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本来以为这两人是因为某个限量款打起来的, 却没想到沈棉棉一张口就提了喻栩文。
她一头雾水,“怎么都在提喻栩文?我只听说他失踪了……”
“他的失踪跟许玫有很大关系。”沈棉棉说。
喻栩文和沈棉棉同在十七班, 所以有些事情要比别人知道的清楚, 但由于跟喻栩文关系并非很好,就没有在陆晚面前提过。
“喻栩文是个很文静内向的男生, 他在十七班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跟傅栖言倒是很亲近。那段时间许玫成为傅栖言的女朋友,喻栩文就经常在放学的时候跟许玫一起去十班找傅栖言, 时间长了两人的关系也近了, 经常能在教室里看见许玫和喻栩文坐着聊天。”沈棉棉对许玫大概是讨厌到了骨子里了,提起她就一脸厌恶,“我那时候就应该想明白,许玫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会跟谁成为好朋友。”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陆晚问。
“后来喻栩文的秘密不知怎么的被许玫知道了, 她向傅栖言说了这事, 让傅栖言离他远一点,但起初傅栖言根本不信,许玫为了让他相信, 就去逼问喻栩文, 逼他承认然后用手机录音。”
陆晚听到这里, 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股的凉气, 想到在图片上看到的那张喻栩文的照片,他笑得灿烂又阳光,是在难以想象被人逼问心底不堪的秘密是什么模样。
“许玫怎么能这样?!”陆晚禁不住发问。
“她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人, ”沈棉棉咬牙切齿,“她把录音拿给傅栖言之后彻底激怒了傅栖言,不仅把她手机摔了,还毅然跟她提了分手,后来许玫数次想要复合,都没能成功,活该!”
陆晚下意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周六那天我们从顾简舟家里出来,你坐车走之后,许玫在路边拦住傅栖言哭着求复合,我站在边上听见的!”沈棉棉稍有些平复的面容又染上了怒色,“还有一件事,贴吧里那个关于喻栩文的帖子,是许玫发的,她的那个账号之前私聊骂过我,所以我一直记得她的ID!”
陆晚简直难以置信许玫做出这样的事。之前接触许玫,只觉得她是个骄纵的大小姐而已,平时也就跟沈棉棉动动嘴上功夫,也没见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却没想到这样的恶毒。
“可她为什么这么针对喻栩文?”
“八成是因为周六那天晚上又被傅栖言拒绝,她对喻栩文怀恨在心,觉得如果不是他,傅栖言也不会跟她分手,所以才发了那个帖子泄愤!你刚才就不应该拦着我,应该让我把她揍成猪头!”
“现在就是你把她打了又能怎么样,还是等喻栩文找到之后再看看怎么处理吧。”陆晚听着也生气,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揍许玫一顿就能解决的。
“喻栩文性格有些孤僻,我现在很担心他会想不开……”
“别乱说!”陆晚立即制止了沈棉棉的话,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狼藉,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你闹成什么样了,公然在教室里闹事,还是想想检讨怎么写吧。”
沈棉棉不忿的撇嘴,满脸的不服气,似乎还想跟许玫大战三百回合。
陆晚见她脸上沾了些红红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刚才在跟许玫打架的时候,从许玫的口红上蹭下来的,于是说,“你先把这些桌椅都扶起来,我先出去一下。”
沈棉棉点头应了,起身开始把课桌扶起来摆正,陆晚则出门去了卫生间,想用纸巾沾点水给沈棉棉擦脸。
学生们都赶着去吃饭,看完热闹之后散的很快,这一层楼几乎没有多少人。
陆晚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很安静,她脚步很轻,刚走到洗手台前,还没来得及拧开水龙头,就听见刺耳的叫喊,“这是我的错吗?!”
陆晚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个哆嗦,差点跳上洗手台。
随后她听出这是许玫的声音,就下意识停住动作。紧接着听许玫的哭声传来,“失踪是他自己要失踪的,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把他绑起来的,为什么都怪在我身上!”
