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疫太子(五)

    那个人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可也正是因为他脸上无欲无求, 手里也并没有举起任何武器, 才引起了翟小溪的注意。

    她眯了眯眼, 确认自己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任何黑气, 连一般捉鬼师身上淡淡的白光都没有, 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白祤心神领会, 也捏了捏她的手。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翟小溪抱着三元, 耳语了几句,从坤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挂在三元的脖子上,再以白祤纪盟的身体为掩护, 把它给放跑。

    迅速做完了这一切,翟小溪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一脸楚楚可怜。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们何必为难我们。这样吧, 我已经知道是谁在作祟了,你们如果肯放过我们,所有的奖赏大家均分, 如何?”

    “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

    “对啊!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翟小溪一脸无辜:“我们不过是跑出去找了线索,别的真不知道啊。”

    一个男人喊道:“井水里的毒不是你投的?村民就罢了, 现在连我们自己人都中招了!刚刚就你唆使大家喝的水, 去族长家的时候也只有你们不在队伍里!这一前一后发生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翟小溪慌张摇头:“你们说的什么?……”

    有两个急性子立刻动手,上前一左一右的钳制住了翟小溪,拉着她就去村里头井水边查看情况。

    错身而过的瞬间,翟小溪捕捉到了那个可疑男人眼睛里流泻出来的冷笑。

    族长家就在古井旁边。

    嘈嘈杂杂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还原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这些人来到这里没多久, 族长家的孙子和帕雅一样出现了短暂的胡言乱语的情况。

    一群捉鬼师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孩子中了邪。有几个人甚至还想用火术生生逼出孩子体内的邪灵,要不是族长拦着,他家的孙子肯定要吃一番苦头。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翟小溪”跳了出来,说自己已经查看过了周围的情况。族长家门口的井水里有能让孩子摆脱厄运的东西。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说这井水连同着山体最高处的一汪天然湖泊,湖泊是山神的眼睛,神力无比,还说如果当时帕雅、岩亮和奶奶也及时喝这个水,肯定没事儿。

    不管信不信,族长孙子已经开始发高烧,死马当活马医也要试一试。当即,族长的儿媳妇就舀了一杯子井水给孩子灌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孩子的烧退了,眼睛也清亮了起来。没隔几分钟,能跑能跳,再也不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翟小溪”的话得到了应征,几乎没有人再抱有怀疑,有病的没病的都跑去喝水,连这一关的捉鬼师也防患于未然,喝了不少。

    有几个人倒是晚了几步,被人群生生挤在外头凑不进去。而事实也证明了,的亏这几个人抢不过别人,最后等一群人开始发病的时候,这几个人幸免于难。

    “翟小溪”引发了众怒。不但无辜的村民也染上了疫病,害的一群捉鬼师也遭了秧,一群人看到她,不关青红皂白,恨不得剁了她。

    翟小溪被羁押到了那口古井边,低头看了看井里浑浊的水,冷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你把我们害成了这样,你自己怎么不喝一口!”

    “我看啊,干脆把她推进去,喝个饱!”

    白祤和纪盟紧紧的跟着翟小溪,护着她。翟小溪站直了身体,冷冷的扫了一圈人群:“我如果说,那个人不是我,你们信不信?”

    当即有几个人安静了下来,但是依然有怀疑的声音:“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那我问你,这么明显栽赃陷害的法子,我会用在自己身上么?我怂恿你们喝了井水你们就喝,完了我还回到这里让你们捉个正着,是你们脑子不好使还是我脑子不好使,这不一目了然么?”

    翟小溪话音落下,队伍的末尾传出了一阵骚动。众人扭过头去——一只像狗又不像狗的幼兽窜起来跳上了一个男人的肩头,把一串狗牙做的项链直接套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幼兽做完这一切,迅速的跳了下来,冲向了翟小溪。而与此同时,那个被狗牙套出脖颈的男人满脸憋得通红,使劲想要把项链扯下来。

    狗牙链并没有死死的卡住他,他却以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脸涨得通红,瞳孔都放大了几分,看样子痛苦极了。

    他已经看到了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一咬牙,把狗牙链给扯断。那些白森森的牙齿落地,立刻遁影无形。男人撒腿跑开,快的像是一阵黑风,转眼不见了。

    “老七!老七你去哪儿!”另外一个人跑了出去,想要去追他,可是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白着脸,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那是区别于人类的,三条叉桠的鸡脚印。

    翟小溪松了口气,冷嘲:“那不是什么老七,它是鸡脚神。今天早些时候你们看到的我,都是他变幻的。附体在帕雅和族长孙子身上的邪灵,也是他变幻的。”

    众人哑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他、到底是鬼是神?”

