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故事

    案件兜了挺大一个圈, 结果却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着——推迟武试, 似乎是隐藏在这次盐遁怪案背后的真正目的。

    然而, 推迟武试有什么意义呢

    从皇宫饮宴归来，众人就开始了讨论——推迟几天再考试, 会让考试结果有所不同么？

    聊着聊着, 就变成了——如何让武功突飞猛进上。

    霖夜火觉得, 如果是类似黑水宫那样的功夫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作为不会武功的公孙, 则是觉得这说法挺牵强的，不就是夺人内力提高武功么，何必等到最后, 早提高了不就好了么？冒多大的风险，就只是为了推迟考试几天？这期间还杀了当朝一品搞出个震惊朝野的大案来？

    若说临时调包冒名顶替，那何不等武状元考试结束了，直接对状元下手？也好过这一通折腾。

    见几个小的陷入纠结状态，天尊和殷候都斜眼瞅了瞅坐着喝茶吃点心的银妖王。

    妖王这会儿跟小四子正品尝满记准备推出的新款点心呢，样子还蛮惬意。

    天尊在桌子下边抬脚轻轻踹了妖王一下。

    妖王抬头看他，天尊对着桌边愁眉不展的展昭白玉堂他们几个努努嘴, 那意思——这事情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么？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给点提示！

    妖王放下手里的茶杯, 看了看对面一群小孩儿，“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展昭等人都抬起头, 望向银妖王——讲故事？

    妖王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天尊和殷候，问众人, “他俩武功高不高？”

    众人都点头，连不会武功的公孙、包大人也都跟着点头——那是自然高啊！高得匪夷所思。

    “同样学功夫。”银妖王慢悠悠说，“他俩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们可强多了。”

    妖王话说完，众小的更蔫了。

    天尊和殷候不满地瞅着妖王——让你帮忙你干嘛还刺激他们？

    妖王则是不怎么在意地慢慢说，“若说天分，你们已经算顶级了，若说苦练，你们也已经很用功了，可为什么差距却那么大呢？”

    妖王继续刺激几个年轻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认真寻思了起来——是啊！差距为什么那么大呢？

    霖夜火也问，“是不是因为师父教的问题？”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

    天尊和殷候牙痒痒——臭小子！

    妖王双手揣着袖子乐呵呵摇摇头，“我怎么教他俩的，他俩也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练功的时间肯定比他俩小时候要多。”

    天尊和殷候都托着下巴想了想，的确——他俩小时候除了练功之外，跟着妖王上山下山的可忙了！

    想到这里，二老嫌弃地看着几个年轻人——是不是你们太笨？

    展昭、白玉堂、赵普、霖夜火，这四个天之骄子继续低头——受挫！

    妖王含笑看着几个小孩儿，眼里带着点宠爱，“其实不是你们的问题，是他俩的问题。”

    天尊和殷候都看妖王——啥意思？

    四个小的也抬头看妖王——求安慰！

    妖王笑着道，“归根结底，其实是血统问题。”

    众人都歪头——血统？

    “还有武学的问题。”妖王继续说，“我家酱油组练的功夫，和其他门派练的功夫是不一样的。”

    展昭等人都点头——那倒是，感觉深奥很多，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我教给他们的，或者说我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是真正的上古武学。”妖王慢悠悠地说，“现在很多年轻人练的，是通过改良的，普通武学。”

    在坐诸位多是武痴，无论这个话题跟案件有没有关系，都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小良子好奇地问妖王，“上古武学和普通武学有什么区别的啊？”

    妖王想了想，将桌上小良子吃了一半的点心拿了过来，放到自己眼前，道，“简单点说，这份点心，我想吃，你也想吃，我从你这里把整份都抢走了，属于上古武学。而我想吃，你也想吃，咱俩分一半一起吃，属于普通武学。”

    众人盯着那份点心发呆——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呢”妖王给众人解惑，“到了如今的武学，有善恶正邪之分，加上了许多的桎梏，而上古武学更纯粹，没有善恶正邪的区分，只是单纯的要变得更强大。就跟人一样，蛮荒之时的人，讲究弱肉强食，如今的人，却讲究忠孝礼仪。上古的武学是一种穷凶极恶的夺取，而现在的武学，却更类似于一种分享。”

    众人都皱着眉点头，领会着妖王的话。

    “那么为什么会从夺取，变成一种分享呢？”妖王解释道，“因为武林门派开门收徒弟，什么资质的都能教，可真正的上古武学，只有一部分特殊血统的才能练。”

    众人都点了点头。

    “我家酱油组，是非常罕见的，具有特殊血统的人，可以承受上古武学的摧残。”妖王笑着看众人，“你们也或多或少是属于天赋异禀的。”

