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七章:抉择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

    金发的少女依偎在兄长的怀中,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胸膛,在午后迷蒙慵懒的困倦之中听着他的心跳。

    “梦见了什么呢?”

    “我……”少女犹豫不决,她轻轻垂下眼帘,似是回忆着错乱虚幻的梦境。“我梦见哥哥你呀,变得不再喜欢我了……你想杀了我而我也……”我也想杀了你,明明心中的自己痛苦得把自己一次次地撕碎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梦中的自己拼命地哭泣,梦境的世界却是欢声笑语。

    “只是梦而已,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嗯!”是啊!只是一个没有由来的梦而已,少女努力地想要忘记那些糟糕的梦境,她也不明白为何身在幸福中的她会梦见那些痛苦和绝望。忘了吧!少女想着,只有此刻是真实的,无论梦境多么的可悲现实中的她是幸福的呀!

    【可悲的梦境】

    【可这是呈现在我眼前的现实】

    “吉良吉影!!”

    是愤怒吗?我不知道。可那一定是愤怒吧,不应该是别的感情。即使到了这一刻还是会心痛吗?在看到那个人浑身是血的样子,在令人恍惚的愤怒的背后却是难以压抑的冲动,仿佛身体里另一个被束缚的灵魂就要冲破身体。

    【我想拦在他身前】

    【我好想……】

    “老师!”

    仗助一声叫喊把我从混乱动摇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同我哥一样都是浑身鲜血,仗助的替身无法治愈自己,这样的伤……在我们赶到之前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吗?还有早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没有时间去多想了。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看!”仗助虽然相信吉良明在帮他们,可是他同样也见过她得知真相之后痛苦的样子,不管吉良吉影多么的可恶,要亲眼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多多少少还是会不忍心吧!

    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做不到……之前再怎么想着杀了他,当机会真正摆在我眼前时,挣扎于理智之下的情感有一次拖住了我的步伐。仗助说得对,如果我做不到至少,至少不能妨碍他们啊!可他们又该做什么呢?他们想要的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要站在这里,亦或是闭上双眼等待着他们杀了我哥吗?不会的,他们答应过我不会杀死他的,可就算是我自己扪心自问我也想不到除了死亡以外更好的选择。

    【他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就该下地狱!不然所有因他而死的亡魂何以安息】

    “那边有人受伤了,快叫救护车,拿担架过来!”因为刚刚的爆炸,消防队已经赶到了,其中一位随行的女医生注意到了浑身是血的吉良吉影。

    “不能让她靠近吉良吉影!”早人叫了起来,可已经来不及!她已经走到了吉良吉影身边询问着他的状况。

    “竟敢把别人变成炸弹当作人质!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一瞬间就会把那个女人治好的!”仗助气愤地说到,但也不敢轻易上前。

    “不是的!不只是当人质那么简单!”早人一下抓住了仗助,他很清楚吉良吉影想做什么!那样可怖的轮回噩梦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了。“他有一个隐藏能力,那是一种可以飞跃时间的能力,叫做Bites The Dust,只能用在没有替身的人身上,只有他被逼到绝境时才能发动!是能回到一小时之前的炸弹!”就如同现在一样,那天晚上他在浴室就已经被吉良吉影杀死了,可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轮转才好不容易要打破这个噩梦,不可以,绝对不能再回到一小时前了!

    “我的名字是吉良吉影,至今已经杀了48个手长得很漂亮的女性。只有你,将会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吉良吉影握着女医生的手。没关系的,胜利一定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只要自己被逼入绝境就一定可以发动Bites The Dust!一切都会回溯,只要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他一定可以杀死他们所有人!

    “快阻止他!现在不除掉他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炸死的!”早人大叫,记忆之中爆炸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那样的绝望又一次蔓延。话音刚落,承太郎已经向吉良吉影跑去,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必须要进入白金之星的射程之内才能阻止吉良吉影。

    “靠过来啊!暂停时间试试!你能暂停多久,继续把我逼向绝境吧!”只要自己被逼到极限,就一定能发动Bites The Dust,吉良吉影死死盯着向他跑来的承太郎,心中的绝望不断地增加。

    “承太郎先生!把时间暂停阻止他啊!!”因为仗助自己也伤得不轻,即使想要上前帮忙,扎在腿上的木刺还没有取出,只要稍微一动便是彻骨的疼痛,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承太郎的身上了!

    “已经到极限了!就是现在!”

    【命运是站在我吉良吉影这一边的】

    在吉良吉影即将按下去的瞬间,指腹传来的却是熟悉无比的触感,自己的右手突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握,眼前出现的是妹妹的身影。她是从哪里!?

    “老师!”康一惊讶地叫了出来,原本是他打算用回音来阻止吉良吉影,可在他行动的前一秒,吉良明突然从吉良吉影身侧扑了出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按下去。康一这才反应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吉良吉影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吉良明去了哪里,就连康一自己也以为老师听了仗助的话暂时离开了。谁曾想到她从一旁绕到了吉良吉影身旁,看准时机冲了过去。

    【我还是反悔了】

    在不断的挣扎之中我一次又一次地改变与坚定,我本是想离开这里,只要离开就好了,把这一切交给他们一定可以结束的,可我还是后悔了。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必须亲手结束这段噩梦,不能再有人因为我哥死去,也不能让旁人背上原属于我的罪孽。我一直都没有走,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听着,看着,最后决定去面对。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我哥身上,如果从旁边绕过去有一定几率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那么就把这一点变为绝对不会被发现!只要能阻止他,只要能阻止他哪怕一会儿承太郎先生一定可以赶过来!

