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釜户
矗立在这片土地近半个世纪的御柱塔内，是一如既往的死寂。
塔的顶端，头发已花白的黄金之王俯瞰这片复兴之地。
“石盘，究竟是什么？你，知道吗？”国常路大觉没有转身，他虽是这么问，但脸上未有一丝迷茫，依旧是不变的肃穆。
听到这个问题，坐在石盘上的真夜睁开眼睛，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风也慢慢散去。
“不清楚。”她淡淡道：“只是，德斯实现了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德斯？”国常路大觉转过身，眼中似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吗？”
“德累斯顿这个名字太长了。德斯最好。他也说喜欢。”
“他？”
“嗯。这孩子。”真夜摸了摸身下的石盘。
国常路大觉没再问下去，他知道，这孩子和石盘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不再有交谈，许久之后，国常路大觉才又道：“或许，你成为青王是最好的。这样，赤与青之间所谓的宿命，大概才能……”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真夜知道他说的是过去的那出悲剧，但是她并不打算回应。
国常路大觉将视线转移到半空中，望向的是远方的天空。天上的另一个王。
***
真夜出了御柱塔，感受了一下从四处吹来的风，寻找到尊的气息之后，她便朝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一条很独特的街道，开满特种营业店铺，白天像座死城一样安静。
真夜没进去，而是站在街道出口等着，望着路过的行人发呆。突的从眼前走过一群学生，真夜心中一动。
学校……
真夜思绪飘远。
应该快两年了……从她离开学校，离开正常的生活那天起。
是异能者也好，以前她依旧可以假装，若无其事地在一群正常人中，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和家人，和朋友。
但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
周防尊用熟练的手势拿起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深吸一口，再吐出来。细细烟圈朝湛蓝天空攀升。
此刻，巷弄暗处有什么在蠕动。
是人，很多人。倒在地上的男人们，呻|吟着扭动身体。从他们那一身经过充分日晒的肌肤与深邃的五官，看得出他们并非日本人。他们身上的西装破了，还有明显的焦痕。
他们是今年才开始在镇目町边界出入的东南亚黑帮犯罪组织一份子。听说他们主要做毒品与武器买卖的生意。
周防尊连余光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们，粗鲁地喷了一口烟，鞋底在地面踩出声音，迈步向前。
目标是巷弄出口，那个等待的少女。
随着距离的缩短，周防尊身体里刚刚解开“束缚”的火焰渐渐得到平息。
她在与阴暗巷弄不同的光明出口等他，穿着红白相间的连衣裙，侧着头注视着街对面。
周防尊停住脚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是一群学生。
周防尊眯了眯眼，收回视线，又看了真夜一会儿，才放缓脚步，徐徐的走近。
恰好她一偏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
她的笑容似乎变多了。周防尊这样想，直直朝她走过去，路过她的时候脚步也没停，只是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放到她头上拍了几拍，然后落下，却不想半路被她牢牢抓住握在手里，并与他五指相扣。
她的动作很自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亲密。
周防尊却是心中荡起小小的涟漪，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小小的手指交叉在他的手指间。
他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对上真夜红宝石一样的大眼睛，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那边结束了？”周防尊迈开步子走在前面，随意一问，抑制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奇妙的心情。
真夜点点头，“尊今天出来舒展筋骨？”她走在他身侧。
“嗯，顺便解决一些碍眼的。”
“是嘛。”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HOMRA的方向走，唔，他们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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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一直狂欢到深更半夜才关门。
忙了一晚上的HOMRA成员大多已经回家。只余草薙、十束、周防尊，还有真夜。安娜已经睡了。
吃着夜宵，真夜听着他们闲聊。
“……说起来，今天来了很多，”十束顿了一下，考虑了一下措辞才道：“打扮成熟的学生。应该是高中生。”
“既然是打扮成熟，你又是怎么知道是学生的？”草薙忍不住吐槽。
“那当然是我超准的直觉。”
“啊～是嘛。”草薙无语，“不过现在的高中生怎么都跟当初尊一样不学好。”
“哈？”在一旁吃东西的周防尊莫名被牵扯到，发出疑惑的一声。
真夜咬着勺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温柔一笑，“出云，跟我说说。”
