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一)

小说:撞邪 作者:白羽摘雕弓
    盛君殊自己把针头拔了, 王娟眼眶泛红“盛哥儿,吊针你打着呀。”

    “你打着”她看了眼手里的袋子,一时也让衡南说懵了。

    想到从前, 她做什么,盛君殊吃什么,从来不挑,也没一句爱好和喜欢,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足了她面子。

    惶恐从心头起,喃喃, “我做的饭真、真把盛哥儿吃成三高了”

    那她真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衡南双手抱臂,背对病床冷冷盯着她看, 满脸揭去面具的敌意。

    王娟待不住了,倒退了一步, 强笑“那我”

    “没有。”盛君殊语气一如往常,“辛苦王姨, 来放这儿吧。多半是神咒惩罚, 几顿饭而已, 还不至于把我吃垮了。”

    他讲的是实话。

    吃吃饭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但拥有过分漫长的寿命, 对普通人来说却是件很痛苦的事。

    在这一千年中, 亲人老友相继离世,世界沧海桑田变化,世上的人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要不找个事情忙着, 肩头没有责任担着,人在这无尽的光阴中就活厌了,活腻了。

    所以他让王娟给他做饭,“负责照顾”他,把仅有的几个旧人紧紧拢在一起,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彼此需要的。

    盛君殊这个人,看上去佛,话也不多,心里的决断和担当却丁是丁,卯是卯,分分明明。

    盛哥儿敬她,不动声色地照顾她,这从来没出口的用心,王娟却在这瞬间才幡然醒悟。

    她的嘴张了半天,闭上了,也平静了,掩去眼里的泪光“没事,我提回去了。”

    “掌门,您好好休息。”

    她扶着门框叮嘱了最后一句,转身便走,脊梁垮了,背影仿佛苍老了几分。

    没走几步,衡南追上去,将她手上的布袋给夺了下来,王娟惊愕回头,眼眶里还含着泪水。

    衡南撑着门框看她,慵懒的眼睛像名贵的猫,用气声慢慢地讥诮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做作”

    “王姨,师兄都说让你放下了。”她忽然放出声音,公事公办地说,“那你就放下呀。”

    王娟“”

    身体尚未恢复,盛君殊又昏睡了一会儿。

    单间病房里白色窗帘拉拢,温度适宜,这空间里只有衡南坐在他身边,他心里是安的,有种睡在茫茫雪地里的错觉。

    世界一片静谧。

    醒来时,他听见衡南轻声“艹”了一声,蹙眉扭头。

    衡南坐在他病床旁,正低头削苹果,头发滑落至颊侧,两根手指从裙子上默默地拎起一长串削断的苹果皮,放在柜子上时,恰好对上他的眼睛。

    “你等一下,马上就好了。”衡南看了看手上的削了一半的苹果。

    “削好你自己吃。”

    衡南顿了顿,白皙的手急忙在果篮里翻检“那我给你剥个橘子。”

    “不用了。”盛君殊笑了一下。

    衡南将苹果墩在桌子上,看表情,她有些生气“你是不是就想吃老妖婆做的饭”

    盛君殊阖着眼,看上去像在假寐,他看起来元气大伤,侧颜苍白清减,呼吸都很轻。

    衡南看着他的模样,一面放狠话,一面赶紧把饭盒一个个掰开“想吃就吃嘛。”

    盛君殊阖着眼心不在焉地摇了下头,幅度很小,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衡南两手撑着病床,凑过去看盛君殊的脸,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微颤,睫毛根部竟然濡湿着。

    衡南顿时呼吸慌乱,声音很轻“师兄,你想吃什么”

    盛君殊阖着眼,许久,静静地开口“烤地瓜。”

    “”

    烤地瓜

    衡南想起来,在她进入青鹿崖后三年,和大家烤过一次地瓜。

    大半夜她被白雪悄悄地叫出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手上紧握桑剑。

    直到被带到一处飘香的洞口旁边,见楚君兮正坐在火堆前,抱着一个大地瓜,熟练地往上涂抹蜂蜜,才不禁一怔“君兮,你哪儿来的地瓜”

    楚君兮和白雪对视一眼,一时语塞,白雪赶紧把她按在地上“哎呀,别管哪儿来的,好吃不就行了吗”

    她自己拿了一个,撕开皮,烫得便换手边啃,又取了一个塞给衡南“师姐,给你吃。”

    衡南低眉一笑“我吃了,岂不是成了你们的共犯”

