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条在真夜唱完歌后睁开眼，便看到了真夜后面，大约有二三十米左右的周防尊他们。
真夜发现善条的视线所在，转身，一眼望到了那抹灼热的赤红。
他的金色瞳孔，她的赤色瞳孔，相碰，纠缠。
对视了一会儿，周防尊最先收回视线，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在等你。”
听到善条低沉的声音，真夜转过头去看他。
善条笑得很温柔，“终于找到了这个等待你的人了吗。”
真夜的眼睛出现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光彩，轻轻点了点头。
她露出就连善条也感到无奈的笨拙笑容，道：“失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但是，尊却是我在失去很多之后，遇到的又一个很重要、很珍贵的人。”
善条抬手，摸了摸真夜的脑袋，“那就好。”
真夜抬手搭在脑袋上善条那张大手的手背上，“善条叔也是，我重要的人。”
闻言，这个可以称之为巨汉也毫不过分的男人，居然露出了与他画风不符的“羞涩”笑容。
曾几何时，善条认为自己是为了和羽张相遇而出生的，成为羽张的刀刃，是他的使命。
失去羽张，善条毅然离开了Scepter4，因为此时的Scepter4里已没有他所追求的正义，也再也没有他愿为之效力的主人。
他就像把不再出刃的刀一样，在鞘中慢慢老去。
然而，就这样约摸熬过了十年，直到这孩子的到来。
善条觉得，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救赎。
虽不常出现，但是只要这孩子露出笑容，便如一道光划破厚重的乌云，照亮了天际。
他想守护这孩子的笑容。就像他守护和羽张的“正义”一样。
***
草薙看着远处樱花树下交谈甚欢的真夜和善条，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真夜和那个鬼之善条关系很差吗。”草薙问向十束。
十束摊手耸肩，“sa～御槌说的，他说真夜身上的刀疤都是那个善条的家伙所致。但是，”他顿了顿，看了眼揉着真夜头发的善条，“现在一看，根本就不是。果然御槌是满口胡话。”
原本，在真夜唱完歌后，他们是要把真夜带回病房的。但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善条，跟真夜说起话来了。
十束想，或许善条本来就在，只不过他站在他们视线的死角，所以没看见。
再或许，真夜的那首歌也是为善条唱的。
周防尊将两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仰头着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飘忽。
安娜则垂首坐在周防尊身边发呆。
十束无事，只能继续盯着真夜和善条。却突然发现，善条离开了真夜，正在向他们走开。
下意识的，草薙和十束都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绷紧了身体。
而安娜则跳下长椅，向依旧站在远处樱花树下的真夜跑过去。
善条周身的气息很柔和，或许和真夜聊天真的是一件令他十分愉快的事。
不过尽管如此，草薙和十束也没有放松。
而至于他们的王，周防尊则依旧慵懒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只不过，他的视线不再放在天空，而是投向了善条。
善条没有见过这一代赤王，但是对上一代赤王——迦具都玄示，他很了解。那是个性格偏激、残暴的男人。
而现在，善条一个错觉，竟觉得眼前正是昔日的迦具都。
不——不对。
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这个人……并不是迦具都。虽然，这个赤王身上，有某种与迦具都相似的气息。
不过，善条不会错过方才这位赤王望向真夜的眼神。即便是转瞬即逝，其中所蕴含的感情，也弥足珍贵。
善条在周防尊面前站定，望着周防尊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
“我真心的希望，映照在她瞳孔之中的世界，永远美丽无瑕。阁下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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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草薙就问了真夜善条的事。他觉得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毕竟对真夜那样温柔的“鬼之善条”，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拿起刀往真夜身上砍的人。
然而，这样想的草薙，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刀疤的确是善条留下的，不过却是对练时的必然结果。
然而，关于对练的事情，真夜说的很少。
真夜只说，“善条叔对我很好，是像我父亲一样的人。我很喜欢他。”
草薙觉得，真夜和善条之间发生的事应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不过算了，只要不是盐津元那类的人就行了。
而十束则在一旁问了一句，“那小真夜喜欢那个善条先生多一点，还是我们王多一点呢？”
十束语气轻飘飘，很明显是在说笑。周防尊已经不想理他了，倒是真夜十分认真。
她看了几眼周防尊，沉思了一会儿，便对着十束道：“尊和善条叔有点像。我也喜欢尊。”
十束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怎的，「尊和善条叔很像」这句话在他脑子里溜达了几圈，然后自动转化成了一个等式——善条=尊=父亲。
