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失眠

    在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穿着白色柠檬印花吊带裙的女孩慵懒地倚靠在金发少年的身边,时不时撒娇地搂着他的手臂蹭啊蹭。

    “不要再缠着哥哥了明,哥哥还有很多功课没有做完呢。”

    穿着浅棕色浴衣的母亲站在他们身后,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怪。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很快就做完了。”少年展露了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我所渴望的,就在这飘忽的幻境之中】

    在一片蝉鸣声中,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我最近又失眠了。

    和以往一样,不磕上半瓶安眠药根本没有睡意。医生怕我自己把自己吃死所以还是按正常的计量开给我,又说什么我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完全不够啊!幸亏平时有攒安眠药的习惯,够吃一段时间了。

    可是吃药很烦,谁TM喜欢吃药呢?药又不好吃。烦人的是,就算吃了安眠药也不可能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无法理解的梦境。

    我不知是在哪本无聊的杂志上看到过,说是梦境可能是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哼!我才不信!

    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在想什么,在梦中,我似乎得到了我渴望的生活。慈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如果真的存在平行世界,那另一个我真是令人羡慕呢!可越是这样温馨和睦的梦境,越是在提醒我,我身处残酷的现实。

    已经得不到了,那样温馨的生活,而且我哥就是个变态。

    我很清楚我最近失眠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哥吉良吉影。一个变态恋手杀人狂和你住一间屋子换谁谁能住得开心。最近因为小川秋江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学生小川惠子的事,我还要代表学校去慰问。很难受,看她和她的家人满目的悲伤我心里的负罪感愈加地深了。

    “姐姐下个月,就打算结婚了……不可能突然就这么消失的……”

    小川惠子和姐姐秋江的感情很深厚,自从秋江失踪后她和她的父母每日郁郁寡欢,学校也深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专心学习所以让她在家休息一周。

    明明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元凶就在我身边,我却无法揭发他。

    我哥依旧一脸平静,我实在是由衷地感到了恐惧。虽然感情一点也不深厚,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种变态杀人狂养成什么的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怎么想都觉得很可怕啊!我爸那么溺爱我哥肯定也知道这些的,真是突然庆幸他早登极乐不然我可能也只剩下手了……现在的话可能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天呐!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在这样充满危机的家里成功活到了现在,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附近的寺庙里拜一拜以感谢我这么多年来的好运,如此一来再也不想抱怨其他倒霉的事了——毕竟运气都花在了这方面。最近同事们都说我变柔和了,以前我可是很严厉的老师甚至还被那群未成年学生取了难听外号。你以为我想吗?我真是欲哭无泪。

    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如今过了幼稚中二的年纪只想平静地教书,恋爱方面,虽然不是没人追求但我完全不感兴趣……完蛋了!这不是要和我哥住一辈子的节奏吗!!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我后悔了,早知道当年上大学失恋后有人和我表白我就该答应,然后毕业和他去东京工作结婚远离杜王町,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现在就是不想管也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黑眼圈重得妆都快盖不住了!你是不是又开始嗑安眠药了!”下班的时候,叶香注意到我今天眼下的妆很浓,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拜托你不要用‘嗑’这个字,我又不是吸/毒,再说不吃的话我就真的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过段时间……可能会好吧!”可能吧!我现在又回到了当年重度失眠的那段时间,虽然差不多习惯了但还是吃药吃到烦。

    最近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我想我可能会先一步疯掉吧!至今为止,糟糕到极点的人生。

    “不要再呆在那个家里了,明。”叶香一脸严肃地拦在了我面前。“算我求你了明,从我和你成为朋友的那一天起,就算你笑得再开心我都知道只要继续留在那个家里就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开心。”

    “可是我……”

    “不要再可是了!”叶香打断我的话。“我帮你找,不行我出钱给你付房租,你看那谁都追了你这么多年了,赶紧答应他嫁过去远离你老哥就什么事都没了!”

    “停停停!”怎么扯到这个奇怪的话题上了。“你先冷静。”我双手搭在叶香的肩膀上,怎么她比我还激动。“你听我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至于那个人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和他交往,之前之所以和他吃过几次饭完全是因为帮过我而已。相信我,我真的!会!好起来!”