    山下农家,有好大一片地瓜田,地瓜一列一列,绿叶盎然,农家孩子喜欢三两个攒在一起,架火烤地瓜,诱人的甜香四处飘去,上山下山,每次饥肠辘辘路过,都是种折磨。

    次数久了,一回楚君兮从山下路过,果然没忍住趁夜黑风高拔了五六个,用袍子兜着上山,路上碰见白雪,两人一拍即合,流着口水搭上烤架。

    偷金是偷,偷瓜也是偷,毕竟违了门规,楚君兮一面翻烤一面笑“二师姐放心吃罢,让人发现,你和三师姐全推给我。我也许久没被师父打了,屁股想得慌。”

    白雪一面吃,一面笑得前仰后合。

    衡南同他们蹲在一处,熟练地掰开地瓜“小声些,大师兄在外面巡查,别让他看到。”

    “什么东西别让我看到”

    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衡南汗毛登时立起,白雪当下就噎住了,掐着自己脖子一顿咳。

    盛君殊扛着刀,从后面绕出来,看向烤架,“哪儿来的”

    楚君兮背后藏了个生地瓜,抬头挺胸“好问题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肃立的少年严厉地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白雪,白雪把嘴里的咽下去,躲到衡南背后。

    大师兄光风霁月,就是像门规戒律成了精,一板一眼,妥妥帖帖。在他这里,偷窃绝对是说不过去的。

    白雪惊呼一声,险些向前扑倒,原来是衡南忽然起了身。

    少年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递过来的地瓜。

    “衡南,你”

    他失望地看看她,大概是想说,你一向是听话省心的,怎么

    衡南替他剥了剥,露出里面金黄松软来,灿烂笑着递过来“师兄多虑了,是山下农人送的,师兄你尝一口。”

    她说得太自然,还笑得那么真挚,少年婉拒了几次,鼻尖漫上些汗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

    楚君兮白雪两双眼睛盯着,盛君殊觉得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衡南耐心地等他咽下去,笑道“师兄,甜吗”

    吃都吃了,不夸赞一句,似乎有些不大好,他便应道“嗯,挺甜的。”

    话音刚落,衡南忽然后退了两步,敛袖低头“师兄对不起,我骗你了,挺甜的地瓜是我们偷的,请师兄责罚。”

    “”

    衡南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门规精就那么生气地站着,左手扶着胸口,怀疑人生地看着地面,因为自己也吃了赃物,也吐不出来,站了一会儿,他转身走了。

    一回头,白雪和楚君兮都拜服地看着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衡南静默地看着他睫上不为人觉察的濡湿。

    谁能想得到呢过了千年岁月,垚山分崩离析,物是人非。

    师兄一个人拖着师门走了那么久,旧日年少早无可追,他却一直想念着那个只咬了一口的烤地瓜。

    下午,盛君殊让衡南叫醒。

    病房里飘散着一股热乎乎的甜腻的香气,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衡南手里隔着塑料袋和牛皮纸袋,边吹边剥一只巨大的地瓜。

    “衡南”

    “嗯”她抬头。

    他看见她有点烫红的手指,赶紧从她手里将地瓜拿过来,转着看了看,有些讶异“哪来的”

    衡南顿了顿,伸出脚尖,一点一点将外卖纸袋踢进病床下“我烤的。”

    盛君殊更加讶异地看她,似乎想说什么,衡南的下巴高傲地抬起,直至窗外,眼神转向一边“不难,就是在外面那个草坪上搭了个烤架。”

    “”

    “快吃吧。”衡南直直看着他的脸,冷漠地催他。

    盛君殊垂睫,拉了拉袋子,热气腾出来。

    他躺在床上,微微侧脸,刚准备咬一口,一只手在大地瓜上一抓,毫不客气地夺走了。

    “3号病人,这么年轻就三高,能不能有点自觉”

    护士瞪着他,由于这地瓜太烫,她忍不住“嘶”地换了个手,转向衡南,“还有家属。”

    “这东西能给你老公吃吗他血糖才刚稳定下来,吃这么大一个,你是想早点继承他的遗产吗”

    衡南莫名地瞪着她,逐渐呈现出膨胀的河豚态。

    护士“嗳呦”了一声,来回换手,“真烫死我了。”

    她四处寻觅器具,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一个外卖纸袋,弯腰一捡,把地瓜丢进去,拎着袋子看了看上面的标志“嗯,周记地瓜王,不错啊。”

    衡南咬住嘴唇,用可怕的眼神目送她远去。

    待护士拎着袋子走后,一直保持平静的盛君殊,忽然别过头笑了。

    衡南揪着被子黑了脸“你笑个屁。”

    周末,蒋胜拎着一大兜上面发的慰问品专程来探病。

    花篮、水果、还有各种日用品,摆在病房各个角落。

    他来的时候盛君殊还睡着,便没叫醒他。

    “大夫说怎么样啊”他问衡南。

    “没什么大病。”衡南看向像个少年一样安睡的盛君殊,语焉不详地带过了他的违规操作,“就需要休息几天。”