徐梓雯的安慰声传来,“别管他们说什么,今天沈棉棉动手打你,你回去直接告诉你家人,到时候来学校闹起来,沈棉棉也不会好受。”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许玫十分迫切的拉着徐梓雯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晚听见徐梓雯说,“你没有错。”
她的声音平静低缓,像是含着诱导和抚慰,“你做这些也是为了大家好。喻栩文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人,他心理已经扭曲了,这种人在学校里,在社会上都是祸害,你只是提醒大家离他远一点而已,他失踪是因为他自己玻璃心,心理有问题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就是啊,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的。”许玫得到了支持,附和道,“你看他平时懦弱的样子,像个娘们一样,正常的男生能这样吗?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发那个帖子也只是告诉大家罢了。”
“对啊,你有什么错?喻栩文就是有病,沈棉棉也有病,你不必跟有病的人计较。”徐梓雯说。
陆晚听了后只觉得如鲠在喉,指尖都忍不住打颤,一股怒意仿佛撕裂了心底铺天盖地的汹涌而出,在心腔泛滥。
刚才沈棉棉说许玫恶毒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想法,但是现在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
喻栩文把许玫当做好朋友,许玫却在他的心口上划刀子,然后在刀口上一寸一寸往里砸铁钉,最后在一脸无辜的说自己没有错。
何其可怕。
陆晚低眼看了看手机录音的读秒,默默的退出了卫生间。
现在就算是冲进去再把许玫和徐梓雯两人揍一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就是等到喻栩文被找到的消息。这两个蠢货的账,往后再算。
陆晚回到教室,就见顾简舟去而复返,正帮沈棉棉扶课桌。沈棉棉对许玫的气显然迁怒到了顾简舟身上,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把桌椅摆回原样。
陆晚也正在气头上,也不想强颜欢笑跟顾简舟寒暄,三个人沉默的把桌椅恢复原样后,陆晚对他简单的道了谢,就跟沈棉棉一起离开了。
顾简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当天下午,沈棉棉不想被老师提去办公室问审,直接从图书馆后花园卡着栏杆出去了,临走前还抹了一把眼泪,“我一定减肥。”
陆晚回到教室,就周围依旧是因为喻栩文的事争论不断。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班会的主题向来是学校规定,由班长和学委共同主持。
何静巧先说了一下开班长会议时老师下达的消息,“明天会有上级领导来学校审查慰问,要求全校同学必须统一着装校服,各班的班长会把没有穿校服的人记录并上报。同学们上课也认真一些,如果被巡查的领导发现有同学没有准守纪律,学校将直接扣学分给处分,这件事比较重要,希望大家重视。”
领导审查隔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学校对这个审查非常重视,每次都要严查严抓,以防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学生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哀声哉道。
何静巧稍微组织了一下纪律,把讲台让给了陆晚。
陆晚轻咳两声,对着寂静的教室说,“我要说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关于喻栩文的传言,今天大家也发现了,教室里年纪里关于他的争议有很多,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做背后乱嚼舌根子的人,不要分享,不要传播,让舆论在你我口中暂停。”
教室里越发安静了,连小声讨论的人都没有,齐齐的看着陆晚。她作为学委,在班级里还是有一定威严的,十分认真提起这事时,没人敢嬉皮笑脸的接话。
“第二件事,网上流传的关于喻栩文的事姑且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从三班任何一个同学的口中听到关于喻栩文恶心的字眼,我先把话放在这里,如果让我听见了……”陆晚扬了扬手边的学分记录册,“我就直接在上面扣分,并且不会告知你们,到结算的时候学分不及格,别哭着来找我。”
何静巧立即附和,“我也一样。”
学分记录册一个班级里有三本,班长一本,学委一本,班主任一本。每次学生扣分加分必须要三本同步记录。但实际上班长和学委统一了,班主任手里的那本也没什么异议。
学生们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眼神,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对这话反驳。陆晚说完之后就拿着本子下台了,随后就是何静巧做班会总结,剩下的时间就是自习。
沈棉棉回去之后直接给父亲说了这事,让父亲给老师打电话,告了两天的病假。
陆晚坐车去找沈棉棉,到了东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路边的路灯亮着,周围空无一人。
陆晚嫌灯不够亮,打开手机的手电,正在路上走着时,忽而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站住。”
陆晚吓一跳,叫了一声连忙后退两步,抬手将手电光指过去,就见有一个人坐在灯光微弱的地方,旁边有一尊石雕小像。陆晚离得远,加上灯光又弱,这才没有看见他。
灯光打过去的一瞬,就把他的面容照的清楚。
傅栖言微微眯眼,用手虚虚挡了一下手机的光。
陆晚看见是他,立即把光降低了一些,抬步朝他走去,“你大晚上的,躲在这想埋伏我?”
