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皇的贺礼。”
随着元妃介绍, 两排的婀娜美人齐齐俯身行礼，千娇百媚问好。
宝钗眉宇不动，视线一直往下垂, 直直看向酒杯之中，盯着略起波澜的酒面。
才刚刚成婚一日, 上皇就要往府里赐人了
黛玉同样目光偏移, 不过是往侧边偏在水溶身上转了转。
北静王风流的名声一直在外。哪怕成婚解散外苑, 可过去的称号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
水溶咳了一声, 执起酒杯摇晃着直白道“这贺礼怕是消受不起。”
“贺礼是在她们手上。”元妃没想到北静王会接话，本以为这是三皇子提前出头, 怔一怔将话补齐了。
“这里面其中有一个是圣僧的东西, 其余的也是好东西。”
美人们将双手举高, 显露出端着的盒子。
每个盒子厚重精美, 描金涂银出细细纹案，在白皙娇嫩的美人手上更显尊贵。
黛玉眉目敛了下去。
当初在酒楼之中，那里的掌柜也是这样让人选择, 说是圣僧传下来的法子。
然后林府和三皇子就同时抽中了最珍贵的璎珞。
那璎珞兜兜转转, 最后落在了宝钗那儿。
黛玉感觉到从对面席位扫过来的视线，端起温茶暖暖手心, 指尖倏然被身边人一动。
“这汤还是热的, 味道正好。”水溶伸出手指推过汤匙，将甜汤递给自己王妃后, 眼神深沉刮了对面一眼。
黛玉莞尔, 顺从接过甜汤尝了一口, 果然是合自己心意的甜丝丝。
“既然上皇有此闲情，那就由你们来选吧。”皇后笑吟吟示意下位。
宝钗缓缓起身致谢，按照长幼次序来说，理应由三皇妃先看。
她收敛心神，杏眼在两排美人间飞快转来转去，试图从衣襟袖摆妆容的不同之处，找出那个端有圣僧东西的侍女。
两排的美人依令绕圈开始转动，让人更加眼花缭乱。
之前名声都打出去了，这些若是没能选中，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不仅会功亏一篑，甚至有可能反噬
宝钗思绪起伏，袖摆忽而被一扯，差点让她心神失守。
等对上周围嬷嬷视线，才发现是自己看得太久，被身边的三皇子提醒了。
“上皇贺礼个个精美，选第一个便好。”宝钗面上不露他意，端端正正行礼应声，姿态皆是大方得体。
只是选择礼物的时间略微长些，并不妨碍什么。
当前第一位的美人款款前行，俯身下跪，双手将礼盒打开。
小小的礼盒牵动着殿内人的视线。
殿内人能猜测到，这选择关系到外面真假圣僧的事情，上皇许是以此来测试，来看看灵签归属之人是谁。
宝钗落座双手放在案下，紧紧绞着一起，屏息等着里面的贺礼出现。
这么多人中选择一个，选定的可能实在是低。可若是抽中了，那就能重新得到荣宠。
“咔嚓”一声轻微响起，宝钗目光紧随其上，心跳急促后不动声色舒了一口气，脸颊越发端正。
礼盒中是一串佛珠，瞧着并不如宝石玉器般的闪耀富贵。而它颗颗朱润朴实，犹如转过多次沾染佛香。
“这佛珠瞧着寻常。”三皇子含笑开口。
“可不能着迷于表象。”今上在上位哈哈大笑，挥手让人将佛珠送到三皇子身边。
“父皇教导的是。”三皇子笑意不减，给身边的侧妃宝钗递上一份糕点。
在宫中得到上皇赐中的圣僧贺礼，那能减轻民间流言许多。
毕竟大婚之日天降的异像实在是前所未闻。
宝钗得体地接过糕点，一颗心跳动地更加畅快。
不同于之前的紧张，这次是喜悦激动之情。
三皇子府邸中还没子嗣，若是能借此一举得男，日后风光就在眼前。
宝钗咬下一口糕点，将志得意满藏在袖摆之下。
两边有脸面的嬷嬷这才配合着赞扬，赞三皇妃气运之盛，能在两排美人中得到佛珠，不愧是天降金光时在远山寺呆过的人。
“那现在轮到我们了”水溶往后一靠坐姿不羁，眉梢挑起，插入对面其乐融融的氛围。
“玉儿随便选一个，别理会他们。”他侧头低声开口，让自己王妃不必有太重负担，“不过一串佛珠罢了，玉儿喜欢我可以找一堆来。”
“也是。三皇妃得到佛珠，四皇妃可以随意选一个。”元妃笑意不如嬷嬷们的盛烈，绞着帕子转了话头。
其余的视线顺势落到了黛玉身上。
毕竟是昨天得到茫茫圣僧眷顾出现在婚宴上的人，或许也能得到一串佛珠
众人心思不明，黛玉也没在意。
她缓缓起身行礼，而后指尖朝前边一划，看也不需要多看，曼声道“就是这个了。”
周围人哑然，好半饷有脸面的嬷嬷才接着赞了声，“这、四皇妃随行豁达。”
刚刚三皇妃还看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得到佛珠。
而四皇妃简直是连看都没看，元妃让她“随意一选”，她还真就太随意了。
就是要做个面子，也该看得久一点才是。
