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等张慧陪着爸妈到国营饭店时, 看到二哥张强站在桌旁拼命招手, “囡囡, 在这里。”

    张强占了一张圆桌, 菜已经点好了，张慧又叫他去外面帮妈妈买一碗小馄饨, 老人家久病脾胃弱，张慧还是担心这里的菜不适合妈妈吃。

    国营饭店里吃饭的人还是挺多的，基本都满座了。闻着隔壁桌红烧肉的香味，张慧食欲大增, 准备今晚大快朵颐一顿上海菜。

    张强动作挺快, 把人家的馄饨碗都端来了。还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囡囡好久没吃这个了吧？我买了10个。”

    接过二哥递过来的牛皮纸口袋, 里面是热腾腾的生煎包。包子小小巧巧, 打着可爱的褶子，香气扑鼻。张慧不经食指大动，也顾不得那么多, 用桌上的筷子就夹了一只出来吃。

    “囡囡，慢点吃，小心烫！”张慧妈妈急急说。

    “好吃, 真好吃!”张慧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包子, 赞不绝口。

    “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家的生煎，不记得了？”二哥想起妹妹小时候流着口水，守在摊子前买生煎的可爱样子，忍不住拿出来笑话她。

    “好了, 吃一个就够了，等会儿还要吃饭。”张慧爸爸把大碗了的馄饨用汤匙舀到小碗里，看着不烫了才端给张慧妈妈，“这个好消化，侬先吃几个，喝点汤。”

    终于开始给他们这桌上菜了，有红烧肉，清炒河虾仁，糖醋排骨，蟹粉狮子头，清蒸鲥鱼，糖藕，葱油拌面，全部是上海有名的菜式。

    “你妹妹的钱不是钱啊？你点那么多的菜，我们怎么吃得完，你个败家子！”张慧妈妈一看到这一大桌菜，马上心疼得不得了，这得花一个月的菜钱吧？

    张慧直咽口水，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听到二哥被骂，忙笑着说：“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好久没吃家乡的菜了！爸爸妈妈，二哥，快动手，吃饭钱是不能节约的！”

    张慧妈妈看到女儿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的满足样子，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的囡囡16岁下乡，再回来已经过了6年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等姆妈身体好了，经常给你做。”张慧妈妈哽咽着给张慧舀了一个狮子头放她碗里。

    张慧装着没看到妈妈眼里的泪，笑眯眯的说了句：“谢谢姆妈。”然后去品尝碗里的蟹粉狮子头。

    边吃还边说，“你们快吃啊，别光看我，这个狮子头真好吃，可惜国庆没有假不能来啊！”

    “这么多菜吃不完吧？要不把你大哥和两个侄儿喊来吃饭！”张慧爸爸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张慧看了一下桌上的菜，这时人心淳朴，上的菜分量十足，都是大盘大盘的，二哥点的这桌菜可能要十个人才能光盘。

    “二哥，派你去喊，快去快回！”张慧毫不客气的差使张强。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吃顿饭都不自在啊，才吃了一块红烧肉。”二哥边卖惨边拿了一只生煎跑出国营饭店，这饭店离家里走路应该不要十分钟。

    张慧心烦大哥不照顾父母，不管教大嫂，虽然去叫他们来吃饭，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爸妈，我们先吃，不要等他们。免得等下我看到大嫂没有胃口。”

    说完就挑了一大块没有刺的鱼肉放妈妈碗里，“这个清淡，好消化。”又帮父亲夹了两块红烧肉，“儿孙自又儿孙福，你们现在就是要颐养天年，保重身体，不要管得太多了!”

    “哎，好的，以后要跟着囡囡享福了”张慧爸爸连连点头，看来大儿子的所作所为也让他心痛。

    张慧又吃了两块糖藕，两筷子鱼，尝了点虾仁，满足的叹了口气，“肚子都快装不下了，开始不应该吃那个生煎.爸爸，您多吃点，妈可全指望您照顾呢!”张慧爸爸连连点头，“到京市你妈病好了，我们还可以帮你带小囡囡。”

    “好，妈妈您别操心，安心养病吧!我那院子里还有一块菜地，几个小花坛，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养花种菜。附近还有公园，好多老头老太太早上都在那里锻炼身体，空气可新鲜了!”

