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 你都知道啊。”
小姑娘这句话一出来, 纪放彻底噎住, 也并不想垂死挣扎说一声“你听我给你慢慢狡辩”。毕竟,当初的确是自己套路的小姑娘。并且,觉得极其有意思。
咳咳......赶紧收回自己可怕的想法,纪放贴着桌沿儿, 倾身靠过去。刚还淡定点着桌面的指尖,这会儿也没了刚刚的气势, 挺不好意思似的在桌面上轻轻挠了挠,又一路伸过去。
“念念。”纪放拖着黏黏糊糊的尾音,轻声叫她,想去牵她手。试图用怀柔政策瓦解敌方的战斗力。
然而,此时的舒念并不吃他这一套。轻轻往椅背里一靠,俩手一抄兜,继续保持着平静无波的微笑脸看着他。
纪放:“......”
“要不......”纪放头一回见她这个样子,还真有点拿她没辙, 于是只好试探着问,“你还是听我狡......不是, 解释一下?”
嘴角的弧度机械性地加深了一点, 舒念给了他一个“你觉得还有必要吗”的微笑。
“......”纪放眼尾一跳,本人也觉得没这必要。毕竟小姑娘只要自己去问,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如何在他手里逐步产出的,就能知道当初的确是自己套路了她。
“证据”摆在眼前,也没有垂死挣扎的必要了, 不如来点实际的看看怎么弥补吧。
桌面上顿在半道的手继续前行,纪放整个人也跟着伏了下去,下巴尖尖磕在桌沿儿那儿,被饭碗挡住了下半截儿脸,从舒念的角度看过去,就露了俩可怜兮兮的眼睛。
纪放指尖搭到舒念的袖子上,捏住,轻轻晃了晃,因为下巴磕着桌子,说的话也跟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似的,听上去艰难又孱弱,“念念,别生我气了。”
舒念:“......”
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偏偏舒念看着他永远泛着点水汽似的眼睛作出这种眼神,还真有点不忍心。
清了声嗓子,舒念偏开了一点视线,故意转开话题,“外公就那么配合你?”
“......”心里正义与邪恶的小人斗争了零点一秒,纪·清香扑鼻小绿茶·放蹭蹭上线,软声道,“念念你别怪外公,都是我求他帮忙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舒念:“......”
纪放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拿指尖隔着衣服轻戳她的胳膊。舒念偏身一躲,决定先上楼冷静冷静。
到底是什么糖衣炮弹,让外公不惜叛投到了敌方阵营,帮着纪放套路自己。
念念郁闷,念念气鼓鼓。
“嗳,念念,”纪放见她离了椅子要走,赶紧可怜也不装了,长臂一收,下巴一扬,紧张兮兮地跟着站了起来,“念念你去哪儿啊。”
舒念倒也没有冷处理对待不理他,语气挺平地说:“上楼。”
纪放紧迫盯人,贴身防守跟在她身后,“上楼干嘛呀?”
“......”听着他尾音里那声还怪可爱的“呀”,舒念一个激灵,面无表情道,“再给《横刀》画个福利番吧。”
直觉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的纪放:“......?”
“再给墨齐安排点戏份吧。”舒念意有所指道。
“不可以!”纪放贴过去,搂住她,哼哼唧唧地说,“念念你也太狠心了。”
就墨齐那个倒霉蛋,家里安排的亲事要逃婚,逃了婚遇上的姑娘,他渐渐喜欢上了人家,结果人家还不喜欢他。追了半天,临了发现就是自己避之不及的未婚妻,简直大冬天被硬塞了一嘴冰渣子,透心凉。
好不容易用真情感化了小铃儿,结了婚,他家“今今”这个墨齐后妈,又把□□子给画死了。书里的内定大反派自此黑化。啧啧,他家念念果然好狠的心。纪放感慨。
这会儿看着舒念的表情,纪放绝不相信她会给墨齐安排什么“好”戏份。
“别画了,”纪放搂着她不撒手,“要不——我们上楼看个电影?”
舒念没回答,抬头用“你瞧我此刻像个想看电影的人吗”的表情望着他。
纪放眨眨眼,“......”
“纪放。”舒念叫他。
“嗯?”浑身一僵,有种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叫起来,连题目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紧张感,纪放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舒念淡定且真诚地说,“我房里那个床垫子太软了,的确不太适合你。”
“......”看着小姑娘一脸“所以你懂我意思吧?今晚,懂吧?”的暗示,纪放这几天心里得栓牢了才没乱飞猛飘的,名为快乐的小气球,跟被人悄咪咪扎了一针似的开始嘶嘶漏气,“不是念念,我真不嫌弃它软!我现在睡得可习惯了!”