    展昭等人都神情复杂，这……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这跟高兴不高兴没有关系。”银妖王似乎能看透众人的想法，“再打个简单点的比方，就说吃川菜吧，有些人天生能吃辣，有些人天生不能，也不是说能吃辣的就比不能吃辣的高贵，没准那不能吃辣的，吃酸吃苦更厉害呢？”

    妖王边说，边一手示意展昭白玉堂他们那四个，下结论，“天生适合习武。”说完，又另一手示意公孙和包大人，“天生习文。”

    众人都点头。

    “人分三六九等，不是说谁高谁低，只是单纯各人天分各不同。”妖王端起杯子喝茶，“老天爷就是不太公平的，有的人一生成就斐然，有的人却碌碌无为，除了努力不努力之外，起决定因素的就是天分，有些人压根就没找到适合自己干的事情，这辈子就已经结束了。”

    “言之有理。”包大人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但芸芸众生就是这么回事，有些人适合习文，可他却偏偏好武，通过自身努力改天换命，也会成就斐然。”

    妖王一指包拯，“对了！这就是关键！”

    众人，连同包大人自己都纳闷——关键什么？

    “关键就是改天换命这个想法。”妖王一笑，“我要给你们讲的，就是一个关于改天换命的故事。”

    天尊和殷候都有些嫌弃地看他——你绕了半天才开始讲啊？铺垫也太长了吧。

    两人就腹诽，也不知道妖王怎么感觉到的，伸手就近揪住殷候耳朵。

    殷候赶紧捂着耳朵躲开，天尊捂住两边耳朵，也往一旁挪。

    展昭白玉堂看得双眼亮晶晶——厉害了！直接揪耳朵的！

    “在很久以前，”妖王将小四子抱起来放到腿上，用一个很常用的开头，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位农夫，每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一年四季忙着种地，日子过得朴实辛苦。某一天，农夫在地里，挖出了一块石板。这块石板是方形的，黑色，类似于一块石碑，上面有金漆雕刻的一些图案。农夫不认得那些图案，但觉得石板还挺好看的，于是就冲洗干净，放在了家里，做一个装饰。

    当天夜里，农夫睡觉前盯着那块石板看，入睡之后，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有一位老者正在练一套功夫，农夫梦中跟着那老者学起了招式。

    第二天一早，农夫起床也没在意，继续去耕种，却发现自己身轻如燕，种地的速度比往日快了很多。

    结束一日的劳作之后，农夫晚上继续入迷地盯着那块石板看，再一次入睡，梦中那位老者如期而至，继续练功，他也继续学……就这么周而复始，一个月之后，农夫发现自己能飞了，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农夫再傻，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块石板的原因。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农夫再不做梦了，那老者也不来了，农夫的改变也停止了。

    农夫继续挖地，这次他把挖到石板的那块地整个翻了起来，连续几天的深挖之后，又找到了一些类似的石板，放到家中之后，老者再一次出现在梦中，并且开始练新的招式。农夫的武功，随着石板的增多，突飞猛进，他的命运也从此改变了。

    多年之后，农夫不再是农夫，而是成了一位横空出世的武林高手，他创立了自己的门派，广收门徒，名满天下。

    故事说到这里，妖王停了下来，看了看众人，说，“这个，是故事的上半段。”

    众人听得出神。

    小良子问，“那些黑色的石板，莫不是什么上古武学的秘籍？”

    妖王摸了摸他的头，“没错。”

    “既然是上半段，就是还有下半段的意思么？”殷候问。

    妖王点了点头，继续说。

    成了世人眼中的世外高人之后，农夫却有着自己的小秘密，他痴迷于寻找那种石板，因为他想要变得更强。

    然而，在他寻找石板的同时，他自身也发生了怪异的变化——他的身体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明明只有四十岁的他，却衰老得像是七八十岁，满头的白发，疾病缠身。

    听到这里，联想到妖王之前给的那一个长长的铺垫，展昭就问，“这就是上古武学和血统的问题么？农夫虽然因为奇缘学到了上古武学，但是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去学习，换言之，他没有那个天分！”

    妖王一笑，“没错。”

    “那这故事结束了么？”天尊好奇。

    “农夫的故事结束了，然而，农夫一个徒弟的故事，却刚刚开始。”