“说什么？”
“尊高中时候的事。”真夜看着草薙的眼睛回答，“出云和多多良似乎在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想知道。”
草薙有些为难，一旦讲到高中，那么不可避免的会谈到穗波老师，但是穗波老师偏偏……
他和十束对视了一眼。最后周防尊淡淡道：“储藏室有照片。你想看的话，自己去找找。”
真夜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可以吗？”草薙有点不放心。
“既然王说可以，那就可以咯。”十束笑着说得理所当然，“啊但是，小真夜笑容是不是变多了？”
虽然“御槌事件”已经结束了半个月，但直到现在，真夜仍然对周遭封闭起内心，不大会说话，即使说了也很简短。
草薙整理着吧台，笑道：“没有变多啊，只是对尊的时候，一直都很多。”
十束思考了一瞬间，用力地点头，“没错。”
周防尊露出非常难以言喻的表情。
**
储藏室里有个柜子，放的原本是草薙叔叔的遗物。
真夜在柜子里面找到一本封面已经晒得褪色的相簿，几张没有好好收进相簿，只是随便夹在里面的照片啪啦啪啦地掉下来。
真夜蹲下来捡起照片，觉得很神奇。
褪色的照片里面是身穿高中制服的周防尊和草薙，以及个子还不高，身穿国中制服的十束。
另外一张照片的场景是HOMRA酒吧，笑得很开心的十束伸出手比着V字，望着别处出神的周防尊，还有不知为何乐不可支的草薙。
真夜一张一张看着捡起来的照片，看到其中一张时，她的手停了下来。
那也是一张三人合照，却已经是逐渐脱离了少年的年纪了。
十束大概十七岁左右吧，草薙应该已经成年了。
和之前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里的三人不再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脸上展露出某种觉悟的神色。
不过，十束还是笑笑的，草薙的表情还是很柔和。周防尊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眼睛倒是好好看了镜头。
背景依旧是在HOMRA酒吧中，隐约看得见被烧的破破烂烂的窗帘。
这时的周防尊，已经是“赤之王”了。
真夜凝视了这张照片好一会儿，连周防尊坐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尊的头发，以前原来是这么服帖地贴在脸上的吗？”真夜抬手，摸了摸周防尊向后梳的头发。
“……十束弄的。”周防尊拿下真夜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揉了揉，“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就没在说下去。可是真夜知道。从他们交握的双手中知道。
真夜靠进周防尊的怀里，拱了拱他的胸膛。
她的碎发扫过他的颈窝，痒痒的。他抬手，按住她动来动去的头。
两人静静地相拥，不需要任何语言。
“我，”真夜突然道：“今天想跟尊一起睡。”
周防尊下巴抵在真夜的发顶，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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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当草薙来到酒吧时，惊讶地看到平日里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起床的周防尊，居然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翻看什么资料。
“……世界要毁灭了吗？”草薙情不自禁发出滑稽的质问。
对此，周防尊没置一词，依旧认真翻阅。草薙疑惑，上去一瞧，居然是高中各校的资料。
“你难道要去重读一年啊？”
对于草薙的玩笑话，周防尊自然也是不会回应的。
他只问草薙：“你知不知道什么好的学校？”
草薙轻笑一声，“为了小真夜？”
“……”
“诶，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把小真夜放在什么位置。小女朋友？媳妇儿？童养媳？总不会是女儿吧？”
“……吵死了。”周防尊用低沉而不耐的声音打断。
他难得这么沉不住气。草薙笑笑，走到吧台把怀里的食料放下，建议道：“好的学校我知道。不过还是先问问小真夜的意见吧。她初中毕业才遇到御槌那样的人，所以应该和父母有商量高中的事。”
闻言，周防尊放下手中资料，像是累了一样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想不到小真夜居然会想去上学。”草薙准备着早餐的食材，“这样也好，希望她能活泼一些。也遇到一两个好朋友。就像当初的我和十束。”
周防尊望着天花板愣怔出神了一会儿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
“只是希望，那孩子眼中的世界，美丽一点。”
草薙切菜的手一顿。这是当初鬼之善条的话，想要尊许下的承诺。没想到尊居然真的……
“尊，”草薙突然道：“我觉得你以后会疯掉。”
“……”
对于草薙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周防尊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是莎士比亚的话。”草薙回道。
莎士比亚说他以后会疯掉？什么鬼？周防尊觉得现在说这话的草薙更像是疯了。
草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你意识到了，你就会明白。”
莎士比亚说，爱，是一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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