    翟小溪从包里掏出了指南,扬了扬:“你们都不做功课的么?鸡脚神,怕的东西狗牙和朱砂。不过它邪性高,能耐大,这些寻常法物根本困不住他。他还可以随意变幻外形,普通的阴阳眼也拿他没办法。原本他兢兢业业的给鬼山酆都押送重犯,一百年前离奇消失了,黑白无常在人间遍寻不得。传闻,他死之前,是一个贵族。”

    众人再次沉默。

    难怪这一关要派这么多人来,敢情这背后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是实打实的邪神作祟。

    “你还知道什么?那些人还有救么?”

    捉鬼师里一半都中了招,现在在族长家里躺着等死。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翟小溪身上。

    翟小溪挑眉,这群人说变脸就变脸,还真是有趣。

    “招数和思路我们都有,就看你们配合不配合了。”

    一群人疯狂点头。

    翟小溪凶巴巴的补充:“再瞎了眼认错了人,别怪我到时候见死不救。”

    “天师我们不敢,再也不敢了……”

    翟小溪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玛嘎村死气沉沉,周围也起了山雾,水汽腾腾的似乎是要下雨。她挥了挥手,气派的做起了排兵布阵……

    --

    山都前世是个守财奴小老头儿。一辈子抠抠搜搜,老了以后,两个儿子秉承了老爹守财奴的个性,分光了他的家产,竟然谁也不主动端茶送水,伺候他养老送终。山都郁郁而死,死后魂魄逃过了地府的缉拿,一直晃荡在人间,流落到了玛嘎村附近。在常年阴气的浸润下,最后成了精怪。

    他因为对钱执念太深,哪怕是做了精怪依然难以抗拒人间的钱财。又偏生胆小,只敢偷死人的钱财,偷来以后,他总是在附近挖一个蛋形的洞,把财物存起来。

    白祤慧眼如炬,单凭一点异样的泥土就挖到了他的老巢,山都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一想到那点钱鸡飞蛋打,内心焦灼,等不到天完全黑,就准备再次出来行事。

    玛嘎村最近遭了秧,多少户死绝了人,那些黑洞洞的房子就是山都下手的好地方。

    他喜欢从尸体上把金银首饰取下来,更喜欢去荒无人烟的空房子里敛财。

    山都鬼鬼祟祟的停在一户人家门口,竖着耳朵观察了会儿。

    没有人声,没有生机,这户应该也是染了疫病全没了。

    它轻车熟路的翻窗子,摸索到了主卧的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她戴的珠饰可真是多,从头到脚都是坠满了。

    在玛嘎村这种穷乡僻壤还真是少见。

    山都搓了搓手,在床沿边缘探出了尖尖的指甲,不客气的就要去撸女人身上的配饰。

    没等到他得手,床上的女人诈尸似的睁圆了眼睛,坐起来一把扣住了他。

    山都本身就是鬼怪,还是吓了一跳。他挣扎着想要退出去,这才发现自己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透明的圈。而这个圈儿把他困在了原地……

    红衣女孩出现在了祖庙里。没过多久,那尊石碑又出现了。它依然深陷在泥泞的土地里,头顶的窟窿开始飘雨,周围安安静静的。

    两个捉鬼师从林子里小跑了出来,身上湿漉漉的,看样子是来躲雨的。

    他们跑进了祖庙里,看周遭没人,开始自顾自的聊天——

    “我说,那个叫翟小溪的娘们儿可真是胆子贼大。竟然敢把那些亡魂拿去炼恶灵。据说这还是三清派一支传出来的邪术。”

    “要我说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有些歪门邪道,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内里全烂了。”

    “也是,不过翟小溪说了,反正炼化几个村民也没事儿,谁让他们枉死了呢!”