刚一靠近,就闻到傅栖言身上散发的酒味。这两天阴雨不断,气温降得厉害,陆晚出门都是套着外套的,但傅栖言此刻却还是穿着短袖,两条长腿随意的曲着,人字拖一只穿着一只踩着,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十分邋遢。
傅栖言喝得有点多,反应比平时迟顿不少,听完她的话还一会儿了,才吃吃的笑,“我又不是你,在这藏着埋伏,也不知道要藏多少年才能等到你。”
陆晚站边上看了看,觉得现在的傅栖言好像完全没有攻击力,平日里有些锐气的眸光也变得呆呆的,笑起来相当灿烂,“你喝醉了?”
“没有。”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
“那肯定是喝醉了。”陆晚立即下了定论,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
她走到傅栖言的身边坐下,“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傅栖言抬头往天上看,可是乌云遮住了繁星和月亮,天上什么都没有。一阵风吹来,带着夏日里稍有的清凉,拂动他蓬松柔软的发丝。
陆晚转头看他,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傅栖言。
学校里都说他是校草也是有原因的。他的五官生得很精致,眉毛颜色不浓不淡,睫毛密长,鼻梁高挺,仿佛每一点都恰到好处。
此前两人虽有过小别扭,但陆晚并没有真正的讨厌这个人。傅栖言大多时候都是很安静的,有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幼稚,但不妨碍陆晚从他身上看出有担当,明是非的品质。
其实她也知道傅栖言为什么会对她有些不满,左不过是因为当时在医院他来问话的时候,陆晚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语气也不礼貌,傅栖言一直记着呢。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你是不是在担心喻栩文?”
傅栖言喉结轻动,说话慢吞吞的,“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陆晚失笑,“我上哪找他去啊。”
“你每次都能找到我。”傅栖言转头朝她看来,“不管是在医院、卫生间、宴会的三楼上,还是在器材室,你好像总能猜到我在哪里,你能不能猜猜小文去了哪?”
“这……”陆晚想反驳,但是却无从反驳,只能说,“这些都是巧合啊。”
但其实说了她自己也不信,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她怀疑是那个狗剧本在作祟。
傅栖言沉默了,目光却直直的盯着陆晚,动也不动。
陆晚被他这样盯了一会儿,耳根就有些红了,主要是距离太近了,傅栖言的目光又过于专注,不自觉的脸竟然有些发烫。
“你就算把我盯死,我也没办法知道他在哪啊。”陆晚碎碎念。
傅栖言迟缓的收回目光,没再说话,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
陆晚终是忍不住,问道,“喻栩文跟你……是什么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陆晚都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却听他缓缓说,“是我弟弟。”
陆晚轻扬眉,揣摩这个弟弟是什么意思。
傅栖言却又补充道,“亲弟弟,同父异母。”
陆晚没想到喻栩文竟然是傅家的私生子,更没想到傅栖言会把这些说出来。她瞬间有了一种趁着傅栖言喝醉套话的负罪感,立即开口道,“当我没问吧,你喝多了,快点回去休息,别在外面坐着了。”
她说完就飞快的起身,抬步要走,却没想到手腕一紧,竟然是被傅栖言给拉住了。
陆晚惊了一下,“你干什么?”
