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眠拉着江泽远的手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那个背后都是花的背影。
恰逢赵家兄妹玩累了，赵诚带他们回去没看到江家父女，于是打了个电话，几人又在冷饮店汇合。
“丢孩子？”赵诚愣了下，“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江泽远没说话，低头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沉默的江眠眠，从刚刚回来后她就从焦急变成这个样子，一张小脸上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眼里没有了之前的开心。
赵家兄妹是一脸懵懂，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将目光定格在了桌子上的吃的上。
江眠眠此刻心里很烦，心里挥之不去的烦躁在不断的翻滚。
她知道这股气来源哪里，想控制但是无力。
报警是不可能的，先不提她这年龄说的话对方相信与否，也不可能仅凭着她这一番话就去搜寻。万一只是人开玩笑呢？
接下来的时间江眠眠玩得有些心不在焉，江泽远眼神一直望着她，一直到回家的路上。
“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找找。”江泽远开口说。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桥面上车辆拥挤，从车窗望出去密密麻麻，刚刚未关紧窗户，外面车鸣不断她才将其关上。半张脸都贴在玻璃上，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疲惫的气息。
有走累的，也有其他原因。
听到江泽远这句话的时候她转过小脑袋，眼里都是诧异，好像是没懂他什么意思。
“你想去吗？”江泽远看着她，眼里是认真。
江眠眠反应过来，眼神一下子变得有神。“我想去。”
于是好不容易堵过这座桥的司机在桥头掉头，在这拥挤的桥上又堵回去，等回到动物园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七点过了。
大门口寥寥无几的人，白日里热闹的场景全部消散，只有那门口小报亭还开着，那个婆婆还坐在门口用扇子摇着风，看着对面大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围着走了一圈，没有发现落单的孩子，别说两个，一个都没有，唯一看到的一个孩子，周围起码四五个家长，稀罕的不得了。
司机在车上等着，江泽远牵着江眠眠，路灯打在父女两个人身上，地上两道长长的身影并排。
看着女儿掩不住的失望，江泽远差点就想打电话喊人来帮忙了。
“也许，也许就是开玩笑的。”江眠眠低声宛如自言自语。随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江泽远说，“走吧，虚惊一场也好，没有小朋友被抛弃呀。”
沿路准备回去找司机，只是到了一个分叉路口的时候江眠眠抬了抬头，看到了上面的路牌。
灯光有些昏暗，上面的字还是各种颜色，各个箭头指向着目的地。
这周围还有不少的旅游景点，当然基本上都是哄骗外地来的游客，本地人几乎不咋去。但是江眠眠的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个指示牌。
第一个字被树叶挡住，但是后面两个‘云山’倒是十分清楚。
“爸爸。”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接下来每一次江眠眠都觉得喊出来十分顺口，“那是哪里？”
江泽远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往左边看去，那里房子倒是矮小了一些，还能望出去一大片只能看到起伏的轮廓。“沐云山。”
“那边距离这里远吗？”江眠眠问，“最近应该很多人在那边吧。”
江泽远也不太清楚，不过恰好一个路过的大爷听见了，大概是周围的住户，晚上出来溜圈，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插嘴说：“最近人少很多了，之前不是在那里发生了命案吗，还有人摔下山里死了，最近人少了些呢。”
江眠眠若有所思，江泽远在一旁没有说话。就安静的看着江眠眠，像是在等着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一路沉默回到车前，司机连忙关掉正在看的视频，出来给两人开门。
江眠眠看起来像是比之前轻松了很多，中途白笑笑收工给她打来了电话，就这一路聊回家，下车的时候江眠眠一个恍惚踩歪了。辛亏江泽远手疾眼快抓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拎住。
看着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女儿，江泽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轻的送了松手将她放下去，江眠眠腾空的脚终于落在了地上。
管家早就准备好了饭菜，江眠眠像是失去了胃口，饭量是平日里的三分之一。
“小姐是不是中暑了，喝瓶藿香正气水吧。”
江眠眠原本要停下的筷子又重新拿起，硬是将其全部吃完。“李爷爷我没事，我不用喝那个。”苦得要命，喝一口真的是让人‘神清气爽’。
没有任何想学习的心，江眠眠跟着阿姨洗漱后就躺回床上，手机也没玩，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上面是专门定制的星空，她无聊的开始数着上面的星星。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忘了而已。”
耳边又响起来这句话，是好几道不同的声音,时至今日她都还能将当时所有人的语气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当时脸上的神情。