    妖王接着说。

    农夫成立了门派之后，收了许多的徒弟，其中有一个特别的聪明，他对农夫的小秘密，产生了好奇。

    最终，那位徒弟也发现了那些石板，他在看了石板之后，晚上也做了梦，梦中，那位老者不止教他武功，还与他对话。

    老者教给了那位徒弟一个方法，是某一种吸纳武艺的方法。

    从梦中醒来，那位徒弟来到他师父面前，一掌拍向他师父，同时，开始吸收他师父，也就是那位农夫的内力。

    很快，农夫老死了，那徒弟不止拥有了他师父的内力，连他师父因为常年务农，对天气变化的判断能力都继承了过来。

    妖王说到此处，继续停住，看众人。

    公孙也领悟出其中的道理，“相比起农夫，他的弟子血统方面更适合上古武学，更有天赋，是这个意思么？”

    小良子也抱着胳膊点头，“虽然是这么回事，但那个徒弟欺师灭祖有些过分啊！”

    白玉堂听得有所得，问妖王，“欺师灭祖不应该，这就是普通武学与上古武学之间的不同吧？普通武学的桎梏，就好比是人有了礼义廉耻忠孝仁义的桎梏一样，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然而上古武学没有任何制约，哪怕是欺师灭祖，只要是为了变强，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武学一路都在改变，并不是在进步而是在退步，因为教武功的人，不想做农夫，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良，武功变得越来越好学，门槛越来越低，桎梏越来越多，但却越来越善良。所以也就有了正邪之分，是么？”

    妖王点点头，“嗯！这也是一个由古至今的变化，和人的变化一样，从蛮荒，到文明。然而人变得更强了么？不好说，但人却变得越来越多了，生存也变得更容易。”

    众人都摸着下巴点头，是个挺深奥的事情啊。

    “那那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么？”小良子问。

    妖王却摇摇头。

    那位徒弟的故事，刚刚开始，他继承了农夫的一切，却开创了另一条路，在追求武功更强的路上，他比农夫更加纯粹。因为掌握了夺取他人武艺及技能的方法，他开始大肆掠夺，大开杀戒……他不断地通过吸收高手的武功来提高自己，渐渐地，他开始变得强大无比，成为了武林中人的一个噩梦。

    然而。

    说到这里，妖王话锋一转，“在某一天，他突然死了。”

    众人都一愣，“突然死了？”

    “嗯！”妖王点点头，“就跟农夫衰老的变化相同，只是农夫的衰老用了好几年，而他则是几天之内瞬间衰老，在武功达到至高境界的时候，突然没有征兆地老死了。”

    众人听得若有所思。

    展昭有些感慨，“他的确天分高过农夫，但也没高到真正可以承载上古武学的地步，是么？”

    妖王点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还有没有农夫，有没有徒弟？当然是有的！然而故事的结局，也无法跳出农夫和他徒弟的两个框框，但是……”

    妖王说到此处，给了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那句话，人的天分各有不同，我家小游是世界上最蠢的人……”

    话没说完，天尊恼了，伸手就要拽他头发，被殷候抓住。

    五爷给他师父塞了个橘子，让他别闹，妖王正讲到重点。

    “但他却能承受最纯粹的上古武学，瞬间领会雪中镜的精髓，吃下百年内力就跟酱酱家小猫崽吃个煎饼似的。”妖王说得略得意，“很多聪明人，终其一生，成就却连笨蛋的脚面都没摸到。”

    “但聪明人是会想办法的。”妖王伸手，摸了摸正努力按住天尊，不让他欺师灭祖的殷候，“我家小胖酱……”

    这回轮到反过来天尊按住殷候。

    银妖王则是继续说，“不够蠢怎么办呢？那就想办法变蠢啊！没有天生的无限内力，却可以通过天生的能力，让内力无限循环，殊途而同归么！只要路子对了，要多蠢就能变多蠢！越蠢越强！”

    妖王说完，天尊和殷候两人同时伸手要拽他头发。

    妖王抱起小四子挡住两个徒弟。

    对面，展昭等人则是听得入迷——这个故事，似乎与这次的案子，有一种微妙的契合。

    “有些聪明人路走歪了，是因为他们不明白，上古武学本来就是很单纯的武学，不是说越聪明就越好学，有时候反而是越蠢越好学。你们觉得聪明和蠢的区别在哪儿？”妖王认真问，“什么叫聪明？”

    众人都发呆——是啊，什么叫聪明？

    说到这里，包大人忽然笑了。

    众人都看他。

    包大人伸手轻轻一抹胡须，对妖王说，“类似傻人有傻福么？”

    妖王笑了，对着包拯点点头，“小相爷，聪慧！”

    包大人微微一摆手，“唉！是蠢！好蠢~”

    “哈哈哈……”妖王被逗得哈哈大笑，点头，“不错！是蠢！”

    聊到这里，妖王说天也晚了，就去睡了，殷候和天尊跟他一起回院子了，两人都挺不满，说要妖王做宵夜给他俩吃，要吃面！

    留下众人也都散去，心中却是反复琢磨着妖王讲的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