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二)

小说:撞邪 作者:白羽摘雕弓
    原订的玻璃博物馆参观没有了。

    原订的红酒烛光西餐也没有了。

    两个人手牵手别别扭扭回来的时候, 天还没黑透。关键外面这么冷,老板把衣服脱掉了,搭在臂弯。这一切使郁百合非常惊讶“这么早, 太太吃饭了吗”

    衡南刚想开口,盛君殊说“吃过了。”

    她的手被他牢牢攥着,回头瞥一眼盛君殊的脸色,就知道这顿晚饭是没着落了。

    “我们先回房间。”盛君殊和郁百合作别。

    他真的准备好好教育一下师妹。

    盛君殊进了房间,先把窗帘拉紧,大灯打开,创造一个清清明明的适宜严肃谈话的场景, 然后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来, 指了指床“坐。”

    衡南坐在了床沿上,比他稍高一些, 两手略带紧张地相握,对上他的眼睛, 心虚地低下了头。

    “公众场合”盛君殊开口。

    “我也没干什么, 就跟师兄开个玩笑, 是你自己”衡南低着头, 睫毛眨动, 脚后跟一下一下,无谓地轻碰床板。

    “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这种行为”盛君殊青筋暴起,假装听不见这道声音, 面无表情地继续。

    “那你喜不喜欢”衡南抬眼瞟他。

    “不妥当。”他终于说完一整句话,竟然像打完一场仗一样,脱力地呼了口气。

    盛君殊调整了一下,准备开始继续下一段话。

    喜不喜欢

    这叫什么话谁会喜欢在那么多人面前

    按他以往的秉性,换成别人,这种对他人格和癖好的曲解,肯定会令他极度恼火,但是面对衡南,那股怒火又生生压下去,泡在水里熄成了一道白气。

    师妹应该只是不清楚后果而已。

    盛君殊尽量语气柔和,推心置腹“你想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万一师兄真的你让师兄怎么下得来台”

    “好办啊。”衡南的眼睛眨着,似乎觉得这种问题压根不算个问题,“我们随便找个洗手间之类的地方解决一下,你就下来了。”

    “”盛君殊脸陡然沉了。

    与之相悖的是,他的耳根也红了,拳头握紧了又松,“你知不知道错在哪了”

    “知道了。”衡南瞅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她没吃完饭,有点饿了,心里便不太耐烦。

    盛君殊万万没想到她话音未落,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反坐在他膝上,带着独属于女孩的香风扑进他怀里。

    她的鼻尖小心地擦过他的鬓角,半嗅半蹭,拉出一路战栗。

    盛君殊身上洁净清爽,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衣裳就是队伍里最展最白。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让它揉皱,黏腻。

    她撑着他的肩膀,歪过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师兄的嘴唇薄而凉,很柔软。

    见盛君殊惊得忘记阻拦,她就再接再厉,一下一下地亲,眼睛睁着,是为随时窥探他的反应,等他恼了,见好就收。

    “”开始时,衡南的嘴唇还凉,是点水蜻蜓荒诞的冒犯,触碰的瞬间,能激起他的心惊。

    一片刻后她自己热起来,贴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贴着,倒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盛君殊脑子原本条理清晰,这一打断,乱成了一锅浆糊。嘴越来越麻,其他的想法暂时抛开了,只考虑着一件事。

    他闭着眼,任她亲了一会儿,轻轻推开她的下巴“你这样,不对啊。”

    “师兄教你。”话音未落,他扶住衡南后脑勺,衔住她一片唇,稍用了些力,衡南惊而默,脚尖绷紧。他再推进,碾磨,仿佛用剑尖挑动一片落花,以退为进,不卑不亢。

    再至风暴徐徐升起,揉动也是由小至大,由浅入深,颇有章法的。这份温存克制,因为对方的生涩和卑服,逐渐控制不了火候,愈演愈烈,起了掌控之意。

    再至于交换津液,衡南感觉自己成了牵丝木偶,又像入水的蚌,浮浮沉沉,也不知何时已经本能地张开嘴,悬在他脖子上,予取予夺。

    盛君殊惊觉自己走偏,是由于床的触感与椅子不同,人的触感也不同。他睁开眼,师妹陷在枕头里,眼里含着水色,吁吁地让他压着两手。他松开手腕,茫然看向四周,看见拉拢的窗帘。

    他想起来了。

    他亲手拉起这个窗帘,打开大灯,搬了把椅子,准备一场严肃的长谈。

    严肃的长谈

    盛君殊脸上的平静裂了。

    他夺门而出,下楼的时候扶了一把墙壁,七拐八弯地走到楼下,郁百合正坐在沙发前打毛衣。

    茶几上的浴缸里,观赏鱼摆尾游曳。

    盛君殊掠过她,见桌上的瓷缸子里放了一大碗清水,端起来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哎呀老板”

    他喝完冰水,大脑冷静下来,用手背擦擦嘴角。

    刚才听见郁百合的惊呼,转向她“你叫我”

    “那个水”郁百合笑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空碗,“我给鱼缸换水用的。”

    “”

    “”

    “是吗。”

    “是的呀。”郁百合眨眨眼睛。老板怎么把每天清洗三遍的专用杯子都忘记了

    “不打紧的老板,反正也就是自来水,我再给鱼晾一碗”

    她瞥了盛君殊一眼,端起碗,“怎么了”

    “没事”盛君殊欲言又止,默了一下,“有点缺氧。”

    “缺氧啊,那把窗户打开”

    “好。”他松开领带,在原地目光游移地停了一会儿,神情一定,马上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他不应该跑。