傅栖言不满的抬头看她一眼,言简意赅,“坐。”
“我还有事呢,我要先走了。”陆晚找借口推脱。
她可不想在傅栖言喝醉的时候打听他家里的私事,万一等他清醒了来找事怎么办。陆晚挣了挣手腕。
只是没想到傅栖言的力气很大,陡然把陆晚往下一拉,她顿时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傅栖言身上,脑袋轻撞在他的锁骨处。还不等她挣扎,傅栖言就整个揽住她的脖子,低头看她,“别走,我还没说完。”
陆晚心腔里开始敲起打鼓,抬眼就能看见傅栖言,距离太近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傅栖言说话时,灼热的酒气喷洒在她脸上的感觉。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陆晚道。
“你必须听。”傅栖言戳在她脑门上,“是你先问的。”
“你撒开我,别耍酒疯。”陆晚挣扎,慌乱间一圈砸在傅栖言的侧脸上,他吃痛嗷了一声,陆晚立即停住动作。
两人对望了一瞬,陆晚心里有些过不去,“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放开我。”
傅栖言嘴角沉着,一脸的不高兴,而后突然吐出舌尖。
陆晚看见他舌尖上有一抹很明显的殷红,显然刚才那一拳让傅栖言的口腔负伤了。
陆晚动了动唇,“抱歉……”
傅栖言拧起眉毛,“我没喝醉。”
“大哥,你这还没醉?你还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吗?”
“别叫我大哥。”傅栖言说话一顿一顿的,表情却很认真,“叫我小言言。”
陆晚惊,“你疯了吧?!”
许是怀里的陆晚太不老实了,傅栖言有些制不住,干脆松开了她的脖子,反手抓起她的右手,直接与她十指扣在一起,捏得紧紧的。
陆晚脸烫的能煎鸡蛋,用力甩了两下, “傅栖言,你干什么!你快松开我!”
傅栖言不理她,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卷小的透明胶带,直接围着两只手腕缠了好几圈。别看他脑子不大清醒了,动作却十分利索,陆晚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陆晚发出灵魂质问:要命了,这人怎么还随身带着透明胶带?!
傅栖言见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绑结实了,才用牙咬断了胶带,又好好的装回兜里,“这下能听我说了吧?”
陆晚举手投降,“你说你说,我听还不行嘛。”
傅栖言忙活了一阵,脸不红气不喘,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虽然我跟小文是同父异母,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是我妈见他可怜,才给抱回来养的。”
“我爸当时是被设计,才跟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所以一直不想承认小文,也不让他姓傅。”傅栖言忆起当年的事,神色沉重了不少,“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小文心里的秘密,他胆小谨慎,也不愿与人多交流,就是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但是他有什么错?性向男女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活得战战兢兢,受人歧视?”傅栖言转头看她,仿佛寻求支持,“对吗?”
陆晚本来打算只听他说,不做回复的,但是与他对上视线的一瞬,她好像从傅栖言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那种情绪瞬间让陆晚动容,没忍住开口,“对。”
“错的是那些笑话他,伤害他的施暴者,”陆晚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等我们找到喻栩文之后,就告诉身边的所有人,他没有错,好不好?”
傅栖言的情绪被陆晚一下一下的顺抚着,慢慢的平静下来,最终回道,“好。”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陆晚觉得时间不早了,想起来自己还是特地来找沈棉棉的,不应该在这里耽误,于是对傅栖言说,“你说完了,我也听完了,能不能放开我让我走?我真的有事。”
她动了动被傅栖言的手紧紧扣住的手指,感觉掌心都被捂出了汗。傅栖言低头看一眼,说道,“跟我一起去顾简舟家吧。”
“为什么?”陆晚老大不乐意了,“直接解开不就好了?”
“解不开,要用剪刀。”傅栖言哼唧了一声,“要不我用牙给你啃开?”
陆晚立即拒绝,“那算了,随便找个小石头磨开吧。”
“你跟我回去找把剪刀不好吗?我一下就给剪开了,”傅栖言用手指比了个剪刀的模样,“家里又没人,只有我和顾简舟。”
“真的?”陆晚将信将疑。
傅栖言点头,同时站起身把陆晚也拉了起来,穿好自己的人字拖,摇摇晃晃,“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陆晚被拉着走了一段,从昏暗的地方走到灯下,她看见地上投下了傅栖言和她的影子。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手紧紧被捆在一起。
到了顾简舟家门口,他伸手按了个连环催命铃,门很快就被打开,顾简舟十分诧异的看着陆晚,“陆同学?”