    “村民的普通鬼魂就算了,居然她还揪出了山都,还有个水妖,还有个树精,我看看,啧啧,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回祸祸玛嘎村的精怪们都落网了,咱们也可以去要点钱,好歹咱们也出力了嘛!”

    “就是就是,象太子的墓可是我给挖出来的……啊!”

    说话间,这男人眼前一黑,好像天地间的灯被骤然关了一样,他的耳朵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揪了一把,黑暗之中,一个阴恻恻的女人的声音凑到了他的身旁——

    “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两个男人吓得面无血色,也忘了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捉鬼师,连滚带爬的就滚出了祖庙。

    林地中央,翟小溪找了一处低洼之处,生了一堆火,一个人坐着。

    周遭窸窸窣窣的,很快,那个红衣女孩来了。

    她早就打探了一圈,确定翟小溪是孤身一人,毫不客气的把她的火给扑灭。林地中央窸窸窣窣的下起了雨。那雨水粘稠腥臭,有一滴落在了翟小溪的面前。

    她抬眼皮子一看,是血。

    血雨越来越大,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浸泡在血海中,空气里让人作呕的铁锈味越来越重。翟小溪的周身却干干净净,宛若处在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又见面了……”红衣女鬼滑行到翟小溪的面前,皮笑肉不笑,“怎么,不喜欢我给你的礼物么?”

    “你这铺天盖地的下血雨,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什么姨妈神转世。”

    翟小溪冷冷的嘲笑她。

    红衣女鬼:……

    她冷着脸,从头到脚都泡在血液了,一丝一缕的血在她苍白的脸上往下流着,让她那张小小的脸变得分外可怖。

    翟小溪伸手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很淡然:“擦擦脸,然后咱们聊一聊。”

    红衣女鬼怒:“你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是不是!”

    翟小溪摇头:“哦,应该反过来。你觉得我们收不了你,所以你才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这片山脉的精怪作祟,为祸人间。”

    女鬼冷嗤:“呵,你一个区区小捉鬼师懂什么。”

    “我不懂?”翟小溪轻笑,“喃永,你父亲死后不久,你也结果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因为执念太深,魂魄久久不肯离去。再加之你的死法特别,被这里山间的阴气捕获滋养,过去的数百年里,你成了这里的土地神,是么。”

    红衣女鬼一脸愕然,她听到了翟小溪嘴里喊出了自己生前的名字:喃永。

    翟小溪看也不看她,用白祤教自己的法子,催决念咒。她的掌心也跳跃出了一点点火星子,紧接着火星子越来越旺盛,自己落到地上,形成了一簇蓝色的篝火。

    那些血雨本来呈现蓬勃之意,却对幽蓝篝火无计可施。火苗越旺,周围的雨点子越来越稀疏,很快有了消停的意思。

    红衣女鬼一脸厌恶,离翟小溪更远了一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

    翟小溪笑了:“根本没有人给象太子立碑。那个石碑本身就是你和你母亲用旁门左道,献祭了自己的身体铸就而成的。”

    翟小溪又点了第二簇篝火,蓝色的火光里,喃永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没人记得你们父亲曾经为了这片村子做过什么,村民们都觉得他是在弥补自己的过错。直到你和你的母亲用同样的方法自杀,然后那一年疫病突然消停了,村民们才隐隐约约的觉得是你们拯救了玛嘎村。”

    翟小溪将篝火燃的更旺一些,继续说道,“你要问我怎么发现的?是因为石碑上记载疫病消失的时间和象太子死去的日子差了三年。”

    在族长的家里,翟小溪找到了玛嘎村类似正史记录的册子。那是一代一代族长才拥有的古老史册。它记录着玛嘎村的变迁兴衰,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大事。