……敢情你是把王当爸爸，才能将“喜欢”这两个字说的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吗？
十束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雷到了。他摇了摇脑袋，想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奈何，他心中还有些许不安，便再瞅了眼真夜。可见她一脸坦率，十束干巴巴一笑。
应该不是他想的这样吧……
***
真夜又再住了一天，便出院了。
至于住院费，当然是黄金氏族承担。
办好出院手续。草薙和十束带着安娜先回HOMRA酒吧，而周防尊和真夜去了穗波的公寓。
真夜并没有上去，而是走到公寓对面的公园。这里是座人烟稀少的公园。
周防尊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坐到秋千上荡起来。
“不上去吗？”周防尊问。
真夜摇摇头，“不能见。”
“……是嘛。”
这两个字落地之后，两人就不再交谈，只有“嘎吱嘎吱”秋千摇晃的声音。并且他们还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也不知道静了多久，真夜突然道：“尊，我想起一件事。”
周防尊抬头看去。只见真夜正以单纯的表情凝视着周防尊。
“我之前见过尊的头发。”
周防尊挑挑眉。什么见过我的头发。
真夜以平静的声音说道：“那天我和安娜一起去找姑姑。但是，姑姑一直在等一个学生来拿毕业证书。他一直没有来，我就带着安娜一直在中庭玩。大概到了太阳下山，我回去找姑姑的时候，在拐角，看到了那位同学的红色头发。很漂亮的红色。本来想问姑姑那个同学的名字的，但是又想着以后应该不会遇到了，就没问。”
听到真夜相告的话语，周防尊的内心不禁颤了颤。
那天，他也是想问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是我。红色头发的不止我一个。”周防尊看着真夜的脸，这样说道。
然后他就见到真夜眼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嘴角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她跳下秋千，“哒哒哒”跑到周防尊跟前，踮起脚，双手捧住他的脸。
他们靠的很近，呼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随后一同融入空气飘散。
太近了。周防尊皱了皱眉，却没有躲开。
“我不会认错尊的。”她坚定地说道：“尊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宝物。尊的全部，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真夜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安静，可是那双红色眼眸一刹那泛出了星空的耀芒，清晰地出现在了周防尊的眼前，有着眩惑的吸引。
“我想要尊。尊想要我吗？”
伴着这句犹如蛊惑的话语，真夜的力量源源不绝流进周防尊的身体里。
他心中蠢蠢欲动的野兽得到了安抚，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快感。
然后，紧接着，想要更多的欲望就在他体内叫嚣了起来。
——不够，想要她的全部。
周防尊突然感到一种诱惑。
就这样用火焰将她熔进身体里，不是会无比舒畅吗。
那是甜美的诱惑。
可是正当他快要被这甜美打动时，他的理智来了个急刹车。
周防尊轻轻地咂了咂舌，拿下真夜的手，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啊啊，什么想不想要的。这丫头明明什么都不懂。
周防尊看着真夜泛着迷茫的眼眸，认真地说了一句，“你什么都不懂。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气氛冷了下来，春日夜晚的凉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炽热。
他们俩的距离再次被拉来。
就这样，这才是最安全的距离。周防尊这样想着。
可是还等他没冷静个几秒，真夜毅然迈出了一步。
周防尊看着又“噔噔噔”跑过来的真夜，突的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抬手，似乎是又想碰他。
但周防尊却及时地微微向后仰了仰身体。
于是真夜的手一顿，转了个方向，放到了她自己的眉宇间，说道：
“尊的这里，一直绷得紧紧的。”
“所以，我想让尊轻松下来。我想成为尊的翅膀，不是锁链。”
周防尊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缩了一下。
锁链，真是恰当的比喻。
每当同伴增加时，周防尊都会感到沉重。他清楚作为王，他要承担他人的性命和理想，有时他会感到极其心烦。这有些类似于恐惧感。
可是，就为了他自己的轻松，他就要将这孩子拉进他早已“破烂”的世界吗？
白天，善条说的话周防尊现在还记得。
——我真心的希望，映照在她瞳孔之中的世界，永远美丽无瑕。
那时，周防尊没有给出答复。因为事到如今，他依旧感到迷茫。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周防尊这样说道。
真夜沉默。他继续道：
“我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
“我什么也保证不了。”
周防尊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狡猾。
而真夜则依旧沉默着。