“你赶紧救命吧,这人喝醉了拉着我耍酒疯。”陆晚扬了扬被透明胶带绑着的手,“快找剪刀来。”
顾简舟应了一下,连忙转头喊道,“钟淮,去那边的架子上拿一把小剪刀来。”
钟淮??
陆晚一头雾水,伸长脖子往里一看,赫然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神色各异,齐齐的看着陆晚。
陆晚:妈的,上当了。
还说没人?这满屋子坐着的都是鬼吗?!
傅栖言换了鞋往里走,被陆晚故意拽住,他只好又停下,对顾简舟说,“去拿一罐牛奶给我。”
顾简舟知道他平时爱喝什么,转头去冰箱拿了一罐了,谁知道傅栖言接下之后转手送给了陆晚。
陆晚疑惑的看他一眼,“我不喝。”
傅栖言没说话,眼神透着倔强,牛奶就一直举在陆晚面前。
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陆晚认输。喝醉的人等于傻子,为什么要跟傻子计较呢?
顾简舟帮忙解开了两人手腕的胶带,满脸歉意,“抱歉啊陆同学,他说要出去透透气的,没想到竟然把你拉过来了。”
陆晚见手腕上有一圈红印子,揉了揉之后笑着回道,“没事,不过这人你给看好了,别又放他出去,得亏遇上的是我,不然……”
本来陆晚想说不然要是别人就动手揍他了,但是想到自己也让傅栖言的嘴巴负伤了,于是没好意思再说,拿着牛奶迅速摆手,“我先走了,你们忙。”
顾简舟点头,“路上小心。”
傅栖言站在边上看着,也没再说什么。
陆晚脱身之后飞快的去找了沈棉棉。沈棉棉告假在家也不舒坦,沈父对沈棉棉溺爱,但沈母却十分严格,由于沈棉棉平日在学业方面比较懒惰,所以沈母经常盯着沈棉棉做各种习题。
陆晚的到来让做题做到头秃的沈棉棉缓了一大口气,沈母最喜欢陆晚,见她来了立即亲自给她切水果吃。
两人坐在房间里,各自露出疲惫的神色,默契的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我可能要插手喻栩文的事了。”最后还是陆晚先开口。
“你知道他在哪?”沈棉棉挑着眉,神色满是意外。
陆晚摇头,“但是我要告诉全校同学,喻栩文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沈棉棉惊诧,随后笑了,“我们晚晚还是厉害,我支持你。”
陆晚也跟着笑了,“这有什么,就像当年你为我做的那些一样,每一个受害者出现时,我们都不能冷眼旁观。”
陆晚说的是陈年老事了。当年上初中,她年纪还小,因为没有母亲而有些自卑,被同班一个很讨厌她的女生得知之后,就经常以此来嘲笑她。
如果遇到她不懂或者不知道的事,那女生就会跳出来说“她又没有妈妈,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之类的话,陆晚曾经因为这些话受到很大的伤害。
沈棉棉是初二上学期转学来的插班生,在目睹陆晚被笑话之后,化身炸毛的小狮子,把笑话她的女生打到趴在地上痛哭。
直到现在陆晚还记得那天沈棉棉指着一个个面带恐惧的同学破口大骂的模样,“陆晚就算没有妈妈,也比你们这些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好上千万倍!”
沈棉棉一直都是这个模样,陆晚却一直在变。她从一个内向的女生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她不会欺负别人,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想起当年的往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凑一起笑了,坐在一起聊以前的事。
陆晚没在沈棉棉家留宿,回家的时候都快十二点,草草的洗了个澡躺上床睡觉。
小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滴滴答答低低声音好像透过梦境,传到了陆晚的耳朵里。
她再次看见自己站在酒店的走廊大哭,这是第三次做这个梦。上次看见走来的男人是傅栖言之后就停止了,这次却比上次更加清晰不少。
她看见傅栖言递给她一张雪白的面巾纸,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而后启唇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梦中那个二十多岁的陆晚紧紧盯着傅栖言,红红的眼眶不停流下泪水,像是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傅栖言。”她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哭腔,将他的名字嚼碎在齿间,化作一声呢喃,“傅栖言……”
“你认识我?”傅栖言有些意外。
陆晚张了张唇,还没说话,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傅栖言,你在哪?”