    石碑和史册白祤都会翻译,他很快看出了端倪。

    石碑上象太子死去的日子,和史册上明显不一样,石碑上的日子倒是与册子上象太子的遗孀孤女死去的日子匹配。

    答案呼之欲出。

    石碑是遗孀孤女做成的,明面上它歌功颂德,每到下雨的时候,则会露出另外一面真实的故事来。

    可惜年代久远,懂这种文字的人越来越少,事实成了传说,传说成了神话。越来越少的人去关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象太子心有愧疚主动赴死,亦或者人言可畏他被迫无奈。

    也是在这一年,喃永发现玛嘎村的人越来越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在她听到村长要把村落里的这只祖庙夷为平地修路修房时,她彻底怒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用献祭的方式换来了一方太平,这样的牺牲却被人忽视践踏。如果她变成的石碑都要被人夷平,那就意味着这个世间再也没人会记得她父亲的故事,和她与母亲的牺牲。

    不值得,统统不值得。

    “我们刚刚来的那一天,在林子里追你的黄鼠狼,是一种疫鬼,名叫枭阳。这种疫鬼平日里最喜欢幻化成各种动物的模样,隐匿在山间。我想,你是忌惮这么多捉鬼师会坏了你的好事,所以最开始就让我们轻松射杀了疫鬼,好让我们觉得一切都已经搞定可以离开。”

    “那你们为什么还留下来……”喃永有一张小女孩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幽怨漆黑,有着历经百年洞悉一切的深沉。

    “因为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呀。”翟小溪笑眯眯的点燃了第三簇火。

    “如果我们不留下来,怎么知道这山间简直是百鬼夜行。你用疫鬼交给你的法术让村民们患病,让山都掠走他们的钱财,让水精控制山中暴雨的涨停阻止更多人进来施以援手,你还能让鸡脚神听你的话,混在人类里制造恐慌混淆视听……”

    翟小溪摇摇头:“喃永,你有这等能耐心机,走个正道混出点名堂不成问题。哪怕你放下执念,转世投胎,也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你偏偏……”

    “你懂什么!!!”喃永的脸骤然放大,她似乎想要拔高身体,再次变成石碑的高度,可是却生生使不出力来。

    她慌张的左右看了看,不知不觉中,五六堆蓝色的火苗把她困在了中央。

    翟小溪依然坐在她面前,气定神闲的笑着。

    “我当然懂。鸡脚神,不是别人,是你的父亲象太子,对么。”

    翟小溪说完这话,喃永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的父亲本来就因为在人间做出成绩,被地狱收归成了正儿八经的地府阴差,却依然纵着你,甚至逃逸出来跟着你霍乱人间。喃永,你不明白,你想要报复的私欲,害了多少人,强行改了多少人的命格。这些,都足以抵消你父亲生前的功绩福报,是你这个女儿,把他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翟小溪摇摇头,叹了口气,“自杀是大忌。可是你父亲自杀后,依然可以做鬼差累积福报,你为什么要把他生生召唤回来和你一起作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这些村民?”

    喃永在火光里狰狞的瞪着翟小溪,声音让人耳膜几欲崩裂:“他们活该!!你知道我父亲死的那天我和我母亲是多绝望吗!他勤勤恳恳的为他的领地付出了一生!到头来却被人视为不祥!就是因为我母亲砍了一棵龙树,那些愚昧的山民就认为我们破坏了他们的运势风水!他们不是喜欢崇拜神么!好,我自己做神!我要他们永生永世仰仗我,皈依我,崇敬我!所有对我有不敬的人都得死!血债血偿,是时候让玛嘎村为他们的祖先犯下的错献祭的时候了!”

    最后一簇篝火从翟小溪手心跃出。

    她有些疲惫,往后靠了靠。

    “你倒是妄想。偏门左道若能修成正果,这个人间该乱成什么样子。”

    “我在这里自由自在,谁也管不到我!等我把玛嘎村夷为平地,还会有更多人住进来!只要我想,永生永世我都不会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逼迫我离开!”