“不,”舒念小手一伸,往他心口一推,又帮他的小气球泄了口气,“你不习惯。”
“好了你忙你的吧,我先上楼了。”舒念收手,又说。
听着小姑娘公事公办的语气,和你再不撒手就别怪我今天又是“舒今今”的小表情,纪放蔫蔫儿不舍地松开,“哦,那你、那你想找我的时候,随时找我好不好?”
舒念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进军。
这一声“嗯”听在纪放耳朵里,就带了点可可爱爱小傲娇的味道。纪放挑了挑眉,忍不住弯着嘴角舔了下唇,看着小姑娘抄着兜的闲适背影,虽然这会儿还在被嫌弃着,还是莫名觉得:我老婆,好他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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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洗完澡窝在房里,还没准备睡觉,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家里除了纪放,也没别人了。倒也没想完全不理他,舒念盘着的腿松开,从沙发上下来,去给他开门。
“有事吗?”舒念扶着门把手,抬头看着门口明显也是洗完了澡,头发还冒着点儿湿气的纪放。
“那个,”纪放看着她,斟酌了一下措词,“我还是觉得这个软垫子,比较适合我睡。”
舒念没说话,平着嘴角看着他。
纪放:“......”
“其实是,”纪放又开始瞎掰扯,“我觉得今晚可能会打雷,我比较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舒念无语地看着他,悠悠道,“今天是个大晴天。”
“哦,是吗?”纪放下意识眨眨眼,又努力睁开,“那你没听过,晴天霹雳这四个字么?”
就好比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本以为高枕无忧,以后过的那就是愉快甜蜜的幸福日子了,谁能想到,大晴天就给他劈嚓一个大雷砸下来呢。
“......”“晴天霹雳”是这么用的?舒念这会儿真有点不想理他了,作势就要关门。
“嗳等等等等,我真不习惯一个人睡。”纪放一把撑住门框,瞧着挺委屈地说,“念念,要不你还是用点实际性的惩罚措施,罚我一下吧。”
舒念:“......?”
“就比如,跪个键盘榴莲什么的?”纪放友情提议道,见舒念一脸看憨憨的表情看着他,纪放又合理补充道,“你要不喜欢看我跪键盘和榴莲,搓衣板也行啊。我爸那会儿,好像还挺流行这个的。”
舒念眼梢一抽,满眼写着“再见吧少年”,扶着门把手,使了点劲儿。
纪放也不敢真硬闯,他这上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让小姑娘能慢慢消气儿。见她准备关门赶客,纪放收了手,瞧着特认真地继续给她建议,“还是不喜欢?那要不跪生鸡蛋不许碎?”
舒念:“???”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憨憨。
房门吧唧一声关上,舒念一脑袋问号地站在门背后。
纪放也没立刻走,弯着唇角,听着门后面小姑娘的动静。过了几秒,没听见脚步声,纪放曲着指节,轻扣了两下门,然后轻声说:“念念,要找我的时候,随时找我啊。”
舒念站在门后,愣了愣。要说纪放瞒着她,忽悠她去参加综艺这事儿她有多生气,细想起来,倒也并没有。
只是在编辑那儿乍一听见想明白的时候,就真还挺懵的。尤其是想到那段时间为了钱的事儿纠结到头秃,心里的小人就不断地在对她说: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完了?
那她如今可不得,稍稍做做样子呀。
只是纪放和她这么一闹,轻声叮嘱的话一说,那点气性,就忍不住又退了点。舒念鼓了鼓腮帮子,又下意识弯了弯唇角,抬手,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扣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纪放一愣。听着这跟用摩斯密码打电报似的沟通方式,瞬间有点乐。
他的小姑娘,也太可爱了哇!
-
只是回了二楼自己的卧室,纪放就乐不起来了。
这房间空置了挺久,床上的四件套也被收拾起来,这会儿整个就光秃秃的。纪放无奈地翻了下柜子随便扯了一套。
然后开始翻手机认真研究《四件套的正确使用方法》。
看着小视频里贴着被角套被套的方式,纪放实践了一下。——失败。
换了一个《如何轻松搞定四件套》,纪放钻进去,又实践了一下。——再次失败。
纪放:“......”