    “这当然,让他睡吧。”蒋胜忍不住叹息,“连轴转总有遭不住的时候啊。”

    “说起来真对不起,那天我们要不叫他去派出所,他也不至于撞上那个黑虫。”

    衡南从果篮里拿出根香蕉,剥开,塞进樱桃小口“跟你们没关,年纪大了就那样,骨头脆。”

    “”蒋胜看着盛君殊美艳而冷漠的小娇妻,把“弟妹”两个字咽回肚子里,“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能帮的我们一定尽量帮。”

    衡南的动作一顿,似乎被引起兴趣“难处”

    蒋胜“啊。”

    衡南抬起头,直勾勾地着他“可以给我钱吗”

    “多少啊”

    衡南伸出一根指头。

    “一千这你不用担心。”蒋胜说,“咱们公安系统的维和奖励金有两千块。”

    “一千万。”

    “”

    蒋胜有点死机“这恐怕”

    衡南把香蕉皮搁在桌上,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圣星资金链断了。”

    蒋胜一惊“啊”

    这么大的事,盛君殊怎么从来没跟提起过

    “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

    蒋胜更惊“啊”

    “我们还背了一千三百多万的外债。”衡南说,“我师兄昏倒之前一直惦着。”

    “啊”蒋胜的嘴巴半天合拢不上,抚摸了一会儿自己的后脑勺,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个,弟妹,这件事你不要太着急。”

    “我可以给你们申请补助金,问题是一千多万,这也杯水车薪啊。”老警察揪着仅剩的几根头发,在病房里焦灼地兜了几个圈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掏出了手机,冲衡南招了招手,让她过来看,“你要是真急着用钱,我可以给你支一招。”

    盛君殊被一阵吵嚷惊醒。

    睁开眼睛,身旁除了一直吵着他的外放的动感英文歌曲,竟然还有另一个男人快断气似的笑声。

    “”他奇怪地扭过头去。

    隔壁床是个右腿打着石膏、头上包着纱布的青年,床前靠着一幅双拐,他躺着,举着手机,一面看视频,一面呵呵笑得口水横飞。

    觉察到被人打量着,他扭过脑袋来,脸上还带着愉快的笑容“这太搞笑了我跟你说”

    觉察到盯着他的人眼神不善,他稍稍正色“看一个吗,大兄弟”

    盛君殊摇了摇头,瞥向天花板,吊扇上附着一层灰。

    什么情况。

    他被移出了单间的病房,挪到这个普通病房,还多了个病友

    回过头,身边没有人,桌子上摆着保温壶,一摸,倒摸到一张纸条“临时出门,有急事请联系衡南186xxxx”

    他握着这张纸条看了看,衡南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

    但他并没有给她打电话。

    他想衡南一定着急办什么脱不开身的事,中间接一个电话,会干扰她做事。

    他将手臂垫在枕下,在音乐声和笑声中看着蔓延黄渍的天花板,一个人躺在这里,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衡南在他身边坐着,就好像撑起了一篷船,支起一把伞,他才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底气,一旦她不在

    他闭了闭眼,不行,不能这么想。

    他是师兄,怎么能让师妹替他扛着事他歇了这么几天,够了,心中早就难安。

    抓紧时间办点事吧。

    他索性打开备忘录查看,拉到最下面看待办事宜,躺在病床上给张森打电话。

    电话没接通。他有些奇怪,作为他的秘书,往常张森不超过三声就会接电话,他又试着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他只得转而给张经理打电话。

    张经理是他花1500万雇的职业经理人。

    自打他上任以来,董事长有任何吩咐都是由张森代为转达,从来没有直接给他打过电话。张经理接到这个电话十分惶恐,上来就开始通报自己的业绩。

    盛君殊也就顺带一听,等他说完,补充一句“利兹厨具拖欠我们的款项记得要。”

    他看着备忘录最后一条,这句话,是他从对方对话框里直接粘过来的“他们资金链已经断了,欠了一千两百多万,小作坊,撑不过明年。”

    张经理问“这两天就催款吗”

    盛君殊说“年底了,要回来吧。”

    过年前还等着给公司高管发年终奖呢。

    讨完债,盛君殊暂时松了口气。

    隔壁床那瘦高的病友,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手机,一瘸一拐、身残志坚地从卫生间回来,边走边笑。

