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五十八章

    第二日, 蒋胜雪便将抄录好的案宗带到将军府上。

    褚寻真看完后, 将案宗附带在信里,差人送去了瑞亲王府,探查寇承仁对唐曲和与唐关灵的恩情,还是经过戚司安的提醒。

    既然案宗已经托舅舅弄到手里,便也得叫瑞亲王知明情况。

    信送出去后,下午便有了回信。

    来将军府上递信的一直是瑞亲王身边跟着的侍卫, 几次下来,褚寻真便知晓了他的名字, 名叫陈旌。

    “县主, 王爷说此事他会派人去燕安府调查, 寇承仁现在正盯着镇北将军府, 您要是动手调查的话,恐怕他会有所警惕。”

    褚寻真不由得点头, 确实, 由瑞亲王着手调查会更加容易些。

    “替我谢谢王爷。”

    陈旌应下, 又将手中一直提着的木雕糕点盒奉上, “琉蓉雅园的大厨又研究出几样新式的糕点, 王爷差属下特意送来, 请县主品尝。”

    褚寻真略迟疑后便接了过来,之前还没什么, 自从被舅舅点明后, 再遇此事, 心中的想法便转了个方向。

    此前如果得到糕点盒, 她必定认为这是瑞亲王顺手而为之。

    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都是刻意而为之。

    “替我谢谢王爷。”

    再说一次,又是不同感受。

    放长线钓大鱼,想钓唐家兄妹上钩,也要适度把握。

    听说,唐曲和这几日里已经来来回回去了报墙处不下二十次,就连手中正在计划预谋之事都暂且搁浅,甚至引得寇承仁亲自去了小院一趟。

    褚空宁道“寇承仁诡言善辩,唐曲和正值动摇之际,不可让他再稳定下来,下定决心对付于你。”

    于是,褚寻真待与孙祭酒商量好每堂课的时间后,便随即去了太学。

    “这是”

    瞧着西席与孙祭酒坐于最后方新放置的矮凳上,褚寻真愣住。

    孙祭酒道“褚先生便接着讲,不用在意老夫等人,我们也只是在后面略微听下。”

    这可不是略微。

    书案上亦有纸笔,瞧有些西席的架势,却是要做课堂笔记的模样。

    那日未商量出结果,横竖不能叫算学西席自己过来,最后,孙祭酒拍板决定,若要旁听,谁有意愿,皆可过来便是。

    当然,内舍与上舍的西席除外。

    毕竟,褚寻真授课时,四个斋院的学子们都在,外舍的西席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前去,可另外两舍却是皆有课要授的。

    内舍与上舍的西席们要气死。

    自从褚先生来到太学,原先备受重视的他们,现在却一直受到着“不公平”的待遇

    这是何等令人捶胸顿足之遗憾,唉。

    瞧着孙祭酒与西席们落座,坐在后面的学子小小的诶呀一声,顿觉压力大增,不敢交头接耳,连坐姿都不由得挺拔起来。

    先生,永远在身后注视着你。

    褚寻真道“上堂课我们讲了方程,只是些分类还有概念,未曾深入的再讲下去,这堂课,我们便来学习如何用方程式解题。”

    她在黑板上写下熟悉的x与y,上堂课已经将基本的方程式告诉他们。

    学子们认真的提笔,打算随时记录。

    他们算是瞧出来了,褚先生讲数学,一堂课比一堂课难以理解,不写在纸上,等课后怕是记不起什么。

    “谁还记得二元一次方程是如何解的”褚寻真问道。

    下方有不少学子想起,褚寻真点了一人回答。

    “一般解法有两个,是代入消元法和加减消元法,二元一次方程组的解亦有三种情况,一组解、无数组解、无解。”

    孙祭酒在后面不由得捋着胡须颔首欣慰,他亦是瞧过课后总结,自然知晓此学子说的皆对。

    其后,褚寻真又问了几个问题,算是将时隔已久的上堂课内容复习一遍。

    将方程记在心里不难,难的是套用在题里。

    大蔚朝的算学另有一套算法,例如按比例折换,提出比例算法,称为今有术,衰分章提出比例分配法则,称为衰分术,大蔚朝的赋税便是用衰分术解决。

    往后延伸,亦有复比例,连锁比例等。

    不敢也不能小看从古至今传下来的算学,数学无疑是与其有绝大多数相重合的部分,又有更多延伸扩展的部分。

    单靠褚寻真一人,何其能将数学传播下去,更何况是岂止数学。

    讲到中途停了一会儿,给下面的学子们一些缓神歇息的时间。

    褚寻真便在身后的黑板上写出题目。

    徐璧在下方托腮,小声感叹道“钰风,你说我们堂上做实验的乐趣,是不是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他想念从前既有趣又能玩儿的课堂,可数学

    徐璧抬头瞧了眼黑板,也正是学的有意思的时候,却也不想放弃。

    蒋钰风小声回道“不用担心,表姐已经告诉我,以后还会有实验课的。”

    徐璧立即压低嗓子欢呼一声。

    旁边的伍善突然杵了杵两人的胳膊,小声道“诶,你们瞧,外面好像站着个人影。”

