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肆回去之后，就先给叶旭打了个电话。
叶旭是早年因一部校园喜剧一夜成名的小童星。后来考取电影学院，签在知名影视公司——唐人旗下。毕业那年凭着几部口碑不错的文艺类电影，捧了几座奖杯，成功打破了大家对他的固有印象，收获一致好评。前几年，又敝唐人余荫，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现在发展的也非常好，已经是唐人的股东之一了。
叶旭跟余肆也同届，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接到电话之后，他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刚进门，鞋都没来及换，先到阳台边上。
“你说……陶亦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儿子？”
叶旭一路震惊，到现在都还是无法消化的样子，“什么叫带着个儿子，他是休学回家跟人结婚，绿了你五年吗？”
余肆坐在藤椅上，微一偏头，就看到身后、穿着新中式粗麻极简唐装的叶旭。
本来是设计师原创的好衣服，却在他身上，显得邹邹巴巴，非常破坏美感。
不过，他影迷就喜欢他这样的。
甚至，有说，脱离童星桎梏的叶旭，一走上文艺范儿，把颓废邋遢的文艺帅发挥到了极致。
抛开脸不讲，他在外形上是真的从不多挑剔。一头与肩齐的微卷长发，随性又自然地扑棱着，正衬他尤显深刻的眉眼。眼下卷发被风吹得有点儿乱，颇有一种风尘仆仆、披星戴月的味道。
当然，这种味道出现的恰到好处时，就懒散颓废的很惹眼。
而出现的不是时候时，就只有两个字能概括：欠抽！
现在就不是最好时候。
余肆看着他，不管哪个角度，都觉得他那张脸长得不对劲。
悠悠道：“你最近，皮是不是该松一下了？”
叶旭张口：“操，还有没有心了，你跟我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叶旭：“到底结没结？”
余肆移开目光，“没有。”
叶旭疑惑探头，“你知道？”
余肆刚点了一支烟，也没抽几口，全放任自燃了。
沉默了一会儿，“王贝铭查了，没记录。”
叶旭松口气，“哦，所以……算是没绿成你哈？”
余肆手一顿。
而后，默默地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了。
杀气十足。
叶旭眉梢警惕地一挑，忙拉过椅子坐下，“好吧，估计没有。”
转而飞快地移开话题，问余肆：“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没跟你说过儿子哪来的吗？”
“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会一失踪就是五年？”
“我要知道，我会打电话问你？”
余肆靠向椅背，不胜心烦。
叶旭却道：“你是他男朋友，你都不知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去？”
他突然就无语，想想还气，“再说，你是不是忘的太快了？我跟他现在，充其量也只能算前室友。本来我们关系最好，是你在学校时特别不要脸的，挖墙脚把我室友挖了不说，还把我踢出去让我自己住，天天腻乎的气我。呵，我到现在都记恨你们，重色轻室友的狗东西！”
叶旭说到最后，跑题跑到西，就咬牙切齿，只顾着埋怨了。
余肆又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叶旭才堪堪忍住。
没什么诚意的样子：“好吧，说陶亦。”
他耸肩，自己又把话题拐上正道，“我觉得铁定是有事儿了，你还是找机会问问他吧！”
余肆：“问过，不说。”
叶旭：“哈，你怎么问的？”
余肆没有回答。
他缓缓垂目，脑中挥之不去的，就只有今天在那幢破旧单元楼下，身形高挑，却也瘦到过分的人影。
十二点过，入秋的夜很冷。
此时，风撩动着窗帘，每渗进来一丝，就把冬的消息带来一分。
余肆迎着从窗户口灌进来的风，就在想：他怕冷，会冷吗？怕潮，住的习惯吗？
以前那么娇气的一人。
越想心里就越疼，像被千百根针不间断的扎着那样。
往后靠了一下，索性就闭上眼睛。
“诶？”
就在余肆思想最为混乱的时候，旁边叶旭灵光一闪，突然直起身来。
“我觉得，有个人应该知道。”
余肆却半点儿明显情绪也没，半躺着，眼睛也没睁。
“你说的陈威吗？”
叶旭惊愕，“……你猜得到？那你干嘛不早点去找他？”
余肆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睫毛动了动。
喃喃道：“我这几年不登他门，你不知道什么原因？”
