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新鲜的葫芦做出来的汤,只加了一点盐,味道十分鲜美。更惊艳的是那道葫芦片炒肉,香婆婆按照白闻秋说的步骤,先将略带点肥肉的兽肉放到石锅里煎出肥油,然后倒入切好的葫芦片,翻炒到葫芦白生生的瓤变成半透明状,加些许盐巴,翻炒两下出锅,刚出锅的葫芦片还略微有些生,过了一会儿便借着热气完全熟了,这样做出来的葫芦,不会熟过头烂掉,非常的鲜美。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米饭,哪怕来两个馒头呢?

    “白栩,吃完饭你在这山里转转,我恍惚记得山下似乎有些废弃的老宅,去看看,有没有别人不要的石磨,有的话便叫几个小妖替你抬回来,咱们晚上磨些麦面来蒸馒头吃。” 白闻秋一边吃菜一边吩咐道。

    孙悟空送来的麦子有好几袋,差不多有三百斤,留下一袋做种,剩下的都可以拿来吃。

    这么一想,白闻秋觉得刚才不应该为了几块绫罗,就把孙悟空给赶出去的。

    说不定今后还要请孙悟空帮忙出山采买其他物资呢。

    白总毕竟是个能屈能伸的商界娇子,想到这里,轻轻咳嗽了一声——

    “若是路上见到那孙悟空,叫他晚间来家里吃饭!他若问起来,就说今日是我一时恼怒,委屈他了,特意设宴向他赔个不是。”

    该道歉的时候就果断道歉,以白闻秋对孙悟空的了解,这家伙就是个直肠子、也没有隔夜仇,不然的话,唐三藏那么对他,换成一般心思深的,你特么都赶我滚蛋了,我还回来救你,贱不贱啊?滚球吧你!

    可即便是唐三藏将孙悟空逐回花果山,这家伙还是被猪八戒几句软话一哄,便忘了从前唐三藏对他的种种苛责,奋不顾身的也要来救他。就凭这一点,白闻秋就愿意跟他低这个头。

    白栩领命而去,恰好在山脚下遇到正在摘果子的孙悟空。

    唐三藏不在身边,孙悟空根本懒得去化缘,再说他也不爱吃那粗糙的谷子,只是他运气不好,如今恰好是五月上旬,山下的野果子大多尚未成熟,唯一可吃的,就只有野生的李子和少许樱桃,那樱桃都被鸟雀啄得不像样了,李子也酸得倒牙,听到白栩说白闻秋要请他赴宴,也不管是不是赔罪了,当下便要去蹭个饭。

    饭点没到,蹭个茶果也是好的。

    白栩扇了扇翅膀,眼珠子一转:“大圣且慢!我方才出来的时候,见我家郎君还在整理那些被麻布袋子磨破的绸缎,你现在过去,岂不是正好撞在他老人家气头上?不如随我下山寻些好吃的,等郎君气消了,小的陪您一同上去,到时候请香婆婆整顿一桌好饭食,岂不美哉?”

    “是极是极!你这小妖倒是好巧的心思,难怪你家郎君如此倚重。”孙悟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看着白栩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他们花果山的猴子猴孙,怎么没有这般知情知趣的小妖呢?

    “大圣谬赞,这都是小妖的分内事。”白栩从树梢高处啄下几颗最红的李子丢到孙悟空怀里,扇着翅膀,一面在前面带路,一面跟孙悟空闲聊,“你别看我们家郎君素日脾气不太好,他只是不爱说软话,心里却是极好的。”

    “一百多年前,那时我还是一枚刚出生的雀卵,一夜狂风闪电,吹落了鸟巢,我便跌落在了一颗树下。幸而被郎君捡到,郎君非但没有吃了我,还将我揣在袖里,带到山巅,也正是那一夜,我沐月华而生,化为雀精……”

    “等等!他将你揣在袖里,你确定他不是想将你带回去煮熟了吃?毕竟雀卵和鸡子一般,要煮熟了才好吃。”孙悟空丝毫不解风情地拆台道。

    白栩:“……”你丫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愤怒的雀精扑扇着翅膀飞走了,扇起满地浮尘。

    “呸呸呸~你这雀精!简直跟你那主子一般模样!小肚鸡肠!”孙悟空差点被沙尘迷了眼,立刻驾起筋斗云追了上去,嘴上骂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这小喜鹊还挺有意思的。

    他本以为此番来这白虎岭寻人,必要经历一番恶战,不曾想那白骨精全然不似寻常妖魔,非但对传说中吃了便可长生不老的唐僧肉丝毫不感兴趣,反倒迷上了种菜吃素,他手下这几个小妖也十分怪异,一个冻饿而死的老鬼每天呆在厨房做饭还可以理解,这吸日月精华而化形的雀精,每日里不想着修炼,竟然监督着几个小妖四处寻觅种子种地,这简直和他从前认识的妖魔精怪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样的妖魔精怪……还怪可爱的。

    白栩在天上飞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山脚下一处废弃的村落,便停了下来。

    “你们管这里……叫村子?”方才太远了没看清楚,凑近了一看,孙悟空顿时有些无语。

    这哪里像是村落了?