    张慧担心妈妈还放不开，毕竟传统意识里还是养儿防老，一些老人家依赖女儿养老都是万不得已，很丢面子的事情。

    “你们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你们女婿你一点不用担心，保证比你儿子还待你们好！”

    张慧妈妈看到女儿提起女婿就是一脸甜蜜，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也笑着和张慧爸爸说：“我们以后要享女婿的福了！”

    张慧爸爸的话音才落，张慧看见胖大嫂领着两个侄儿过来了，边走还边大声喊：“在这里，在这里！”声音大得使周边桌子的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

    她却浑然不觉，自己拉张板凳坐下，又喊到，“老二，帮我拿碗装饭，要大碗。”看到张慧他们没有等她就吃了，又不满的大声嚷嚷：“你们都不等我们就先吃了，现在我们怎么吃啊！”

    “大嫂，只听过儿女等老人家来才动筷子的，没听说老人家要等儿女的，就是这些菜，你爱吃不吃！”张慧一点没客气。

    二哥也没理他，自己装了一碗饭，赶快夹了几块红烧肉，一个狮子头，低头猛吃。他是深深见识过大嫂和两个侄儿的战斗力的。

    两个侄儿一上桌连爷爷奶奶都没招呼，别说张慧这个陌生人了，装饭的时候也没管他们的妈妈，各自装了一大碗饭，夹了满碗的菜低头狂吃起来。

    张慧赶紧站起来，帮爸爸装了半碗葱油拌面，夹了虾仁和糖醋排骨，看这架势，不动作快点，老爸就要饿肚子了。

    “张慧，你回来了!”大哥张明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桌边，张慧看他穿着洗得发黄的旧衬衣，蓝色的旧裤子，脸上眉毛耷拉着，总感觉愁眉苦脸的。印象中的大哥一直是穿着白色的衬衣英俊小伙，现在看来自己离家六年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大哥了。

    “大哥，快坐，吃饭！”张慧看到大哥这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有着血肉亲情，原主留下的记忆又十分的清晰，直接影响着她的心情。

    “坐什么坐，张明，帮我去打一碗饭来！”胖大嫂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双筷子，正夹着红烧肉塞进嘴里。

    大哥乖乖得去打了两碗饭过来，递给胖大嫂一碗，自己端了一碗坐到旁边，张慧看了这几人的吃相，早没了食欲，万幸自己先吃饱了，要不都不敢下筷子啊。

    张慧拿公筷帮大哥也夹了几筷子的菜，免得他光吃白饭，“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吃饭菜都不晓得夹！”胖大嫂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吃完了一碗饭加小半盘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还不忘记骂大哥两句。

    看到桌上的菜不多了，胖大嫂十分精明的在去装饭之前，把盘子里的仅剩下的几块红烧肉连汤汁一起赶到自己碗里，然后才准备去装饭。

    看到妻子做的事情，大哥张明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小侄儿大概才四岁，不太懂事，看到自己妈妈把红烧肉全夹了，连汤都没有留，立马就“哇哇”的哭起来，边哭边喊：“红烧肉没有了！”

    “别哭了，叫你姆妈分你点！”大哥立即放碗去安慰小儿子。

    “小姑，这点肉不够吃的，再点一份吧！”大嫂涎着脸对张慧说。

    张慧看小侄儿哭成那样，本来想叫二哥再点一盘红烧肉的，看到大嫂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想到父母亲在家里过得那日子，就忍不住讽刺道：“再点一盘可以，不过我们的帐已经结了，你要点的话你自己出钱。”

    “什么人啊，请人家吃饭都不管饱的！”大嫂见张慧不肯加菜，分了一块红烧肉给小儿子，边小声嘟囔着，“你也是个讨债的，专抢老娘的东西吃！”

    不到10分钟，桌上菜全部光盘了，连张慧妈妈剩下的那半碗馄饨都落尽了大嫂的肚子。这战斗力，让张慧叹为观止。

    这年头家里伙食不好，没肉吃，在饭店里有人请客多吃点也没有错，主要是那母子三人的吃相实在不好，都像是逃难才回来的。并且两个侄儿的衣服破破烂烂，连补丁都是打得歪歪的，针脚也很粗大；脸上黑得像坨碳，像花猫一样，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脸了？

    “小姑，听说你发大财了？”胖大嫂正用牙签剔着牙齿。

    “发财了就把那一百五十块钱还给我呗，你看你侄儿穿得啥衣裳啊？你都忍心？”她居然打起了感情牌。

    “那大嫂把工作还给我呗！”张慧知道对大嫂这种人就不能客气，否则就会得寸进尺。

    “你都读大学了，还要我这工作啊！”

    “我卖给别人啊。外人起码得卖两百块！”

    大嫂见小姑子寸土不让。立即转换话题：“你把公婆都接到京城去养老了去？真孝顺！那家里的房子都是我们的了，好歹我也给张家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嫂完全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我爸妈是去京市养病的，不是去养老，他们还要回来的！”老二识破了大嫂的阴谋。

    “回来没地方住，他们孙子不要睡觉的地方啊？”大嫂一句话顶上去，“以后要回来也可以，但是现在起每月要把妈的工资补贴给我们。”估计后面这句话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凭什么？小姑子，你是泼出去的水。我家得房子是凭我生的两个儿子！”胖大嫂得意洋洋的说。

