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1990年这个日期, 再想起身份证主人的任职地点,竹宁脑海中立刻划过四个大字
英年早逝。
竹宁看向黑无常的眼神, 立刻变得怜悯了起来。
黑无常正期盼着眼前的小家伙自己意识到错误,自觉改正“叔叔”这个错误的称呼, 但等到的却是竹宁饱含同情的目光。
黑无常“”
竹宁很快意识到揭别人的伤疤不好, 懂事地收敛起神色, 转移话题道“原来吴赦是这两个字有你陪我去北市真的太好啦。”
黑无常“”
重点是这个么
黑无常的这副身体依旧是阴鬼之气所凝, 只不过原本的黑雾压缩到了极致后, 成了不往外散逸一丝一毫的实体。
他特意放缓了补袍子的进度, 用了整整一晚上, 才成功凝结了阴气, 将容貌变得年轻鲜活了些许。
原本这虚幻无依的身体,更没有衰老一说, 但黑无常在地府树敌太多, 故而习惯性地让容貌威厉而冰冷, 就比较接近叔叔这个称呼。
而现在的黑无常虽然眉眼未变, 但撤去了那层冷厉的阴气外壳,看起来至多二十六七,虽然略显清冷疏离, 但俊美至极。
默了几秒,黑无常收起身份证, 勉强挂上了个微笑温声道“对, 我陪你去北市, 走吧。”
看着无赦哥哥和常人一样安检、排队、检票、上车竹宁先是有点惊讶, 但很快就明白了。
无赦哥哥在地府已经工作过一段时间了,看起来也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肯定是几年之前才去世的,做过高铁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这列动车的一等车厢,是前后座位两两相对,中间小桌的布局,整个车厢中正好竹宁他们的两位邻居,都没赶上动车。
二人选了靠窗的座位,相对而坐。
一路上竹宁都在偷看他的吴赦哥哥,现在终于坐定,好奇地伸手碰了碰黑无常的手指,而后悄悄问道“无赦哥哥,你怎么不是透明的了”
黑无常浅笑“现在不叫我叔叔”
竹宁被这一抹浅笑惊艳到了,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不好意思道“之前你太淡了,我看得不清楚,无赦哥哥,原来你这么年轻”就死了。
黑无常的嘴角刚刚上挑,就看到男孩微微害羞的神色,很快被一种悲天悯人所取代。
黑无常“”
如此英俊的容貌,有什么值得怜悯的
竹宁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脸上的怜悯,悄声岔开话题“吴赦哥哥,你是无常大人们的下属么”
黑无常“无常大人们现今的无常殿只有黑无常一位,白无常将十殿阎王告上天庭,按照旧时的地府律例,已被打入轮回”
竹宁“啊”
黑无常无奈“是打入轮回,轮回是去投胎,不是处死,他就是你们的白处长,在医院躺着的那个。”
竹宁心里仍然不好受;“白无常大人现在成了植物人”
“不用担心他,他二十年前被鬼将暗算,肉体病危的时候,本可以直接死掉,再轮回一次,但你们的白处长不想再浪费十几年从婴儿慢慢长大,好在现今他仍旧能托托梦,守住特调处。”黑无常的语气轻松,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而后收敛了笑意
“轮回间的生死并非劫难,只是一段时光的开始和终结,白无常并无大碍,不像冥王殿下,跃入万骨渊,魂飞魄散即使残魂尚存,再入轮回,也无法投胎成人。”
竹宁想着数千年来,冥王为了每个人灵魂的利益与整个地府为敌,最好的结局可能是投胎成一只小土狗,心里更难受了。
黑无常也不知道,他在这孩子面前为何要提起这些事,已经过去千年,再深的伤痕现在也该淡薄了。
这么想着,黑无常状作无谓望向窗外,几秒种后,他的神色重新带上了疏离和淡漠,调整好心绪后才再度看向竹宁。
黑无常眼看竹宁眼眶红红都快哭出来,便从长裤口袋中,拿出两年前来阳间溜达时买的旗舰手机,点开了章昱谨传过来的案件视频,开始活跃路途中的气氛
“小竹,你看过案件资料了么”
竹宁听说是案子上的正事,不疑有他地坐了过来,认认真真看向手机屏幕。
地下室,闪烁的白炽灯光下,女人身穿纱裙走下木梯突然,随着砰的一声惊响,女人身后的地下室门猛然关闭,灯泡在女人的尖叫中熄灭,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导演喊卡,但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地下室的门缓缓被拧开。门外,第二个身穿纱裙的女人现出身影,开始慢慢走下木梯,在工作人员的骚动中,女人身后的木门再度合拢,由外透进来的唯一光源骤然消失。