叶旭迟钝，“什么原因，我以为你欺师灭祖了。”
余肆苦笑，“我欺得着他吗？”
叶旭追问：“那你为啥不去？”
他就不明白了，想了好一阵，大胆猜测：“不会是因为陶亦吧？”
余肆沉默。
叶旭：“真是因为陶亦？不是……你说话啊你。”
余肆仍旧没有回答。
良久，只道：“我去看过，陶亦在学校的档案记录上，还是休学状态。”
叶旭猛的一愣，“哈？”
他怀疑道：“我们不是……休学超两年自动退学吗，我记错了？”
“你没有记错。”余肆道。
“那是……”叶旭突然睁目，“是陈老师？”
从怀疑到震惊，又到迟钝的了然，叶旭仔细地想了想，“也是了……”
叶旭到：“陈威一直最看好陶亦。还在大一的时候，他手边的优质资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亦。他的《祈祷》，听说是专门跑了一趟西藏，为陶亦量身定做的一部剧。欸，不知道你记得不，当时……”
叶旭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来，“嗐，给忘了。那时候陶亦休学，你跑南城去了，跑了半学期没上课，你估计不知道。”
叶旭回忆道：“就开始那几个月，陶亦刚走，咱们上课的时候，陈威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点陶亦的名儿，跟他在班上时候一样。当时就有人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直在，休学的是你呢！”
“你想，这么多年了，陶亦的档案一直在学校。如果没有谁压着，也没有人往学校那边传资料，陶亦的入学档案早被退回去了。所以我敢确定，他一定跟陶亦有联系，并且很清楚陶亦家的事儿。”
叶旭说着，迟疑片刻，看着余肆，“要不……你问问？”
余肆依旧合眸，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落在他脸上，冷白色的皮肤几乎接近透明。
默了一阵儿，才声音微哑道：“我五年前就问过了。”
叶旭：“那他怎么说？”
余肆：“没怎么说。”
完了，又补一句：“反正不想登他门就是了。”
叶旭：“……不至于吧？”
他愕然道：“你真的就是因为陶亦，才连陈老师也不理的？操，那网上还谣言满天飞，都说你跟陈威因为资源闹崩，说你飘了忘本了，你也不解释。欸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也没提过？”
“没必要，”余肆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又不影响我。”
叶旭：……看把你飘的。
他眼红的又飙了句脏话，问余肆：“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余肆说着，又起身点了支烟。
开始下逐客令了，“你可以走了。”
叶旭微滞，嘴角狠抽，“用完我就扔吗？我说你找我，除了问有关陶亦的，能不能适当关爱我一下？”
“不能。”余肆摸到了手边的打火机。
叶旭当即：“OK，保重，绝交吧！”
狠话是这样放的，却在晃出去、关门的前一刻，又回头。
“有机会碰上他了，我帮你问问——”
说完，“咯噔”一声，房门落锁。
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再次冷清起来了……
………………
第二天，保姆车准时停在楼下。
李力航上来帮陶亦收拾东西时，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了。
正一边整理着陶澄澄早读拿出来的绘本，一边等着他吃早餐。
李力航大致的看了一圈，深觉他这个助理，当的实在有点儿废物。
主动地过去，“哥，我来吧？”
“不用。”陶亦抬头道：“你就坐着吧，家里乱，我怕你找不到位置。”
“哪儿乱了，”李力航瞅了一圈，“够干净好么？诶……您眼睛怎么看着有点儿泛红，没睡好？”
陶亦：“很红吗？”
李力航凑近看了看，点头，“有点儿。”
陶亦拿手机屏照了下，“哦，我一失眠就这样。”
李力航皱了皱眉，“我包里有要药水，新的，我去取？”
“不忙。”
陶亦拦下他，“澄澄快吃完了，时间不早，上车再说。”
“呃……”李力航停下，却是有点儿不自在的样子。
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被陶亦察觉，“怎么了？”
李力航迟疑，小心翼翼指指楼下，道了三个字：“在车里。”
陶亦心里猛地一沉。
便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人，也只有余肆了。
所以一时间的，陶亦竟然有点儿怀疑自己：
