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以后三秒, 病房门被几个男人硬生生踢开。门倒的突然, 齐东海几乎没有时间去掩饰脸上的厌恶, 那双眼睛直直的扫向了病床。
病床上, 只有呆若木鸡的裘紫舒。
她脸上挂着眼泪, 显然害怕急了。
“东海, 东海……”她胡乱中指了指天花板。
齐东海面不改色的穿过了保镖, 走到了她的病床前,抬头。屋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空气里是什么东西灼烧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恶心。
“保险丝断了?让人来修。”齐东海下令后,身后跑开一个保镖。
他的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握住了裘紫舒的手:“冲进来的三个人去了哪儿?”
裘紫舒却并不接他的话茬,还是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刚刚……那里有个人头浮出来, 要取我的命。”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所有人一愣。房间里几个男人的脑袋一起齐刷刷的看向了天花板。可是那里除了一盏灯,什么都没有。
齐东海第一反应并没有安抚裘紫舒是病中多想, 而是脸上很快闪现过一丝愠怒。那点愠怒也变成了对裘紫舒更为不温不火的态度。
“医生说你不过是最近累到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今天下午不还有心理咨询师来和你聊过了么。”齐东海的目光转移到了床头柜上,温声道, “你的药都按时吃了?”
裘紫舒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揉了揉额角:“还没有……”
齐东海凝视着她:“怎么不吃?”
裘紫舒伸出手懒洋洋的撒娇:“我要像以前一样, 你抱着我喂我吃……你已经好久没有抱我了……”
齐东海身后的保镖们面面相觑。齐东海迟疑了一下, 目光从裘紫舒的脸流转到了她的手与身体,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出去。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了两个人。齐东海给裘紫舒端了一杯温水,没有急着坐下来, 他径直来到了阳台,往下望去——
底下,他的几个手下已经趁着这空挡把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保镖队队长冲着齐东海摇摇头。
三个不速之客已经跑没影儿了。
齐东海转身回到了室内,眼睛锐利的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确认屋内藏不住人以后,终于提防的走到裘紫舒身边坐下。
裘紫舒一脸可怜巴巴的,一只手捏着药,一只手端着水,看着他。
齐东海松了松领带,挤出了一个笑容,接过了药和水杯:“乖,张嘴。”
裘紫舒扁嘴:“要抱。”
齐东海按下了眉眼间的不耐,张开了怀抱,把裘紫舒搂进了胸口。
两个人距离很近,裘紫舒清清楚楚的闻到了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香水味……并且还是好几种的混合。
她的脸更白了一分,闭上了眼睛,忍住了所有情绪。
“东海。”
齐东海应了一声,把药片举到了裘紫舒的嘴边:“张嘴。”
“天花板上那个鬼影,为什么看起来像咱们的晓宇。”
三粒白色的药片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床单上,齐东海一愣,随之开口呵斥:“你在胡说什么!”
裘紫舒继续往下说:“他问我,生日快到了,他能不能收到礼物。”
齐东海猛地松开了裘紫舒,几乎是连带着本能把她往后猛地一推。而裘紫舒依然一副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说……天灯那里很热,他不想呆在那里……啊!”
裘紫舒话没有说完,齐东海直接把握在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门口的保镖们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有人敲门询问,齐东海红着脖子几乎是吼了一声“滚!”
门口立刻噤了声。
裘紫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齐东海,眼底一片冷意。
齐东海一身富贵扮相,此刻头发凌乱,眼睛赤红,喘着粗气,整个人端出来的大老板的模样荡然无存。他咬着牙跟狠狠的看着裘紫舒:“好端端的突然提孩子做什么!我说过,除非我主动,你不可以提到晓宇的名字!”
完全失态的齐东海让裘紫舒胆寒也心冷。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手腕上挂着的红绳,是刚刚那个从邪祟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姑娘借给自己的。裘紫舒默默握住了红绳下吊着的银白色铭牌,上面刻着的似乎是一个房间号。
两秒后,裘紫舒松开了铭牌,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底气。
“齐东海,那几个心理咨询师其实是老薛喊来的风水大师,是么?”
她根本没有提问的余地,语气是笃定的。
齐东海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你听谁说的,是老薛联系的你?”
裘紫舒冷笑:“你巴不得我和他没有联系。你收走了我的工作手机和私人电话,你遣开了我的助理经纪人,不就是为了让我孤身一人,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齐东海方才克制的情绪此刻又翻腾了上来,男人的脸都几近扭曲,他高高扬起了巴掌,恨不得现在一巴掌就下去把裘紫舒抽个半死不活。
“老子是你的老板,也是你男人,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裘紫舒一下爆发了:“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儿子见不到!天天活在你的监视里!给你赚钱让你出去养别的表字!齐东海你忘了你怎么发的家!你这个忘恩负义下流龌龊的垃圾!”
齐东海猛地凑近了裘紫舒,粗蛮的抬起了她的下巴,啐了一口:“裘紫舒你别动不动犯浑拿过去的事儿威胁我!杀了你亲儿子这件事你自己也有份!是你想红,你想一步登天才同意我的做法!我下流龌龊,你也是个不守妇道的烂人!!”