傅栖言闻声转头,应了一声,“在这。”
他将纸巾放到陆晚的手中,然后转头走了,临走前还仔细看了她一眼。走廊的尽头又出现一个身着雪纺礼裙的女人,笑着朝傅栖言招手,“原来你在这啊,找你好久了……”
陆晚像之前一样,想仔细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随后梦境到此为止,断了。
她睁眼,外面天已亮。
陆晚第三次梦到这个梦,一次比一次要长,她赶忙爬下床拿笔记录。
第一次做梦是在之前宴会回来的那天夜里,第二次是周六的夜里,第三次做梦是周一的夜里。目前还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日期规律,只能等下次做梦再看。
但是频频梦见傅栖言,也太奇怪了。
梦中的傅栖言似乎不认识她,但她看着傅栖言的眼神分明是认识已久,这是为什么?
陆晚一整个早晨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吃了早餐披上校服去了学校。
今天的学校十分规矩,学校里的学生都穿了校服,教室们也穿正装,路边的花盆全部换上新鲜的花朵,五星红旗高高飘在旗杆之上。天空覆了一层雾霾,触眼可及的阴沉,压在人心头上好像喘不过气来。
一般在领导审查的这一天,整个荆南学院都是安静的,学生见到老师必须停步问好,不可大声喧闹,不可无视尊师。连老师在这天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随处可见的值班人员站岗,就是为了应付突然情况。
上午第二节课过后,开始下雨了,虽然不大,但打在窗子上仍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教室里一片安静。
陆晚正做题,就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有轻微的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沈棉棉的电话,下意识挂断,想着下课再给打过去。
但沈棉棉却又打了回来,且是挂一个打一个,像是有什么急事必须立刻告知陆晚。
陆晚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即举手跟老实说身体不舒服,想要去洗手间。老师立马同意,陆晚出门之后走到卫生间才接起电话,“喂?”
沈棉棉急得快要哭了,“晚晚,出大事了!喻栩文要自杀,现在就在荆南学院里!”
陆晚猛地一惊,“这话什么意思?!”
“他刚才在我们班群里发了遗言,说要在荆南学院自杀,等人们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受过的痛苦,怎么办,怎么办?!”沈棉棉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我们老师已经报警了,但是没人知道他在哪。喻栩文说他受够了歧视与暴力,这个世界与他而言全是伤害,他没有能力让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所以,所以……”
沈棉棉不知是心疼喻栩文,还是对这件事产生了害怕心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晚听得揪心,却依旧沉声安慰道,“棉棉,你先别哭,你把喻栩文发在你班群的东西转发给我,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棉棉连声应了,挂完电话之后就立即把消息转发给了陆晚。
喻栩文就只在班群发了一段长文字,他的话很简洁,但字字锥心。
他说他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后,每一天都掩藏的很辛苦,生怕被人发现。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告知了身边的所有人。
他还说他知道自己有病,努力的装出正常人的模样与身边人相处。可秘密被散播之后那段时日让他痛苦不堪,他经受过同学的暴力欺辱,还有各种言语眼神的歧视,导致他没办法好好生活,生出过无数次一死了之的念头。
结尾处说,他没办法让那些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只能用这种方法告之全校,以此警醒众人。
陆晚觉得每个字都触目惊心,字里行间都是喻栩文的绝望,他无数次想要放下心里的阴霾抓出阳光好好生活,却都被现实的恶言恶语打败,被那些利爪拖入深渊。
陆晚看完之后,心里憋着一股戾气横冲直撞,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脑子乱成一团。
她走到洗手台边上开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喻栩文挑在今天发出这些,肯定是因为今天有领导来审查,他想以死报复的并不只有那些伤害他的学生,还有这个不作为的学校。
所以他必定会选择一种高调的方法自杀,比如跳楼。
可是荆南学院占地超过千亩,其中的高楼太多,就算是一栋栋的找,也要费些工夫,所以现在去找根本不现实。
陆晚心急如焚,完全没有头绪,转头出了卫生间。
如果全校的同学一起去找呢,找到的几率会不会大一些?