等道具员用手机照着亮重新打开电灯后,身穿纱裙的女演员已经晕倒在木梯下不知是那一个。
竹宁害怕得差点当场变绒球,不自觉地拽住了黑无常的衣袖。
黑无常心情甚好地开始随堂提问“小竹,现在有办案思路了么”
竹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颤“我们可以去问那个晕倒的女明星,她刚刚是第一个下楼的,还是第二个下楼的”
黑无常赞赏地点了点头“当时现场的导演摄像也是这么问的,但那女明星醒来后,只记得她按照剧本走下了木梯。”
竹宁迅速进入破案状态,抢先道“问她走下木梯的时候,电灯是亮是灭”
黑无常“是一片黑。”
竹宁仿佛再做解谜游戏“所以第一个下来的是鬼,第二个下来的是人”
黑无常“但第二天拍摄之前,导演随口又问了一次。”
竹宁预想到了什么,直感觉一阵冷意从心底升起
黑无常缓缓开口“她的回答是亮的。”
竹宁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噗嗤一声变成了绒球子。
黑无常顺手使了个障眼法,让车厢中的乘客觉察不到这边的异常,而后愉悦地把小绒球抱了起来,看着球子那双因担忧而睁大的眼睛
“没事的,我刚刚施了法术,现在周围人注意不到我们两个。”
小绒球不担忧了,仍旧害怕得往黑无常怀里缩。
黑无常失笑“你可是阳间鬼差,还怕鬼么”
在吴赦哥哥的安慰下,小绒球渐渐不怕了,整个球都放松了下来。
黑无常心情很好地抚摸着绒球雪白的软毛,暗暗轻笑,这一害怕就咬人的小家伙,可总算变乖了。
小绒球也听话地卧在吴赦哥哥的怀里,任由这个英年早逝的同事捋毛,但它还没乖巧几分钟,就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要用爪子去抱那正在顺毛的手指。
吴赦哥哥的身上好香的
小绒球的肚皮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而后咕嘟咽了口口水。
正愉悦微笑的黑无常突然察觉到一道极为危险的视线,他低头一看,那雪白的小绒球正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手以一种看食物的眼神。
黑无常捋毛的动作一僵。
现在他周身的阴气凝结之后,并不会吓人,但浓度可一点没减,反而更加浓郁可口。
小绒球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期待“吴赦哥哥,我能抱着你的手指待一会儿么就一小会儿。”
就像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仓鼠,在问能不能去抱一块香喷喷的大奶酪。
黑无常警惕地停住了捋毛的动作,将多灾多难的右手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旁敲侧击地温声问道“小竹,你吃午饭了么,现在饿不饿”
小绒球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大大地点了两下。
目光亮闪闪地一直追着黑无常的略微苍白的手指,仿佛在看一杯异常美味的冰淇淋
半小时后,车厢里的乘客频频侧目,虽然他们不会注意到桌子上的小绒球,却能看到动车的乘务员一车一车往这边推零食。
乘客们不禁感叹,这年轻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能吃
开始的投喂工作还是温馨而有趣的,递上一罐薯片,小绒球乖乖张嘴,咔嚓连罐子都没了。
充好一杯奶茶,小绒球再次乖乖张嘴,吭哧连吸管一块吞了。
后来,黑无常大人终于良心发现,哪怕眼前的凶残球子是什么都可以吞的饕餮,也毕竟是只幼崽,不能吃太多的塑料包装盒。
黑无常只能一粒一粒地投喂甜花生豆仿佛在玩鲨鱼拔牙,稍不注意手指就会被咔嚓。
小绒球乖乖巧巧坐在桌子上,等待着吴赦哥哥的爱心零食,目光满含期待地看着拿着花生豆的手。
在吃了5000多块钱的零食后,小绒球的目光终于不再追随新同事的手,而是老老实实卧回了黑无常的怀里,轻轻打着饱隔。
黑无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一手抱着绒球,一手拉着竹宁的小行李箱下了动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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