过了半晌，她用一种很疑惑的表情望着尊，问：“尊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下换周防尊不解地望向她了。
为什么……？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而后，真夜轻轻一笑，眼神非常坚决地注视着他，道：
“只是能待在你身边，这就已经是非常美妙的事情了。”
周防尊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感到自己完全败给了真夜。
他扬起嘴角露出苦笑。这次，终于是他，抬脚主动向前迈了一步。接着，他伸手，将真夜按进了怀里。
红色的火焰瞬间包住了两个人。
真夜下巴靠在周防尊的肩膀上，仰头望着黑夜被火光染成赤红色。
真夜的眼睛只能看到这抹红色。着迷了一般，定定地看着。
然后，周防尊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我想要你。”
真夜安然地闭上双眼，抬起双手，就像对待至宝一样，将他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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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火红的连衣裙。没什么花边，简单的样式，穿在真夜身上却异常好看。
真夜其实不知道好不好看。是安娜说她很好看。
真夜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为了看清后面的样子，她扭转身体转起了圈。也不知道她是在奇怪自己所穿的衣服，还是为这件新衣感到高兴，总之，她的表情依旧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
但是，缠绕于真夜周身的气氛很柔和。
回到HOMRA酒吧的真夜和安娜受到了吠舞罗成员的欢迎。
在继真夜之后，安娜也成了周防尊的族人。
大家得知这件事后，尽管对不曾有过的少女和女孩做同伴感到困惑，但还是很欢迎她的加入。
“你穿这件红裙子很好看。”八田涨红了脸，对着真夜难得说出夸奖女孩子的话。
真夜认真地对八田道了谢，以至于八田的脸更红了。
镰本拿来一大堆点心放到桌上，“快看，这些随便你们吃。”
而伏见则依旧从稍远的地方，像扫兴的孩子看着猴山的猴一样，注视着围在真夜和安娜身边起哄的吠舞罗们。
周防尊在真夜旁边深深地坐进沙发里，慵懒地望着真夜和周围的伙伴。
草薙则在为夜间营业的酒吧做开店准备。十束也来到柜台里面帮忙。
“尊那家伙，虽然总好像对那姐妹俩很没辙的样子，不过一旦下定决心的话，似乎意外地合得来啊。”草薙从柜台里面望着真夜他们说道。
十束笑着点头，检查着食材，突然想到，“如果真夜真当上王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王呢。”
正因为真夜平安无事所以才能说这种假设。
草薙也笑着附和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意外地会是个比尊更能干的王呢。”
草薙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对此十束轻声笑起来。
“那样一来的话，她和那个人同样作为王，一定会很合得来。”
草薙一边给镰本准备好的料理润饰，一边沉思般地微微垂下眼睛，“……说起来，‘王’到底是……什么啊。”
御槌曾沉迷于对“石盘”的探索，最终招致毁灭。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他，但草薙大概也想知道选出了“王”并赐予其惊人力量的“石盘”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对于尊来说，王座什么的，只不过是枷锁而已。”草薙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他很清楚。
十束、草薙以及其他同伴，全都是束缚周防尊的枷锁。
十束对此很有自觉，而且他觉得作为周防尊的枷锁便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
可是这样一直压着周防尊，也并非十束所愿。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十束微笑着对草薙说道，“现在，有一个能真正理解郁积在王心中的不快、和他所背负的重担的人。”
“草薙哥也感觉到了不是吗？王，他平静下来了。”
草薙露出了笑容，“是啊。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在真夜心脏的位置，深藏着温暖。那是她从周防那里获得的火焰之证。
不像其他人，真夜的“标志”深藏在身体里面，没有浮现在皮肤上。
而安娜的“标志”在左眼里。虽然也不明显，但如果照镜子细看的话，有时会浮现。
在酒吧的沙发上，安娜被大家围在中间。
真夜坐在周防尊身边。她轻轻两双手叠放在心脏上。
在这之中，有着从他那里获得的红色。
她悄悄地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周防尊。
周防尊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一脸困倦地望着别处。
真夜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尊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非常重要的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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