当初那群由她舅舅家堂姐堂弟组织，联合了周围好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六七岁，将十岁的她带去附近的早就废弃的水库。
倒是没有干出那种将她推下去的事情，但是将她丢在那里跑掉还是做得出来。
她才刚来这边没多久，来的时候甚至因为周围的几个人一直跟她讲话，来路都记不清，只记得走了很久很久。
本来就是镇子上，那一片区域出去后除了山还是山，江眠眠路线记不清楚，最后走着走着还是围着那一片转。山里是亮的早，黑的也早，直到天色昏暗她都没看到人。
江眠眠才十岁，平日里大家都说她听话懂事，她自己偶尔觉得自己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上面不一样。
她没办法最后回到了水库旁那个破烂的房子，屋顶漏了一截，里面堆满了不少柴火，她找了一个空处把自己塞进去。
那时候别说手机了，她身上啥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一颗糖，当时他们分给她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小心翼翼的塞进兜里。
剩下的记忆只剩下，那天的月色很亮，从破破烂烂的大门间隙里往外看，听得到一片虫鸣，在这周围清晰可闻，明明不是池塘，旁边的水库也早就干涸见底，她还是听到了青蛙的叫声。
一声一声，跟虫鸣还有夜风吹拂过外面的草丛发出的声响，夹杂在一起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就好像是在跟她呼应，告诉她别怕。
江眠眠也不知道自己多久说过去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起身拍了拍酸痛的腿，出去的时候外面太阳当空，阳光打在周围的绿叶上。后来就是遇到前来寻找她的舅舅一家人，还有其他的亲戚，领路的还是昨天那群孩子。
他们脸上没有后悔，没有害怕，更是没有一丝丝歉意。
看见她的时候都对着大人们说：“这不是好好的吗，又不是故意的。”
江眠眠没有告状，也没有给人哭泣，所有的眼泪好像只在那个夜色初临的时候出现过。
她回去后照旧还是那个别人眼中只会傻呵呵的孩子。
***
江泽远感受到身边有人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一睁眼看到床边的脑袋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才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这个时候毫无总裁范，跟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样子也完全不一样。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少了风度。
“你，你怎么......”
他说话也跟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声线不一样，睡意惺忪。
这大早上突然出现的人自然是江眠眠，只见她蹲在床边，一脸认真看着她。
平日里扎起来的头发散着，也是乱糟糟同款鸡窝形状，只有那一双大眼睛跟她颓废的外表不一样。
“爸爸，我们去爬山吧。”
......
清晨六点，太阳都还没露出头，只有微光。
江泽远揉了揉眉心，看着坐在旁边晃着双脚望着外面的女儿，她还在哼歌，作为老婆控的他自然听出来了是白笑笑唱过的歌曲。
别说今天周日没有上班族不堵车，就算是工作日还没到六点半想来也没多少人出现。
一路畅通无阻行驶过动物园，随后拐向了沐云山的方向。
是有一条公路可以直接到半山腰的，但是江眠眠醒来的时候已经百度做好了攻略，知道一般爬山的人都会从哪边走。
沐云山作为本城最大的一座山，周围还有好几座小山相连，区域可大了。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走的这条线路而已，江眠眠的目标自然不会是寻常路。
江泽远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把司机也喊上了。可惜还没睡醒的司机只能跟在后头爬山，一路上去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昨天晚上下雨了吗？”江眠眠走中间，最开始江泽远还拉着她，现在路不能让两个人并排走，想抱却被她拒绝，坚持自己走路，说这才是爬山锻炼。
小短腿扑哧的费尽，本身还是一个胖乎乎的团子。走了没几步就直喘气，江泽远跟司机停下来等她。
江眠眠这个时候特别怀念曾经身体贼好的自己，这具身体从小到大都缺乏运动，身体看起来好那完全都是虚的。想来也是，人家常说头脑简单的四肢发达，头脑发达的自然脑子用的多，身体就少了点。
“爸，爸爸。”江眠眠屈服了，伸小手拉了拉江泽远的袖子，“要抱抱。”
江泽远二话没说弯腰就将她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这条经常有人走的路线尽头，也是这片最高的地方，中间竖着一座塔，上面的墙壁上早就被人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满了各种话，整得就像是一个留言墙一样。
围着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除了旁边满地得垃圾，这管理的也太差劲了。
下山的时候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种是不走来时的路，走下去就是半山腰的那一片商业街。另一条就是原路返回。
没有选择，直接就是原路返回，谁让车停在下面呢。
主要还是不死心。
江眠眠总觉得昨天的梦就是一种预兆，当初她没有任何人帮忙，无论这件事是真还是假的，她都应该来看看。
下去的时候江眠眠趴在司机身后，他背着她走。