    散落在杂草丛林中的,乍一看不过是一堆废墟,走近了细瞧,却赫然是一处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的宫殿!大块的青石坍塌散落各处,缝隙间长满了藤蔓杂草,其上苔藓丛生,从天上往下看,几乎看不到这些墙垣从前的模样,只能依稀从那青石墙垣的厚度,瞻仰一番它从前的壮观模样。

    只是,再往前走,这处宫殿遗址,便豁然消失,其下便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股子渗人的寒气从地心深处蔓延开来,仿佛一双双阴森的大手,随时要将胆敢靠近冒犯的生灵拽下去……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竟有这般稀罕景象!”孙悟空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当下便心痒难耐,冲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

    “大圣且慢!”白栩当然不肯让他在这白虎岭乱跑,“大圣既是我家郎君的贵客,自然知道我家郎君素来不爱旁人乱动他的东西,大圣若是想下去一探究竟,还是先与我家郎君说一声才是。”

    这种到别人家做客、还想去别人家宝库探秘寻宝的客人,若是在凡间,估计早就被主人家乱棍打出去了,也就是在这白虎岭,山里的精怪不懂山下的规矩,白栩之所以出声阻拦,想法也是非常淳朴的:整个白虎岭都是他家郎君的私人财产,没有白骨精点头,万一这厚脸皮的猴子跑到深渊下面,盗走了甚么宝物可怎么办?

    “你家郎君就是小气……罢了罢了,我才惹了他生了一场气,若是再招惹了他,只怕是连我师父也没饭吃了,走走走,你不是说要寻甚么磨盘?”

    白栩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只怕是我家郎君一时记错了,这处废墟早已荒废了不下千年,风吹雨淋的,哪里还有甚么磨盘?听闻大圣法力无边,不知可否帮我家郎君一个忙,替咱们白骨洞凿个磨盘?”

    孙悟空当然不愿意,然而——

    “唉!若是寻不到磨盘,郎君恼怒倒是其次,只怕大圣的师父,那位唐长老,今日便要断粮了。”

    孙悟空:“……”

    “说罢!要多大的磨盘?”

    打发这嘴贱讨人厌的孙悟空去凿磨盘,白栩自己也没闲着,午间他便察觉白骨精似乎很喜欢吃那匏瓜,恰好这废墟附近便有许多丛生的匏藤,白栩一面走一面摘,足足摘了好几十个,拿一根结实的藤蔓捆了起来,又打了两只肥壮的野鸡,挂在藤蔓上,最后又飞到一棵李子树上,摘了几十个红彤彤的李子,包在一张大叶子里。

    这李子虽然味道带了些酸味,但白栩知道自家郎君平时烤肉的时候,很喜欢往肉上面撒些酸果子汁,别说,往常烤的肉又干又硬,撒了酸果汁之后,肉质意外的鲜嫩多汁,十分美味,以至于现在白栩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在野外碰到能吃的酸果子就想摘回去烤肉。

    那边,孙悟空已经打磨好了磨盘的上下两扇,不过要想拿来磨麦子稻谷,还得再安上转轴,白栩成精不久,只依稀见过磨盘的大致模样,具体怎么做的,还得扛回去问问香婆婆。

    “大圣,请吧?”白栩将摘好的葫芦果子等物件摆在地上,示意孙悟空替他搬取。

    “哼!你们主仆一窝,都不是好人!”孙悟空气哼哼地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术,将果子并打磨好的石磨都收了起来。

    “小的可没说我是好人,我家郎君也是一副白骨修炼成精,山下的凡人听到白虎岭尸魔的名号便闻风丧胆,哪里算得上是好人了?”白栩不以为然道。

    在他们白虎岭,谁拳头大,谁便是好人。

    “说的也对!山下的凡人都瞧不起咱们山精妖怪,便是再慈悲为怀,世人见了妖,也只有喊打喊杀的。”孙悟空撇了撇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唐三藏身边待得久了,竟然也学着那些迂腐的凡人一般,计较起好人坏人来了。

    “大圣所言极是,依我看,甚么好人坏人,待我好的,便是好人,欺我、辱我、打我、骂我的,便是坏人。”白栩昂然道,“旁人都道我家郎君狠辣无情,我却只记得当年暴雨雷电之夜,郎君救我与覆巢之下的救命之恩。”

    说罢,白栩神色复杂地看了孙悟空一眼:“你道我为何几次三番替你说好话?我白虎岭众妖被困在此处,千百年来寸步不得离开,郎君又喜欢山下凡人用的物件儿,如今这山里,也只有大圣有这番本事,能替我家郎君带些山下的物件儿上来了。”

    “何人如此歹毒?竟将你们困在这白虎岭中?”楞了楞,孙悟空勃然大怒。

    白栩这番话,可算是一刀子扎在了孙悟空的痛脚上。

    五指山下那漫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牢狱,是他这一生都忘不掉的恨!

    听到白栩说他和白骨精等妖也被困在这白虎岭不得下山,孙悟空瞬间就想到了自己被困在五指山下那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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