    尽管叶香一副“屁!我会信你这个傻X半句话我也是傻X”的表情,但她仍是勉强不再劝我了。

    不可能了,要说以前我可能就动摇了,毕竟工作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攒钱,自己业余写点稿子的稿费也存着,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离开这个家。再说了,如果真的想要钱的话,我的确有很方便且安全的方法弄到手。可是现在我不会走了,也许【逃避】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可要让我背负这样良心的亏欠活一辈子吗?虽然完全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但我还是坚定地选择,留下来,留在他身边等待时机。

    为什么会回到杜王町,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大概是我心底仍爱着这个平静的小镇,只是没想到在一片平静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叶香刚刚提到的那个人是我在大学认识的一个大我一届的学长,伊城真也。当时是在体育部认识的,他是体育部的部长。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兴趣,一心扑在了一个叫森田一郎的渣男身上。因为觉得自己以前没有认真地谈过恋爱所以对于自己大学的第一任我十分地用心。结果呢,森田一郎这个王八蛋竟然半路劈腿,找了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连桶水都扛不起来的小学妹……MD不喜欢我就早说啊!把我气得半死,寒假回到家一过20岁生日就叫了一大帮朋友借酒消愁去了。结果第一次喝酒就把自己喝醉,在自家客厅睡了一晚。

    真的是不堪回首的一个夜晚,也就是那年新年,自己跑出去打工并就此发誓不再喝酒……也不想和我哥过新年了。虽然后来是发生了一些一言难尽的事让我对我哥稍稍有那么一丢丢的改观,好了现在这些稀少的好感度已经被我手动清零了。

    【是的,我曾想过去改变这一切,我以为我会成功】

    我不太明白我哥对我是个什么感觉,我活到今天,除了幸运可能真的就是他很讨厌我吧!讨厌得连杀都不屑于杀。

    【是的,他讨厌我】

    之前还有那么一点的感动,毕竟没有我哥资助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的话我就只能自己去花大把时间去打工,很可能还要申请助学贷款,这样的话要工作很多年才能还完。

    【所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一开始只是因为失恋了心情不好所以在社团和学长倾诉过,那时叶香加入了学校的拉拉队每天都要排练完全没空找我,又因为要准备春季校运会我几乎天天都会碰见那个学长。他参加的是男子长跑,所以我们有一起训练过……就这样莫名其妙熟了起来。不过我只是当成前辈来看待的,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学期间也没在谈恋爱,他早一年毕业深造后也没再联系。

    但就在两年前,有一次我急性肠胃炎,胃疼得都快趴地上了还要自己一个人打车去医院,进到了科室里才惊讶地发现主治医生竟然是曾经的学长。

    原来是因为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搬到比较清静的地方,他也就带着父母来到了杜王町,自己也调到了杜王町的医院。

    一是为了叙旧二是为了感谢,病好后我有请他出来吃饭过,结果就在那个时候被表白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我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会喜欢我,所以那一次我委婉地拒绝了。没想到他完全不死心,这两年来很执着地追求我,让我很为难。

    “伊城学长有什么不好?你是脑子抽了吗吉良明!你看人家都专门追到杜王町了!”

    “他那是为了让父母安享晚年才从东京调来杜王町的。”我纠正。

    “拜托,比杜王町更适合的小镇全日本多了去!他偏偏来杜王町意图还不明显吗?我看你是被你哥带傻了!你哥这种毫无交际整天看上去呆呆的大龄单身男青年,就知道上班下班,我是怕你也变成这种毫无生活乐趣的人!”

    这点你是想多了,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可不知道我哥的空闲时间有多丰富!又是杀人剁手,又拿只断手在家……不行了,只要一回忆起我哥深情摸手的样子我就生理上反胃。

    “伊城学长有什么不好的!我早就帮你打听过了,人家才这年纪都升到副院长了,还是肿瘤方面的专家,父母也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嫁过去有什么不好?你是打算和你哥住一辈子吗?”叶香又是看智障的眼神,在她的认识里伊城学长的确是超受欢迎的那种人。

    “算了,暂时不想思考。”如果我哥现在原地爆炸我可能就有心情了。

    “开心一点嘛明酱~今天请你吃晚饭啦!”叶香搂着我的脖子,我现在比较欣慰的可能就是我有她这样一个好朋友了吧!看着她每天笑嘻嘻的心情似乎也会变好呢!要是我也这么心大就好了。

    “?!”

    那是?无意瞥见那边的房顶有一个人影略过,是我看错了吗?

    “啊——!明……明!!你看……那边!”叶香突然一声尖叫,狠狠地掐了我一下,颤抖地指向了前方,我从未见过她这样惊恐的表情,顺着她所指看去,我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在前方路上的高压电线上,竟然有一具被电焦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啊!”叶香尖叫,捂着眼睛瘫坐在地上。我以为自己心里承受力算是可以了,但见到这副景象还是会觉得恶心,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的那一股烧焦的味道。

    怎么回事?和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影有关系么?我拉扯着瘫在地上的叶香,看见了站在高压电线旁的一栋房顶的东方仗助,对就是我之前一直想吐槽的那个鞋垫头学生,还有广濑康一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我的学生有什么关系吗?他们似乎也看到了我和叶香,总之,先报警吧!都这样了叫救护车似乎也迟了。

    事情似乎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杜王町,我生长的地方,我所热爱的家乡,在一片平和之下所掩藏的黑暗究竟有多深呢?

    我有预感,接下来我的失眠可能会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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