“打开看看是什么。”今上不在意面子功夫，饶有兴致催着人开箱。
原本在前后转移位置的美人们应声停下脚步，被点中的出列上前。
随着同样“咔嚓”一声响起，想象中的金银玉器、佛珠木鱼都没出现。
一块破布静静躺在盒子中。
“这，上皇贺礼分外稀奇。”
“布布高升，寓意好寓意好。”
嬷嬷们怔愣过后连忙一唱一和，努力不让场面冷清下来。
要不是皇后提前提点要对林府示好，她们也不会豁出脸面来说这些。
宝钗心里一松，安心多咬了一口糕点，还没等尝出滋味来，口中就顿住了。
她心思灵敏，念头转瞬便通对啊，上皇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放一块破布在礼盒中
在薛宝钗心头诧异惊慌之际，元妃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打破了前边的庆贺。
“恭喜林妹妹，这正是上皇送来圣僧的贺礼。”元妃略带丰满的双颊带起一抹笑来，指着木盒解释。
周围努力在圆话的嬷嬷安静下来，左右看看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关茫茫圣僧的贺礼居然是一块破布，难道是从圣僧身上扯下来的
黛玉被自己的猜想笑弯眼眸，谢过上皇贺礼。
从小到大她运气就是出众，随手一指就中贺首的不在少数，因此并不过于吃惊。
这番宠辱不惊让今上高看一眼。
“怪不得昨天圣僧会去你府上，的确是有缘。”今上抬起酒杯饮尽而笑。
嬷嬷们听出风声来，连连恭贺起身，这次不仅是为全场面，还加上了不少真心实意。
之前在民间关于圣僧的各种流言声势也有传入宫中，她们听着不过一笑。
宫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能轻易看出其下埋伏的手段。
然而昨天的天生异像和今天选中圣僧贺礼，这两件事是明明白白发生在眼下。
上皇出手送这番“贺礼”，不就是为了探察两位皇妃中哪位才是圣僧之选
这次的结局很明朗了。
“四皇妃果真是有气运之人。”
“居然能在这么多人中选中，令人赞叹。”
赞扬三皇妃的话换个名头，又可以改来赞四皇妃。
宝钗听着上方一句句的夸耀，要不容易才将糕点咽了下去，垂首没去看身边三皇子面色。
她开出了佛珠，难道不是好的
不等宝钗想个明白，随着一片咔嚓的声响，两排美人们齐齐俯身下跪。
“恭喜四皇妃选中贺礼。”娇柔的贺喜响起，一排排的礼盒们同时打开。
其余中竟然全部都是佛珠。
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佛珠中，只有一块是承着布条的不同。
宝钗看着那排排一模一样的佛珠，拿着糕点的手都要僵住了。
“既然如此，由林妹妹得到圣僧之礼。”元妃一拍巴掌，指尖扫过下边美人，点点在宝钗身侧的。
“按照惯例，除了这位，其他都送入北静王府邸”
宝钗握着糕点的手紧了一瞬。
贺礼果然不止是礼盒，连人都算在内。
她瞥过缓缓走到三皇子身边下拜的美人，心头升起因祸得福的感叹。
刚刚成婚，上位居然就想往里面塞人了。
看着对面两排婀娜多姿的宫人，宝钗再次低叹幸好他们这边只有一位。
若是收下那么多，简直膈应得让人难受。
美人们依令身姿款款挪动到北静王席面之前，水溶面色都变了。
“我家王妃抽中贺礼，拿贺礼就是，其他的就不必了。”北静王冷声挥袖，飞快瞥了身边王妃一眼，没有多余动作。
美人们记挂着对方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传闻，纷纷止住脚步，眼眸眨动惹人垂怜。
“上皇心意，若是不愿，留几个也好。”元妃语重心长劝导着。
看在北静王原来风流满天下的名声，这么多美人他全都可以笑纳。毕竟林府人已经娶进门了。
水溶冷冷瞥了侧边一眼，起身向今上行礼，话语在安静的大殿中落地有声“我如今娶妻，自然和先前不同。别说是几个，就是一个两个都不会留。”
元妃不说话了，拿袖摆遮挡饮茶，能理解这是初成婚还拉不开面子。
反正以后总要纳妾，难道只能娶一人不成
今上瞧着倒是无所谓这一点，笑着点头应下，挥手定了这件事。
而宫中太上皇赐下美人，让人抽选圣僧贺礼的消息也流传了出去。
茫茫圣僧的动静正大，两个皇子同时娶亲天象相异的事情还在热锅上，这个传言无疑是往锅中加了一勺热油。
哗啦喧嚣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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