他认为白翼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是非常有唱歌天赋的。

    当然,容修也是这么对他的声乐老师说的,一定要给老师看一看这位有嗓音天赋的学生。

    可想而知,擅长炫耀队友的魔王,当时站在教授的钢琴边,对她说这些话时,该有多臭屁。

    老太太教了一辈子的学生,自然是个爱才的,但她的时间精力都不够,也颇感无奈,就姑且答应让容修把人带家里听一听。

    于是,正处于变声期的容修,硬拉着白翼一起去了声乐老师家。

    白翼记得清清楚楚,那位老教授的家,在大学的家属楼。那楼区有年头了,楼体布满了爬山虎。

    容修带他上了楼,直接把他带到老教授的书房里,让白翼站在钢琴边,给老师过目。

    老教授就让白翼唱一首歌,考虑到老教授的年龄,容修就让他唱一首老前辈听的那种。

    十六岁的白翼,从小玩音乐都是野路子,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余光里,瞧着教授家四周的书架和奖状、证书,学生获奖的合影,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正式的阵仗。

    于是,他就瞅了瞅容修,听话地想了想老教授能听懂的歌,他以前也看见过艺考生上课

    白翼非常紧张,端正地站在钢琴边,毫不扭捏,还给自己报了个幕下面一首有名的老歌,请老师点评。

    鞠躬,额头差点磕钢琴上,开口就唱

    二哥一开口,容修和老教授都怔住了。

    他唱的是啊祖国的土地。

    嗯,那是一首美声。

    你看,二哥在那个年代时,就无师自通了魔改爱国歌曲,唱摇滚版本的红色歌曲

    那天,是白翼第一次正式地上音乐课。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唱完了一整首歌。

    老教授可能是被他震慑住了,手指几次放在键盘上,像是想为他伴奏,但都犹豫地放下了手。

    白翼唱完了之后,容修直勾勾地看着老教授。

    十四岁的少年,专注的凤眸里充满了“他唱得很不错吧”的光亮。

    老教授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维持着笑容“这种歌,好像不太适合他,歌曲的意境和韵味”

    容修严肃地说“老师,我觉得,他唱出了祖国土地的霸气。”

    白翼一听容修夸奖,激动地望向老教授。

    老教授点头“是很霸气,别人唱的是中国的土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你的好兄弟他唱出了亚洲,冲出了地球啊”

    兄弟俩“

    容修“老师,他刚才上high c了,那是女声的音高。”

    教授“嗯,可以上女声highc,可是那种像被强奸一样的声音有什么意义”

    容修“”

    那真是白翼一生难忘的课堂,容修的毒舌可能和她也有点儿关系

    如你所料,老教授并没有接收白翼这位学生,但白翼可以每两周来家里接容修下课,顺便给老教授唱一首歌听。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年,老教授似乎不仅在教白翼该怎么唱歌,也好像在教容修该怎么教学。

    但容修和老太太是两个风格,于是很长一段时间,白翼都处于被拆成两半的状态

    老教授“立起来,立起来,像个空心杆子一样,打通了唱。”

    然后转头回到家里,又站在大魔王的钢琴边,被一阵毒舌和鞭挞,把他刚立起来的杆子咔嚓一声掰折。

    后来,老教授精力不够了,不再教学生,容修就把白翼带到了雷利农老爷子那里。老爷子是玩吉他的,但他的琴行里有不少玩贝斯的高手。

    在这期间,他们的band多了一位成员,就是连煜。鼓手则是一位业余兼职的学生。

    那年白翼十七岁,他真正知道了“音乐”,染了一头红毛杀马特,背着一把贝斯,杀遍了破车库的那一条街。

    哪儿来的天赋呢

    是容修创造了他的天赋,成就了京城小伯顿,“容修”就是他的天赋。

    回忆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卡丁车慢慢地在终点处停下来,白翼仰头望着初秋的太阳,浅金色的,是他们的应援色。