    师妹明明是更吃亏的一方。他失态,衡南万一留下心理阴影

    被子褶皱,隆起一块,是衡南在里面蜷缩成一团。

    盛君殊忧虑地饶了一圈,俯身,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慢慢露出蜷缩着侧躺的师妹的脸“你听我”

    头顶漏出一丝光,衡南猛然睁开眼,一个翻身平躺,脸正对着他。

    “师兄,”衡南嘴唇殷红,眼睛亮亮,脸红红地看着他,“还来吗”

    “”盛君殊看了她几眼,手指颤抖地换了件衣服,镇定地说,“等一下,吃点东西。先洗澡,慢慢来。”

    因这一个默契的秘密,他们彼此不说话,洗漱的动作快而静默。衡南的脚尖踩在地板上,轻得像只舞蹈的猫。

    她洗澡的时候,盛君殊悄无声息地将那把倒霉椅子搬走了。

    夜色和月光铺陈在衾被上,香气引诱亲吻蔓延至于发梢和指尖,紧闭的房给予人无限安全感,慢慢地尝试和探索。

    盛君殊一直没说话。

    他大概不好意思说话,以唇代替全部言语。

    衡南从来不知道亲吻可以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次数,这么多花样。

    最后,他的嘴唇从衡南脸颊游弋到脖颈,她耳后的皮肤带着洁净的香气,他无声地多嗅了一会儿,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她发了声。

    盛君殊心里一抖,像是糖汁从头顶灌注下去,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竟是从没遇到过的体验。

    再下去,就怕情绪收不住了,盛君殊躺到了一边,关灯“睡吧。”

    但阳炎体质一但兴奋起来,就很难平复下去。衡南伏在他怀里,倒是睡得很沉。

    他清晰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甚至一句非常轻柔的梦话“君兮”

    盛君殊将衡南的脸轻轻搬过来,面色复杂地看着,心脏砰砰跳动。

    没听错吧

    叫的是君兮,不是君殊。

    而且名字叫低不叫高,如果是他,一定叫师兄。

    她叫的是师弟,叫的是楚君兮。

    衡南一早就配给他了,关楚君兮什么事

    盛君殊眉头一松,目光锐利地看向天花板,彻底失眠。

    柔和的光线一点点地将窗帘上的刺绣映得暗下去,宛如镂金。

    闹铃大作。

    衡南的手跨过他胸口开始摸索。

    盛君殊抢先伸手把它摁了,但是衡南还是醒了,揉揉眼睛,发丝乱支地坐了一会儿,下床洗漱。

    她现在不再多睡。同千年前一样,每天和他保持同一个时刻早起。和郁百合一起探讨早餐。

    “今天为什么是六安瓜片”吃早餐的时候,盛君殊忽然问。

    衡南瞥了一眼杯子里漂浮的茶叶“因为你们公司今年收了很多茶叶当礼品,不喝要过期。”

    衡南有点心虚,她不太懂,专程从里面挑出了一盒标价最贵的给他泡上。

    不是说老男人都爱很贵的茶吗

    “怎么了,你不喜欢

    盛君殊立刻喝了一大口“没有,我喜欢。”

    他想多了,绝对是想多了。

    原本楚君兮精于茶道,最爱品茶,尤爱六安瓜片。

    郁百合倚在橱柜织毛衣,绿色的,已经织出了袖子,垂荡下来,衡南记得前两天织的是件红色的。她好奇捞起袖子“第几件了”

    “第四件了。”郁百合眯起眼睛笑,“给我儿子织几件毛衣好过冬呀。”

    她引着衡南去自己的房间看,别墅里有郁百合的一间房间,收拾得很整齐,由于她不经常住在这里,东西并不多。

    衡南一进门,就看见屋里悬了根线,摇摇摆摆地挂了三件宽大的毛衣,一件红的,一件蓝的,一件黄的,加上她正织的这件绿的,把三原色都给凑齐了。

    “清河空气太潮湿,挂一挂好穿。”

    郁百合摸摸这件,展展这件,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慈爱。

    衡南的语气,莫名地有点硬“我从没见过你儿子。”

    “给太太看看他。”郁百合像个孩子一样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个木头相框,里面是个十七八的高大少年。

    少年穿着红色运动卫衣,戴着花斑毛绒织帽,手里抱着一只宽大的直板,表情很酷。

    郁百合笑着,摸了摸相片中少年的脸,骄傲地看着他笑,“这个就是我儿子,他长得好高,比我长得高了。”

    衡南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郁百合用袖子擦了擦相片,又将它小心地放回抽屉,捧起打了一半的绿毛衣。

    衡南发觉盛君殊最近似乎心情不好,眉宇间含着一股沉郁的冷。

    他的心事似乎和她有关,有时他看她的时候,眼神会闪过一片刻欲言又止的纠结,但又好像跟她本人无关,该管还管,该骂还骂,就比如此刻

    盛君殊原本正侧躺在床上想他的心事。

    一双细细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一点点收紧,仿佛藤蔓慢慢占据城墙。

    盛君殊任她抱着,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师妹一只手臂垫在底下,对血液循环不好。一会儿应该换个姿势。

    衡南幽幽地说,“师兄,我疼。”

    “哪里疼”盛君殊吃了一惊,待要转过来,衡南死死抓着他不放手

    她仅穿丝绸睡衣,贴紧他的后背蹭了蹭,那触感格外明显。盛君殊咬紧齿根,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叫她别闹,“哪里疼”

    衡南尖尖的下巴扬起,绒绒的头发垂在枕上,更加用力地蹭蹭,“没感觉出来吗天书啊。”

    “”

    盛君殊认为她应该不是真疼。

    他抓着她的手,尽量使自己变成一尊石像,保持不动。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阵抽泣声,随后衣服一阵发烫,一串泪珠灌进了他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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