    “大嫂，现在不比以前了，生儿生女都一样。房子是爸妈的，爸妈让你们住，你还想喧宾夺主赶他们出去？”大嫂估计以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家里的大功臣了，所以在家里当霸王，谁都不放在眼里。

    “小姑子，你是泼出去的水，让老家伙说话，问他们要不要孙子？要孙子就把一个人的工资留下来，给孙子买牛奶喝！”大嫂很嚣张。

    “不想要孙子我就带他们回娘家！”张慧冷眼看着，估计大嫂这招以前百试百灵。

    果然，大哥张明站起来，畏畏缩缩的对父母说：“爸，妈，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好你个张明，老娘为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老张家连养孙子的生活费都不肯出？”胖大嫂伸手直接推大哥一把，把大哥差点推到在地上。

    “别闹了，还在饭店里面呢！”大哥臊得满面通红。

    “老娘就是要闹！”大嫂干脆一头朝大哥撞去，没撞到大哥，就直接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我怎么命这么苦，嫁了个男人没出息，养儿子都养不起？”

    这时饭店里面还有几桌客人，大家伙这时都像看西洋镜一样看着她表演。

    张慧看父母这时已经快忍不住了，爸爸嘴张了好几次，话又没说出口，不知道想说什么。妈妈可能已经被伤透了心，虽然有些激动，但是还是强忍着没有说话。

    大哥转过头以哀求的目光看着父母，“爸，妈，别和她一般见识！”

    大嫂又冲上来，一爪子抓到张明的脸上，脸上立马抓破了皮，留下一道血印子。

    张慧一家人看到大哥被打，都站了起来，“住手！”张慧爸爸大声喊道。

    大嫂得意的看了张慧一眼，“老家伙是不是要给钱了？早点说我就不用把你大哥的脸都抓破了？”

    “张明，她要带儿子回娘家就让她走！我们家要不起这样的泼妇！”张慧爸爸这回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我----孩子是我们张家的啊！”大哥无可奈何的捂着脸，根本不敢看向大嫂。

    “老家伙不要孙子是吧？我就带他们回娘家！”大嫂完全有恃无恐。

    “爸，妈，我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能让她把孩子带走啊！”大哥满头大汗，不知是急得还是臊得。

    “老婆，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挨了打的大哥居然去给大嫂认错了。

    张慧现在才知道大嫂在家里称王称霸的根本原因，主要是在大哥这里，大哥对大嫂无底线的忍让。

    张明见求老婆无效，又回过头去求父母，“爸，妈，你们不能眼看着我这个家散了啊？”

    这时，张慧的妈妈站起来问道：“老大，为了你那个小家不要散了，我和你爸爸就要露宿街头是不是？”

    张明小声嗫嚅着：“您不是去妹妹那里住吗？给我们一个人的退休工资她就不闹了！”

    “好，好，我养得好儿子，自己有了儿子就不管父母的死活了！”张慧妈妈气得浑身发抖，敢情自己儿子和媳妇是一条心的，既盼着他们赶快去女儿家，给他们腾地方出来；又认为两个老家伙交出一个人的工资来替他们养儿子是应该的。

    “老二，你不要有意见！”张慧妈妈朝着张强说了一句。

    “妈，你咋做我都没意见！”张强早看透了大哥两口子。

    “老大，你不就是想要房子吗？老大媳妇，你也别闹腾。家里那两间房子以后就给你们了，退休工资别想，我去你妹妹家住不要用钱吗？你两口子别为了钱脸都不要了！”张慧妈妈今天对大儿子彻底失望了。

    “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吧，我和你爸什么都给你了，对得住你生了两个儿子吧？”老人讽刺的一笑，“我们以后也不要你管，你也不要再找我们！”

    大哥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大嫂欣喜若狂，冲着张强说：“老二，赶快把你的破东烂西搬走！”

    张慧走到大哥面前，小声问道：“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你只想到问爸妈要东西？那你给爸妈什么了吗？妈妈病成那样，家里也没有消停的时候，大嫂天天在家里指桑骂槐，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你怎么不送妈妈去医院看病？”

    “你大嫂是那个样子的，讲话嗓门大！再说把家里的钱都弄光了是你二哥的不对！”

    “二哥弄光的不是你的钱，是爸妈的钱！”张慧不想再和大哥废话了，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在骨子里某些事情大哥和大嫂意见是一致的。这才是问题根本所在。

    “大哥，大嫂，希望你们记住妈妈今天说的话，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们！”张慧扶着妈妈，准备离开。

    “放心，哪个脑袋进水了才会想找麻烦呢！张明，我们一家四口就是讨饭也不会来找老家伙得哦，是不是？”胖大嫂已经完全不顾脸面了。

    大哥张明依旧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慧妈妈长叹一声，扶着女儿的手，一家四口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饭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鼓励和支持！心情好了很多，有你们的一路支持我一定会坚持把文写完的，无论签不签约。再一次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