可跳楼只是陆晚的猜测,谁也不知道喻栩文选择什么方法,而且全校师生一起行动的话动静太大,喻栩文不可能察觉不了。
她朝楼下看了一眼,发现学校里依旧很安静。十七班的老师虽然报了警,但出警到这里也需要不少时间,这些时间里陆晚根本静不下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陆晚在匆忙的奔跑见,突然看见了站在楼下打电话的傅栖言。
他应该是也知道了喻栩文发的消息,脸色很难看,浑身充斥着暴躁的情绪,被他强力压抑着。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陆晚停步看他的空档,他挂了电话,像有感应似的,抬头看来。
就这一刹那的对视,陆晚仿佛看见他眼眶发红,眸中是沉甸甸的急色。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跟喝醉了的傅栖言说的话。
“亲弟弟,同父异母。”
“但是他有什么错?”
“等我们找到喻栩文之后,就告诉身边的所有人,他没有错,好不好?”
陆晚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话,猛然间醍醐灌顶,拿出自己兜里装的剧本。
翻开之后剧本上仍然是那一行字:告诉全校,喻栩文没有错。
剧本好像每次都能提前预知到她会在什么地点遇到什么事,然后下达任务。这次的任务既然是关于喻栩文的,那会不会她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下一个任务就能显示出喻栩文所在的地方?
陆晚越想越觉得这个论点站得住,剧本上的任务,显然是想让她帮助喻栩文。
她拿着剧本将那行字看了又看:到底用什么方法能够告诉全校的人?
仅仅一瞬,她立即想到了答案:全校广播。
陆晚知道何静巧时学校播音队的部长,手里拿的有播音室的钥匙,于是立马狂奔回三班。
老师还坐在讲台上,下面的学生都在埋头做题,相当安静。陆晚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敲门,“何静巧,出来一下,赵老师找你有事。”
班里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发出小声的唏嘘声,何静巧一脸茫然的站起身,走到门口之后,陆晚就一把拽住她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你是不是有播音室的钥匙?”
何静巧愣愣的点头。
“拿来给我。”陆晚说。
何静巧犹豫的说,“播音队有规定……”
陆晚急道,“别管那些破规定了!我现在有急事,你快点拿来!”
何静巧被吓住,但看见陆晚的神色慌张,也紧张起来,连忙回教室拿了播音室的钥匙给陆晚,有些不放心道,“学委,今天学校领导审查,你千万不能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啊,出了事我担不起责任的。”
“责任我给你担了。”陆晚拿到钥匙后说,“你记住,一会儿要是听见我的声音了,就立马给我发微信,知道了吗?”
何静巧震惊,“你要干什么?”
“这你别管了,记住我说的话。”陆晚沉着面色叮嘱了一句,转头就跑。
陆晚争分夺秒,不敢耽搁。
她高一的时候也在播音队,所以对播音室的设备都很熟悉,开门之后一顿手忙脚乱的操作。
与此同时,正在上课的将近一百个班级,同时在班级内的播音器听到了些许杂乱的声响,讲课的,背书的,做题的同时停住,抬头看向播音器。
安静的校园里,也传出了广播的声音。
“喂喂喂——”陆晚的三声试音打破宁静,传播至学校各个角落。
何静巧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却还是颤抖着手给陆晚发消息。
播音室的陆晚收到消息之后放下手机,对准了麦克风开口。
于是所有学生教师,在学院里巡查的领导,包括站在蒙蒙细雨中的傅栖言,都听见了陆晚沉稳的声音。
“全校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二(3)班的陆晚。”
作者有话要说:【傅栖言的小日记】
七月三十一,周二,小雨:
我将永远记得今晚学校里的那则广播。
感谢在2020-04-24 21:42:44~2020-04-25 19:4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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