    有人在外面偷听

    徐璧与蒋钰风看过去,也同样发现窗棂处闪过的藏蓝袖角。

    他们与戚锒匀坐得近,几番话语动作自然虽然小心,转头看向窗外却瞒不过他,因为他就坐在窗边。

    大约是坐的极近便不容易发现,他才发现外面有人站着,就隐在墙侧,似是凝神听着三思斋里面的动静。

    戚锒匀蹙眉,他也是找闲事的胆子,当即站起身掀开窗子“谁敢在外面偷偷”

    话未说完,与一个熟悉的面容对上。

    “陛、陛陛下。”戚锒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面上尴尬僵硬的笑了笑。

    盛佑帝亦猝不及防,随即笑道“朕被发现了”

    “”

    蒋钰风徐璧等人在后面瞪大眼睛,伍善不敢抬头,小心偷瞧,心中对戚锒匀颇为同情颇为感谢,要不是他,恐怕过去掀窗子的人便是自己了。

    盛佑帝的突然到来,自然引得三思斋一番不小的动静。

    孙祭酒亦是没有想到,急忙将盛佑帝请进屋内,“陛下,老臣”

    盛佑帝道“朕是微服出访,来听听县主讲的数学课,你们且随意些便是。”

    孙祭酒与盛佑帝身后跟随着的徐老对视一眼,略微苦笑,岂敢是随意些的,即便如此,他面上应了,请盛佑帝坐下。

    “朕便坐在你之前所坐的位置上。”盛佑帝道。

    王徊过去先打理一番,西席们自然是不敢再坐过去,请徐老和孙祭酒先。

    最最痛苦又兴奋的是坐在后排的学子们。

    盛佑帝坐下后,他们不敢动。

    更加不敢动了。

    先前在窗外瞧得不是很清楚。

    盛佑帝此时轻声念着黑板上写出的题目“蜘蛛、蜻蜓和禅共有十八只,腿共有一百一十八条翅膀二十对,三种动物各有多少只”

    说完后,他笑道“此题倒是有意思,还需得知道蜘蛛、蜻蜓和蝉各有多少条腿,多少翅膀才对。”

    褚寻真笑道“是,陛下,臣女正打算问,有哪位学子可知晓”

    杜松辞忙举手“学生知道。”

    “蜘蛛八条腿,没有翅膀,蜻蜓六条腿,两对翅膀,蝉六条腿,一对翅膀。”

    戚锒匀在旁边突然道“你是怎么知道蝉有六条腿的”

    一般知道这个的且在少数呢。

    杜松辞不假思索道“废话,当然是在树上逮过”

    说到半截想起,陛下现在正于后面坐着听着。

    他暗自磨牙,戚锒匀这个不要脸的,合着给他挖坑呢。

    蒋钰风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蝉有六条腿。”

    李戎霄“一看你就是老实孩子,我早知道了。”

    咳先生一问,还真是暴露出什么。

    题目并不难解,套用方程更是容易解出,待下堂后,盛佑帝才离开太学,孙祭酒随侍左右,送到正门。

    众学子们探头瞧着盛佑帝的身影逐渐消失后,才垮下肩膀,松了口气。

    同时又兴奋起来。

    今日,可是陛下亲临三思斋啊

    尤其是楚阔与赵伉世等一众寒门学子,神情更是难掩激动,他们可能终其一辈子瞧不见圣颜,如今竟在太学里与盛佑帝同屋而坐,同题而论

    简直,心潮澎湃

    一时间,即便是已经下堂散学,但谁都没有起身离开。

    “先生,我爱数学”突然,有学子道。

    褚寻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这话,留着以后说,日后你若还爱数学,先生定会满足你的期望。”

    心情激动便脱口而出的学子啊为什么以后再说

    待日后,意识到数学的“博大精深”后,他想起今日之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先生似是已经认定他爱数学

    出了太学,徐老依旧陪同着盛佑帝。

    盛佑帝突然道“酉时散学后,他们是不是又要去报墙处张贴课后总结”

    “回陛下,确实如此。”徐老笑道“今晚亦不用给我那孙儿留饭了。”

    “哦这是为何”盛佑帝好奇。

    “他们每晚惯例,在报墙张贴完后,便会同去仙飨楼,互相讨论今日所学内容。”徐老道。

    盛佑帝哈哈笑道“极好极好,今日来了,朕便请一请他们,王徊,你先去仙飨楼把账付了吧。”

    王徊“是,陛下。”

    等到一群学子们张贴完,来到仙飨楼后,得知盛佑帝已经提前垫付好银两,要请他们吃饭时,自然又是一番欣喜激动。

    杜松辞突然站起道“诶打包打包,将这些菜装些进食盒里”

    “为什么”李戎霄不解道。

    “赵伉世他们在太学里出不来,趁着还没到宵禁,差人给他们送过去些,这可是陛下请的客,今晚若是吃不到,说不定怎么懊悔莫及呢。”

    伍善道“说的是,不能光我们吃。”说着,也差自家的下人过来帮忙。

    徐璧看向杜松辞,道“没有想到杜少爷竟然能够记着他们。”

    楚阔等学子亦是看过来,略为复杂的瞧了眼杜松辞。

    杜松辞“嗐,不用太感动,本少爷菩萨心肠。”

    “噗。”李戎霄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幸好捂住了。

    一席话叫座位上的学子们全部笑起,气氛越加轻松融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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