    “让我最后一次,握住你的手吧!哥哥。”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知道了,在我奔向你时我多么希望我不是为了阻止你。从小到大,我参加过无数次的运动会跑步比赛,在长跑的终点永远没有家人的身影,还记得中学时的马拉松,我只能一个人站在终点看着其他人和他的家人在嬉笑之中远去,而独自回到家的我永远只能把所有的荣誉藏在床底。我只是想有人能站在我的身边啊!我的世界似乎在我握上他的手的那一刻静止了。急促的喘气声,鲜血浸润衣服滴落在地的声音还有······在拥挤的车厢之中人们的熙攘声,夏日的夜晚伴随着报站声走向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就像在刹那间回到了那天的电车上,他握着我的手,而我在橘色的阳光投射在脸上时心底挤压的话语无法控制地从唇边飞出,手指不自觉地卷曲,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时的我就期望着,若是此刻可以永恒该多好……这一刻的我同样渴望着。

    【对不起】

    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早就在心中交织的理智与情感终于分开了。已经足够了,我松开了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知道承太郎一定暂停了时间,我松开手的下一秒我哥就浑身冒血地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按下去,按下去……”吉良吉影没有放弃,可在余光之中,妹妹跪坐在地,悲哀地看着她,眼中盈满了泪水。

    “赶上了!”

    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欢呼可我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我没有选择了啊哥哥】

    【只有死亡才是这一切的终结】

    “快让开!救护车失控了!”一辆赶来的救护车突然失去了控制,直冲冲地向吉良吉影冲去。“刹车失控了快让开啊!”

    我没有闭眼,我看着车轮碾过了他的头颅,碾断他的脖子,鲜血爆开,像是在地面上绘制了盛开的花朵,在救援人员的惊呼与尖叫之中车停了下来,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刃,把所有的场景一帧一帧地刻在了我的瞳孔之中。

    结束了,都结束了……是我亲手终结了这一切!我无法在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也无法再压抑早就失声尖叫的情感,我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我好像结束了一场噩梦,却用自己的双手缔造了另一场不得不做的梦魇。

    【没有你的世界】

    “对不起……对不起啊,哥哥……可是我不能,我已经没有理由再让你活下去了!!我不能让任何人背负杀人的罪名啊!”所以必须由我来杀了你。

    “难道是老师你!?”仗助已经猜到了缘由,突然就失控的救护车,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而且正好碾碎了头颅身份也就无法辨认……这都是老师的替身能力造成的吗?

    【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只想走到他的身边去。

    “明?!你怎么在这里?”伊城真也提着急救箱从救护车上走下来时正好看到失神的吉良明哭泣着走来。他之前就从科室转到了外勤,因为这边发生了爆炸便坐着救护车赶来了,结果快要到时车突然失控,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了下来。伊城真也想扶一扶吉良明,可在抓住她之前吉良明就整个人跪倒在地,伊城真也这才发现车轮之下的尸体。

    “对不起……对不起……”我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世界,被杂糅的色彩汇成了一片鲜红。“我没有选择……可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活着啊!!”即使讨厌我也没有关系,就算是冷漠,就算是活在冷冰冰的家里我也愿意!只要是像以前那样单调无聊的生活我也会感到满足。

    原来在亲情之外,我就只是想和你生活在一起而已。每天早上,如果可以碰到的话就说一声“早安”,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也可以说一声“我回来了”。我也只是想要这样的平静生活,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

    【我爱你啊】

    【即使心千疮百孔,心底也一直在叫喊着,一直在渴望着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就算理智把自己全部撕碎,我仍是无法停止这份爱】

    “女士你冷静一下,先松手……”

    “哥哥……对不起。”我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可爱一个人,即使知道他是个变态,爱却没有消失。就是这样的感情不断折磨着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明明我也是同犯吧!隐瞒了那么久现在却站在正义的立场之中,明明知道我哥就是个变态杀人犯却仍然……爱着他。

    【这样的我,也是个变态吧!】

    “这位女士,你是死者的家属吗?”在一旁的救援人员看她哭得实在伤心也不忍心再拉开她,伊城真也也是第一次见到吉良明那么伤心。

    “是,吉良吉影……是我哥哥。我的名字是吉良明,他是我哥哥。”

    我已经不太记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了,只是在恍惚之间我眼中的一切都只剩下印在脑海之中的鲜红色。我只记得我终于从漫长的梦魇之中脱身,走进了另一个平平淡淡的梦中。

    那是非常简单且有些无聊的回忆。我坐在警车上,靠着他浑身颤抖,他告诉我不会有事的。我坐在病床上,他和我说“留下来”,我答应了。我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在我的回忆里为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美好模样。

    “明,你先起来吧!”伊城真也看着吉良明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她拉了起来,她也总算是松手了。

    “安息吧!所有因他而死的人。”我低语。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个喜欢缠着哥哥的小女孩还有穿着薄荷色连衣裙的少女连同那个幸福的家一起彻底地从我的梦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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