江总跟在后面，脸色有些不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决定将这段时间松懈的锻炼提上来，以后决定不能再发生类似例如抱女儿的时候居然一下子没抱动的场景。
绝对不是女儿的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
江眠眠睡意来了，趴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准备睡觉。
又到了那个分叉路口，她目光随意的扫了过去，上面有个不大的亭子，江眠眠来的时候看了的，是下山的路，通往的是山下另一边，瞧着那乱石就知道不好走。
她正要收回目光，却猛地一个转头，嘴里不停喊着：“停下停下。”
司机叔叔才将她放下，江眠眠一路小跑去那个亭子。江泽远眉心一跳，长腿一跨赶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倒了。
江眠眠到了那个亭子旁，看见那最角落里相拥而眠的两个孩子，突然松了口气。
这种亭子就是很简单常见休息的凉亭。不过因为旁边竖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几个字，也算是挡住了来自最猛烈一侧的风。所以两个人才会选择睡在这一头吧。
她才刚踏入亭子，不过就是踢到一块碎石，那个抱着小女孩的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睛。
江眠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
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形瘦弱，板寸头，所以能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睛。明明应该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硬是装满了冷漠。他怀里的孩子看不清，但是有侧脸，看起来好像比她还小。但是江眠眠不敢确定，毕竟从她露出来的手臂看，这两兄妹都太瘦了，不是正常的瘦。
跟在江眠眠身后的江泽远看见这两兄妹颇有些意外的挑起眉头，居然真有。
江眠眠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对方怀里的小女孩像是醒了一样，嘤咛了几声，然后睁开眼。
很可爱大的一个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新但是却很干净。转过头来脸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睡得很舒服。模模糊糊喊了几声：“哥哥。”
男孩立马低下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像是在安抚她。
江眠眠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转头求助地望着江泽远。
好在身后的司机开了口：“这里怎么有两个孩子阿？没有大人吗？”这除了自己老板，居然还有人大清早带着孩子来爬山的吗？
“小朋友几岁了啊，怎么就你们在啊，你们大人呢？”
司机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只是这一连串的发闻对方并没有回答。江眠眠都能感受到大一点的男孩的防备之心，也很正常。
“小哥哥。”江眠眠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小男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去呀。”
小男孩没作声，倒是她怀里的小女孩仰头在打量她，眼睛一直盯着她头上的发夹，今天她专门选了两根带着小樱桃的发绳，编了两根辫子。
顺着她的目光江眠眠看到了自己发尾的小樱桃，没有丝毫犹豫拆了一个下来，伸出手递给她：“给妹妹，你一个我一个。”
见她没反应，江眠眠直接上手给她戴在手腕上，自己也立马将另一个拆下来同样戴上去。
“我叫江眠眠。”江眠眠介绍自己说，也没问两个人名字，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一起下山吧。”她没有问你们大人呢，江眠眠觉得自己的还没那么蠢得过分。
“不用。”
小男孩终于开口，声音却嘶哑地可怕。江眠眠下意思身后就往他额头一摸，这迅速的动作是让小男孩都惊了，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而身后的江父也是，毕竟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如此跟一个小男生亲近，明明都还小，但怎么就是看不顺眼呢。
“你发烧了。”江眠眠的手心才摸上他的额头喊了出来。她的体温本来就已经是发热的，他额头的温度却比她不知炽热几倍，一个行动的发热体。
“必须去医院。”江眠眠这个时候倒是蛮横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跟他的额头相比，手心却是冰冷地不像话。
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让司机叔叔抱着小女孩，她则是牵着他的手，大步就要往下去。
对方想缩回去，江眠眠不给他机会。
江泽远看着牵着的那双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父亲的忧愁。
这一路走下去江眠眠觉得自己好像是走出了当年初一的时候八百米满分的水平，一路下去是不带喘气地。虽然中途有好几次走得急了点有些踉跄，但是身后那双手拉着他。
一直走到车前，她松了口气，准备上车的时候，听见身后说：
“我叫叶池舟。”
江眠眠应声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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