当初在知道他MO的老板是余肆时，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了？
是不是在电梯里，扭头走了，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些事儿。
余肆会不会恨他，恨着恨着就慢慢的忘了？
又会不会就……不知道自己现在生活的一塌糊涂。
陶亦无法预测，余肆说的不重样对待，今天该轮到哪种了。
但他知道一点，现在的余肆，要真想要折磨他时，他一点儿防抗的机会和能力都没有。
头痛的闭了闭眼睛，陶亦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整好陶澄澄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摸摸小肚子，“爸爸我好了。”
陶亦仓促敛神，忙把他从椅子上抱下来，“给你纸，嘴巴擦一下，涂宝宝霜了吗？”
陶澄澄接过纸巾，小短腿儿扑腾着往地上下，“兰奶奶给涂了。爸爸你别掐我腰，痒。”
陶亦就笑了笑，把他放下。
陶澄澄胡乱抹了下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凑过来，“爸爸闻闻我香不香？”
“香极了。”
陶亦蹙蹙鼻子，捏了一把，“自己背书包去。”
陶澄澄脆生生的，“好！”迈开小短腿。
收拾完，陶亦又从冰箱里拿了几块儿蛋糕。
深呼吸，差不多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才转头跟兰姨交代，说晚上会回的晚，让她陪着澄澄。
而后，以一种慷慨赴死的决心，悲壮下楼……
却发现，今天的余大爷，居然见鬼了。
什么话也没问，没说。
甚至，在陶亦把几盒蛋糕分给司机和助理、最后也给他留了一块儿递过去时，他愣了一下，收好，放进一旁的冰箱里。
竟还破天荒的道了句：“谢谢。”
转头扯开后座的薄毯，自己调整座椅睡了。
陶亦：？？？
有点儿出乎意料。
不过他也没在意，也没放松警惕。上车，先把陶澄澄送去幼儿园，进组。
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生怕他再突然发病了。
然，之后连着三天，余大爷他好像成佛了。
休息室，对戏就只对戏，对完戏自己玩儿自己的。开拍就过去，拍完就走。来回也都还趁陶亦的车，但他上了车之后，要么就是刷微博、打游戏，要么就是闭着眼睡觉。
反正再没说过一句废话。
连薄泾川都以为他是不是病了。
还是跟陶亦闹不愉快。拍戏之余，偷偷问陶亦。
陶亦哪儿知道。
薄泾川：“那你俩同公司，还是老同学，这零交流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诡异了？”
陶亦窥了眼坐在远处休息的余肆……
心里想的是：大概是他死去的慈悲，突然复活了吧！
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
薄泾川骂骂咧咧：“好个屁！”
“演员无交流，拍出来的戏没有灵魂不知道吗？”
灵魂不灵魂的，陶亦从镜头里没咋看出来。
他在剧组这几天，是真觉得，余肆演技自然流畅，没得挑。
导师陈威说：好演技本身，就自带着灵魂。
就是……余肆最近的表现真的是挺奇怪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陶亦想：等他拍完了这部，以后再接戏看着点儿，只要跟余肆不在同一组，大家各忙各的，也不失为一种友好和平的相处方式。
他为公司赚钱，公司给他搭桥，互惠互利。
不理就不理吧！
直到有一天，王贝铭过来探班，给陶亦又带了几个剧本给他挑。
余肆被薄泾川叫出去了，手机没拿，就放在茶几上。
陶亦休息之余，摊开打印好的剧本随手翻了两下，刚说：“我回去看看，考虑考虑。”
王贝铭：“不急，您这个戏还有几天的时间，新剧本试镜时间都没定，我猜挺晚的，您好好选一下，角色都不错的。”
陶亦点头：“嗯。”
“叮咚”一声，
余肆手机屏幕亮起来了。
手机就挨着茶几上的一沓剧本，陶亦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看到是叶旭的消息。
叶旭：我好像想到办法了。
叶旭：他是不是酒量烂到不行？
叶旭：你灌醉他。
叶旭：然后再问。
叶旭：就不信他不说。
叶旭：过几天不是陈威生日吗？
叶旭：我保证他一定去。
叶旭：好机会，把握住兄弟！
叶旭：不行我把家里最烈的酒带上。
叶旭：[图片.]
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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