    他见盛君殊孤零零地躺着,了无生趣,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直播。

    盛君殊婉拒。

    可这人实在是个自来熟,等盛君殊再一睁眼,他已经抱着拐,一屁股坐在了他病床边的凳子上,床一晃,盛君殊立刻坐直,尴尬地挪到了另一边。

    “你贵姓”盛君殊清了清嗓子。

    “免贵姓徐。”那满头纱布的青年乐呵呵地,“我叫徐舟。路上出车祸,和我姐还有小外甥一块儿进医院了,幸好命大,过两天出院了。”

    “兄弟别这么客气,你家属嘱咐过,要我好好照顾你,等你醒了陪你聊聊天。”

    既然是衡南的好意,盛君殊出于礼貌,勉为其难地瞥向他伸过来的手机屏幕,心里期望师妹快点回来“麻烦了。”

    “不麻烦,给你看这个。”徐舟兴冲冲地点开一个,调大音量,抒情的钢琴曲响起,“特别治愈。”

    偏头是段独白,黑色底,画面上出现一行白色字“我从小家境贫寒。”

    又是一行字“寒窗苦读十余载,因为贫困,大三不得不退学,与毕业证失之交臂。”

    又是一行“今年,家中忽然欠下巨额外债。”

    徐舟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擤鼻涕声,盛君殊惊异地回头看,徐舟已经眼含泪水“也太惨了。”

    “”是吗

    “这跟我姐一样,”他说,“虽说我姐是怀孕结婚才退学的。”

    “哦。”

    又是一行字“与我相依为命的哥哥忽然生了怪病,住院花光全部积蓄。”

    借着跳出来的是张打了马赛克的病床照,隐约可分辨出是一个年轻男人不省人事地躺在病床上。盛君殊看了看这厚重马赛克,总觉得有点熟悉。

    “我会画满一千零一张画,为哥哥祈福。”

    徐舟在旁边哽咽。

    盛君殊心中冷笑。

    一共五句话,四句都在暗示自己缺钱,最后一句话锋一转,“画画祈福”这种本质是乞讨的花样卖惨,他见过不少了。

    前情提要结束。画面上出现了人影,背后是封闭的小房间,一个短发、带着巨大黑色口罩的短发女孩,只露出一双眼睛,冲大家安静地招了招手。

    徐州说“快看,快看,她已经画到第四天了,前几天看的人还没有这么多”

    她全程不与观众交流,低头在速写本上画以小兔子和大象为主题的四格漫画,画一格,举起来给大家看一次。

    弹幕马上就爆了。

    不是因为她画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作。

    而是因为口罩上露出的这双眼睛,有着酷似日本美少女明星的扇形褶,眼尾堪称华丽的一断欲语还休,瞳孔又黑又亮,睫毛卷长,光这露出来的一部分,就能看出来是个少见的素颜美人。

    在各种变形滤镜和浓妆主播的环绕下,女孩如清水芙蓉,犹抱琵琶半遮面,画漫画救兄,马上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徐舟边看边感慨:“当时我家人生病,也是想用直播筹点钱,可惜没人家好看有才艺”

    说了一会儿,他回头,见盛君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上冒出一股寒气。

    家境贫寒

    身负外债

    大学

    相依为命的哥哥得了怪病

    盛君殊马上给技术部发信息“太太的视频是你们顶上去的”

    不然,才播了四天,就那几个点击量,能上首页热门

    不等对方回复,怒火直击心头,他又面无表情地追加了一句“你们很有本事。”

    技术部“别生气啊老板。”

    “是太太坚持要求的,我们也是配合太太的指令”

    “你们就没考虑过问题吗”

    “我们跟太太讲过了,不露脸,记得把关键信息模糊”

    所以就把老公模糊成哥哥

    视频里,衡南把四格画完,安静地写下一行字,转过来给观众展示“如果对我的画感兴趣,可联系我购买原画,再次感谢好心人帮助我和哥哥。”后面附了一串电子账号。

    随着她那双眼睛清纯无害地一弯,礼物和弹幕也密集到爆炸

    “哥哥,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当你妹夫。”

    “哥哥,你还缺妹夫吗”

    “哥哥,妹夫在赶来的路上”

    盛君殊猛地挺直脊背,徐舟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机掉下,盛君殊已经颤抖着手拨电话了。

    电话响了几声,衡南才磨磨蹭蹭地接起,压着声音“喂”

    “你在哪里”盛君殊看着直播间里背过身去接电话的身影,平静地问。

    “在外面。”她捂着电话说,“我一会儿回去。”

    “外面是哪里”

    “外面”衡南探头看了看窗外。

    “现在回来。”

    “嗯”

    “现在回来。”

    “师兄,你怎么了”衡南有些疑惑,因为盛君殊自从住院,就恹恹地自己躺着,从来不愿意麻烦她,连去厕所都不肯让她扶着,“你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在那头平和地说,“回来扶哥哥上厕所。”

    “”衡南的表情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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