一语完毕,屋内死寂了几秒。
裘紫舒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惧,什么东西惊雷一样砸碎了她的脑壳,然后克制不住的岩浆滚滚涌出。裘紫舒觉得自己全身一半如岩浆滚烫,一半似极地冰冷。她张了张嘴,失了声一样,白白动了动嘴,喉咙里发出奇怪短促的喊声。
然而一口气没提上来,裘紫舒颤抖着,一下昏厥了过去。
齐东海像是丢垃圾袋一样丢开了裘紫舒。
他没有立刻喊人进来,而是在床边静静的站立了会儿,像是在确认裘紫舒没有假装昏死,提起病房里的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五分钟后,一个白须老头儿穿着白大褂带着两个助理走了进来。
齐东海眨了眨眼,倒是没有料到医生来的如此之快。
“她怎么了?”老医生皱眉看着在床上昏的东倒西歪的裘紫舒。
他身后两个助理立刻上前把裘紫舒扶好,上身下垫了几块枕头,勉强支撑住了她。
齐东海掏出了香烟,狠狠抽了一口,声音狠狠的:“你不是说记忆抑制剂可以维持个大半年?怎么短短一个月就没用了?”
老医生明显一愣,看了看裘紫舒看了看齐东海,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药品说明书肯定是理想状态下的估测。我也说过要患者保持稳定的情绪……环境因素同样不可低估嘛……”
后面半句明显已经把矛头指向了齐东海。
这房间一片狼藉,谁都不会信小两口刚刚在里头没有干架。
齐东海的脸色难看了一分,他有些不耐烦的抬表看了看,粗声粗气:“加大药剂量!你给她打了针以后我让人给她转移个地方看守!”
老医生唯唯诺诺的点头。走了两步,齐东海不放心的扭头瞪着医生:“我说过了,别让她想起不该想起来的,速战速决,听到没有!”
“哎哎,好,您慢走……”
齐东海总觉得有什么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他深深的看了老医生一眼,拔腿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幻境撑不住碎裂了。
病房里,原本白发苍苍的老医生变成了一脸愤恨的翟小溪,身后的助理变成了白祤纪盟。白祤的肩头还趴着三元。
坤袋里,镜女发出了忍无可忍的抱怨:“今晚最后一次!老娘要去睡觉了!”
说罢,镜女发出了几声十分矫情做作的鼾声。
翟小溪没理会镜女的坏情绪,忍不住开骂:“靠!什么绝世大渣男!你们听到他说的了么!!!”
白祤点点头,安抚翟小溪的情绪:“听到了,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的多。”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门口的保镖已经在敲门:“医生,齐老板说了,好了您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今晚要把裘小姐带走。”
纪盟模仿着老医生的声音不耐烦的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催催催催什么催!你会治病你来!”
保镖悻悻的,不再吭声。
翟小溪戳了戳纪盟:“喂,镜女罢工了。”
纪盟还在长吁短叹刚刚听到的一切,直摇头,没有反应过来:“渣男啊渣男……啧啧……哦,啊?”
翟小溪贼兮兮的眨巴着眼睛:“你之前没镜女的时候不是还会做一点障眼法的么?”
纪盟没有猜透翟小溪的路数,但直觉是个坑:“哎哎哎我是可以障眼法,但那玩意儿撑不久,也没办法像全境幻术一样把我们四个全部带出病房啊!”
翟小溪笑的更灿烂了:“不用那么麻烦,你躺着把自己变成裘紫舒,我们把她带走就行。”
纪盟:??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小朋友?
翟小溪趁热打铁以退为进双手一摊:“你要不愿意那你一个把裘紫舒搬走。”
纪盟怒:“凭什么是我一个人搬!你们俩不能装一下裘紫舒么!”
翟小溪十分公正客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祤:“他太高,我太矮,你身高正合适……”
纪盟:嘤的一声哭出来。
……
二十分钟后,病房门口的保镖凑在一起抽了两次烟,里头还没有动静。打首的那个生怕齐东海问罪,再次敲了敲门:“医生,好了么?好了我们就要进来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
保镖推开门,阳台门大开着,裘紫舒已经醒了,正静静的坐在床上。
保镖一愣,悻悻笑了笑:“裘小姐,齐总让我送您回家。”
裘紫舒闭着嘴,点了点头。
保镖纳闷:“医生呢?怎么一转眼人没了?”
裘紫舒默默的看了看门的方向。
保镖挠头:“走了?刚刚好像没注意啊……”
阳台外一个拐角连接着隔壁空房间,翟小溪背着裘紫舒,几乎没有借助纪盟的帮助,直接跃过了将近半米的间隙,轻松的跳到了另外一端。两个人趁着纪盟假扮的裘紫舒吸引走了二楼所有的保镖,直奔一楼,用同样的办法躲过了齐东海的眼线。
车子停在后院的矮墙外,没过几分钟,三个人上了车,悄悄开了引擎,扬长而去……
翟小溪把车停在了闹市区的一处公园僻静处。后座,白祤掐着裘紫舒的人中,后者翩然转醒。
裘紫舒混沌的眼球转了转,紧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接着是几近歇斯底里的哀嚎。
“别哭,我们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想要我们帮你,你现在就安静下来。”
翟小溪被她吵的脑壳疼,强势的说道。
哽咽了几声,裘紫舒终究是止住了哭声。翟小溪转身,给她递过了纸巾擦脸。
“裘紫舒,接下来我们问你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否则,浪费了时间,不但你的心结无法解开,我们连你以后的性命也不能做保证,听到了么?”