    最后一句话突然砸进了翟小溪的心里——一个模糊的,遥远的女声,气若游丝的说道:我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这里……

    那个声音,恍惚听起来,像是自己的。她什么时候,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消失的很快。翟小溪来不及细想就不得不起身迎战——喃永后知后觉的发现,翟小溪在和自己谈话时,已经布下了一个火阵,她已经逃不出去了。

    喃永脸色一变,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召唤出了无数鬼魂精怪,天上地下水沟树梢突然冒出来无数黑漆漆的身影,包抄住了翟小溪。=

    他们有些是横死在山林里的人类,有些是被喃永收编的精怪,有些是被她炼化的恶灵。

    那些东西好似有一千双眼睛,铺天盖地的朝着火阵涌来。

    喃永动弹不得,那些东西就飞蛾扑火一样的撞火阵,蓝色的篝火被搅和的时大时小,晃动的天地间,嘈杂的笑声哭声尖叫声混合在一起……

    翟小溪握着剑,刚刚把树枝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砍断,另一头,一个猿猴状的精怪就卡住了她的喉咙。

    喃永见翟小溪孤立无援,一拳难敌四手,她得意的冷笑着。

    也就在这时候,原本空寂的林地里突然跳出了十几个捉鬼师,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加入了这一场混战。

    白祤与纪盟冲在前头,两人披荆斩棘,和三元一起,在重重厉鬼邪灵中劈杀开了一条路,径直冲到了翟小溪身边,给她解了围。

    三个人站在了一起。

    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喃永万万没有想到翟小溪竟然联合了所有捉鬼师进行反杀。

    不仅如此,白祤出现后,他加强了翟小溪布好的火阵。那些幽蓝的火苗逐渐变成了簇青,逐渐变高变旺,包抄着喃永往中间迫近。

    炽热的火苗炙烤着喃永,她痛苦的寻找着逃出升天的办法。

    而随着她力量被困,那些寡不敌众,被各派捉鬼师打的屁滚尿流的精怪眼看时局不对,一个个抱头鼠窜准备开溜。

    纪盟“嘿嘿”一笑,只见林地上空亮光一闪,数千张符箓构成的穹顶骤然压下来。那些精怪被穹顶压的喘不过气来,躲得躲逃的逃,没走几步还是被捉鬼师们就地正法,收进了坤袋里。

    喃永见大势已去,做出要鱼死网破样子,想要与几个人同归于尽,就在此刻,外圈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住手。”

    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

    脚链的声音叮当作响,生锈的铁链在泥地上划出了让人心悸的摩擦声。走近一些,翟小溪他们认出了来者是鸡脚神。

    他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一个穿着贵族服饰的中年男人,脸上疲惫而憔悴。

    “喃永,停下。”

    红衣女鬼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脸上的戾气尚未散去,但是她看到了鸡脚神的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的时候,惊恐的瞪圆了眼睛,紧接着眼泪夺眶而出。

    翟小溪他们,用郁垒给的符箓,把真正的黑白无常请来了。此时此刻,鸡脚神的腿上,再次被拴住了铁链子。

    “女儿,跟我走,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喃永摇着头,很难去接受眼前的事实:“父亲,再多十四个人的性命我就可以让你解脱了……你不用在地狱受苦,我们可以做一方之神,永远不用离开……”

    鸡脚神苦笑,举起了手——他的掌心烙着两个字:虚,妄。

    那两个字是地狱九重火烙上去的,根植在鸡脚神的皮肉里,无法磨灭去。

    “无济于事的……原本是我痴心妄想……害了你和你的母亲……如果你不停手,我们一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喃永,听我的。”

    鸡脚神被黑白无常带走,路过翟小溪三人时,黑白无常冲着他们点头示意:“多谢。”

    喃永眼睁睁的看着鸡脚神再次被带走,心里明白,这一次,父亲真的要打入十八地狱赎罪去了。她失魂落魄的放弃了抵抗,跌坐在地上,先是变成了一块巴掌大的方碑,又变成了一堆女孩的红衣,最后融成了一团黑雾。

    纪盟上前,收走了她。

    血雨消失了,林地的低洼处积攒的血腥之气也一点点涤荡而去。树荫稀疏处,天色渐亮,山雾也渐渐消弭。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收获,这一夜终将过去。

    最先去追小陶的道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了大部队脸上满是喜气:“醒了!他们都醒了!那些染病的人一夜之间全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小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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