于是,大半夜的,这个男人就在直接用四件套垫着被子隔开睡,还是认真再找个靠谱小视频学习一下,以后在舒念面前又能多一项生活小技能的纠结情绪中,折腾了好俩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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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舒念话虽那么说,纪放也没真觉得随便哄两句,小姑娘就该原谅他曾经的套路行为。
先前听亲妈提过一嘴,说是舒念很喜欢那位国画大师迟亦枫的作品,于是——
“妈,”纪放一脑袋愁云,“你就卖给我呗,我又没让你白送我。”
“我一共就两幅。”周枳意真的不太想理他,“本来想趁着生日送一幅给念念的。”
纪放一听,又乐了,“妈,就你这胳膊肘拐的弯儿,绝对能绕地球两圈了啊。”
合着儿媳妇就直接送,卖一幅给亲儿子都舍不得。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周枳意快被他气死,“不要以为我真不知道,之前你把念念气得去了御澜花园的事情啊!”
要不是因为这,她怕小姑娘还在气头上,不肯收,轮得到纪放来问她买??
“不是,”纪放冤枉死,“那事儿怎么就是我气的呢?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还不是那个......”
“你别说话。”周枳意适时打断他,振振有词,“那你自己说说,要不是因为你以前把热搜当包年上,无风无浪的绯闻都能漫天飞,还给那什么热搜点赞,念念会怀疑你吗?”
纪放:“......”被曾经的自己搬起的大石头,狠狠砸住脚尖压得挪不动腿的纪放,只好忍痛咽下了这口黄连。
周枳意见他无法反驳,非常满意。
“所以这怎么刚和好,你又把人给气着了?”要不是儿子已然比她高出一整截儿,周枳意真想像小时候一样弹他脑袋,“你们父子俩都擅长把气人当己任的吗?”
继续沉默的纪放:“......”
“哎,”周枳意摇着脑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亲妈呢,按现在的市场价,给你打个九折吧。”
纪放:“......”那您还真是优待我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幅迟亦枫的作品,是好多年前我爸送你的啊。
居然给他按现在的市场价打九折,绝对“亲妈”无疑了。
“那要不,”纪放说,“两幅一起卖我得了。”
“不行!”周枳意严词拒绝,“还有一幅我要留着自己送!”
纪放:“......”行叭。不愧是他亲妈。
临走的时候,纪放又忍不住试探着问:“对了妈,我爸当年,都是怎么哄你的啊?”
这种问题,在亲爹那儿是绝对问不出答案的,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有哪些曾经给自己挖过的坑要跳,纪放决定从亲妈这儿找个突破口,参考参考。
周枳意闻言,没说话,倒是垂睫抬手,轻晃着指节在纪放面前扬了扬,矫揉造作的姿势堪比手摸,“只要钻石比我生日大,我还是很好哄的啊。”
“......”纪放眼梢一抽,为亲爹鞠了一把同情泪。
倒是并没有想到,自己老婆这点爱好,可比亲妈的这点爱好费钱还难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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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纪放晚了一步得到消息,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赵铎,连准备讨好外孙女的礼物,也比纪放晚了一步。
只好含泪给纪放打了个电话。
“阿放啊,”赵铎就觉得自己很冤,“这事儿可是你找外公帮忙的啊,现在念念对我爱答不理的,还回去的钱不要,迟大师的作品还被你抢先了一步,你说说这事儿,外公现在该怎么办吧。”
纪放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试图换一种糖衣炮弹安抚他,“外公,念念那儿我来哄。然后我这儿过两天会来一件康熙翠毛蓝,您什么时候在家,我叫人给您送过去,您看行吗?”
“啊?那、那行吧。”赵铎立马倒戈,清了清嗓子,顿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情绪,一本正经地捂着手机话筒,偷摸和纪放说,“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外孙女婿,记得还找外公啊。”
“嗯?”纪放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仔细一回味,赵铎的确说的是“好事”,“还找他”。一下子有点乐,忍着笑意,严肃道,“好的外公。”
纪放:您这还真是,坑外孙女没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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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放晚上特意提前回去了,就想趁着小姑娘还没到家,先把“赔罪”礼物搁家里准备好。让她一回家就能见到。一见到就能心情大好,心情好了,他今晚自然不用再睡那个硌得人腰疼的硬床垫了。
小姑娘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看着家里这副迟亦枫的作品,就像游戏熬肝的玩家,抽到了氪金玩家才能抽到的卡那样,难掩兴奋之情。
纪放贴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磕着她颈窝陪她一块儿欣赏,还不忘轻声问:“念念,今晚我能睡你的软床垫了么?”
“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情......”舒念话说一半就顿住了,纪放陡然一紧张。
舒念稍稍侧身,抬头,抿唇看着他,眨巴眨巴她满溢真诚的瞳仁,仿佛在说: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倒也不是不可以找我。
“......?”纪放愣了两秒,一想起白天和赵铎的那通电话,抵着她的肩窝,笑得不行。
你俩这还真是,亲爷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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