裘紫舒怅然的点了点头,无声的眼泪依然在一刻不停的流着。
“你和齐东海有过一个孩子?”
裘紫舒虽然对这样的问题有着明星本能的提防,但是隔了两秒还是迟缓的点了点头。
“孩子去了哪里?”
裘紫舒全身抖了起来,目光空洞,盛满了泪水,看向远处:“他说……他认识京都一个很厉害的师傅。那师傅的庙里供着天灯,天灯能保佑孩子福泽长寿。他把孩子送到了庙里,说……说一年以后我们才能母子相见。”
翟小溪的脸色冷了下来:“孩子走的时候多大?”
“两岁……”眼前好像浮出了晓宇那张漂亮白嫩的小脸蛋,裘紫舒心如刀绞。
“他什么时候生的?”
这个问题似乎难道了裘紫舒,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用了更长的时间迟疑的给出了一个年份。
翟小溪看向了车辆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了。
裘紫舒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早就隐隐确定了答案,但是在翟小溪与纪盟的注视下还是再度崩溃。
她死死的抓着翟小溪的胳膊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我的孩子不会死对不对?他现在还在庙里,还有救对不对?齐东海说,那里的和尚都是得道高僧,只要孩子跟着他们虔心向佛,以后就会大富大贵,我们也能大富大贵。”
翟小溪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里涌起来的同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冷冷的说:“有得有失,天底下哪有白来的便宜。你和齐东海要的多,自然付出也会更多。孩子,十有八九,早就没用了。”
天灯,是远古巫术横行的荒蛮年代产生的一种极为恐怖血腥的邪术。
父母以亲生骨肉的血祭天,与邪灵产生交易,以换取自己的功名利禄一世繁华。
海腾大厦动工的时候,石头里挖出来的火狐狸就是飞天夜叉灯影婆婆的原型。这邪物从前被高人镇压收服在这里,被人误打误撞的放了出来。
裘紫舒的孩子根本没有被送去什么庙里跟着得道高僧修行。
在今后的几年里,齐东海没有正式发家之前,灯影婆婆勾走了他的心智,哄骗他走了歪路,并且诱哄他献祭年满两岁的儿子做成天灯。
邪灵不似正经神仙有人朝拜,如果没有定时的吸取人的阳元精气就无法长存人间。天灯实则是夜叉维持自己法术的方式,而背后的制作方法却极为残忍。
婴孩的血阳气最盛,制作一盏天灯往往要放干净整个孩子的血,以血做灯油,以骨做灯壶,以绵绵不绝的人气做火,天灯才能长存于世。
天灯做完以后,果然,星途缘薄弱的裘紫舒小火了一把,而齐东海的生意越做越大。
母子连心,裘紫舒早就隐隐猜到了她的孩子遭遇了不测。特别是在海腾大厦——灯影婆婆现身与作恶的根据地,她再次撞鬼了以后,精神状态不稳定之时,她似乎真的听到了自己死不瞑目的孩子在哀求着她的声音。
而在这些年里,除了心里催眠药物注射,齐东海监控着裘紫舒身边的一切,以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也生生切断了她寻找真相的可能性。
直到两人在对峙时,恼羞成怒的齐东海说漏了嘴,裘紫舒才明白过来,这些年自己被骗的团团转,拱手让出了她的孩子,让她惨死人间。
“我要杀了那妖孽!我要杀了它!!!”
白祤冷冷的开了口:“精怪如何收服是我们的事儿,现在你要做的,是怎么收集证据,把齐东海绳之以法。”
裘紫舒捂着脸再度失声痛哭。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可是……可是孩子死了那么久……我能怎么办?”
翟小溪想到了自己在电梯间与仓库看到的一幕一幕,一种越来越强烈的直觉让她脱口而出:“天灯就在海腾大厦的话,你孩子的冤魂肯定还在附近徘徊!我们回去,再找一次!”
裘紫舒哆嗦着嘴,讷讷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白祤从坤袋里取出了一枚银针,又取了一只细香,递到了裘紫舒的面前:“现在,我需要借用你的一点指尖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是灯影婆婆的大结局~!这一关三人组可谓各显神通了,奖励也是史无前例的丰厚!
我先预告一下,在下一次的中元集市里,会有一波小高潮,等更的小伙伴们不要错过啦!
因为身体状态的不稳定,所以我没有申请榜单,我想试试自己尽可能日更行不行,稳定更新一段时间也是给大家一个信心,自己一个信心。谢谢还在等待阅读的小可爱们,笔芯,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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