    他想起,当时两人都没成年,只有连煜成年了,只有十五岁的容修,带着他人员不齐的地下乐队,去破车库偷偷演出的日子。

    还记得,dk乐队第一次登台演出,白翼一激动,提前两三就去发廊做了个头发,染了一头红毛。

    现在回忆起来,容修当时看到之后,整个人都不怎么好,还说他不伦不类什么的。

    白翼倒是很兴奋,但他也发现,这个模样在乐队里看上去很另类,不太合群的样子,为此二哥低落了一下午。

    然而,演出当天早晨,白翼担忧又紧张,犹豫地问容修,要不要染回来,不然,会不会不适合dk

    容修却摇了摇头,他说,你就是dk。

    当晚,破车库的客人不太多。

    老实说,其实没几个见过dk还是地下乐队时的首场演出,而见过的,都印象深刻。

    贝斯手一头杀马特红毛,吉他手则染了金发。耀眼的镁光灯里,主唱披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只露出了下巴,还有他拿着白色麦克风的黑色指甲。

    那天夜里,只有小半场观众的破车十分轰动,演出结束之后,破车库的洪老板就想,能不能把他们留下来,但破车库当时的经营状态并不好。

    容修和白翼商量了一下,他们就同意了,这是很好的磨练机会。

    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们约好的,赢,我们一起狂,输,我们一起扛。

    那是band的最初阶段,乐队的魔力开始改变他们,一切从那时开始,他们的配合简直珠联璧合,然后其他人慢慢加进来,兄弟们一起合奏,一起唱歌,一起站在舞台上,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走出卡丁车赛场,白翼走在路边,望向高大摩天轮的方向,他们当初就是在那附近,第一次跑外地的商演。

    快到下午的时候,白翼把乐队曾在这个城市一起去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时过境迁,他觉得恍如隔世,但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白翼站在小广场上,仰头望着摩天轮,他们当年就是在这里遇到的老虞,乐队终于组成了。

    但是不到两个月,连煜就离开了乐队,容修没有挽留他。

    连煜正式离队的那晚,容修始终没有挽留。

    那年白翼十八岁,他喝了很多的酒,对容修说醉话,骂他没有心,吉他手走了,他连留也不留,如果将来贝斯手走了,是不是也这样的待遇啊

    容修就笑,“贝斯手不能走,没有二哥,就没有dk。”

    那时候,容修是这么说的吧,带着调侃的语气。

    而醉酒的白翼当时并没有多想,他只想着,当初是两人先搭伙的,一起为乐队取的名字,不管少了谁,乐队都建不起来

    初秋凉爽的风,吹在凉飕飕的脸上,白翼揉了揉眼睛,大步走在正午的阳光里。

    没有二哥,就没有dk。

    白翼被判八年半那天,临行前,白翼对他说,乐队要照顾好,可容修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没有二哥,就没有dk。

    然后,dk果真就销声匿迹了。

    直到二哥重见天日,容修让dk重生了。

    小时候排练时的一幕幕画面,全都突然从隐匿的角落跳出来。

    没有二哥,就没有dk。

    白翼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他小跑起来。他跑得飞快,耳边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他跑得肺快炸开。他已涕泗横流。

    跑到客运站时,他终于开了手机。

    有很多未接来电,以及连煜发来的微信,还没来得及看,他接到了小九的电话。

    大概是拨打了很久了,听那边终于接通,像怕对方挂断,小九劈头盖脸就开始说话。

    小九哑着嗓子“二哥,你在哪,晚上的演出你不管了吗,那边已经开始彩排了,你到底在哪啊”

    白翼忙着扫码买车票“先不说了。”

    小九稳住情绪“好吧,演出的事先不说,你别想不开啊,你你不回来了吗,二哥,你不管dk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回来了,dk将来该怎么办”

    白翼“不回去不回去能行吗,就算走出天涯海角,我也只有一个地方能回啊。”

    白翼轻叹着,仰头看向雨后的太阳。

    白翼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没有老子,就没有dk,还谈什么将来。”

    小九“”

    这牛逼吹的,画风突变,二哥不会是昨天被人打坏了脑子吧

    白翼拢了一把头发,头发不长,带了丝缕的白发,像极了当年京城小伯顿的杀马特。

    “那家伙说的。”白翼迎风而笑,“我兄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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