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二楼是一整面的落地窗, 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宽阔，景色还不错。
尤其是夜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让人一下子就能明白这座繁华瑰丽的城市其魅力所在。
晏橙是一个注重情调的人，很会享受。既然是约会，那就一定要注重过程和细节。所以他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
坐下来等了不一会儿，余书衔便随后也上来了。
晏橙看向走过来的余书衔, 放平手里的菜单，笑着道：“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有几个招牌菜还挺不错的。”
余书衔走到晏橙面前, 并没有看菜单。
“我可能得回趟家。”顿了顿, “我父母家。”
晏橙脸上的笑停滞了一瞬，然后他便合上了菜单：“有什么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余书衔的眼眸之中全是疲惫。准确来说每一次家里人找他都没有好事，他确实是累了。
“没什么，就是叫我回去吃顿团圆饭。一会儿你开我车回去吧，吃完再回去。”
晏橙抿了下唇, 直直看向余书衔的眼睛：“介意带我一个吗？”
“什么？”
“叔叔阿姨家应该不缺我这副碗筷吧？”
***
成年之后余书衔便很少回家了，这些年跟家里的联系也只是维持着。家里人除了景铄, 似乎也没谁让他真正有家人的感觉。所以关于余书衔的很多事情家里人都不知道。
比如他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比如他究竟身家多少，比如他……喜欢男人。
那个家连余书衔自己都不常回去，更别提带外人了。然而那一刻看着晏橙的眼睛, 余书衔竟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或许那样冰冷的地方, 有晏橙在身边，会相对不那么难熬一点。
车子一路开往振明区，抵达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深秋的天昼短夜长, 其实现在也不过六点多。
“一会儿进屋了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吃完饭咱们就走。”这是下车前余书衔跟晏橙说的话。
晏橙“嗯”了一声便跟着下车了。
他明显感觉到，自从进了这个小区，余书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话也变少了。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默。
之前晏橙只是从别人的嘴中隐约打探过余书衔家里的情况，但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不听他提起家里的情况，晏橙便也生了好奇心。
他想知道，他究竟成长于怎样的家庭。而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家人闭口不提。
下车后晏橙看了眼这个小区。这附近有些眼熟，他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刚回国那阵碰见景铄那回，他好像就是在这附近跟丢了。然后也是在这儿附近再次遇见了余书衔。
难道那次他也是回家了吗？
不得不说，真的很巧。
小区里很有烟火气，几乎家家亮着灯，站在楼下也能隐约闻见空气中飘散着的饭菜的香味。
晏橙跟着余书衔径直进了其中一栋楼。
余书衔的爸妈都是很慈眉善目的老人，对待两人也很热情。
“这是我的朋友，正好在一起，就把他带咱家吃顿饭。”余书衔淡淡地说道。
“哎呀！是书衔的朋友啊？欢迎欢迎，快进来！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余母赶紧把人往家里招呼，显得非常热情。
余书衔那不善言辞的继父便只会笑着在一旁看着。
晏橙很会来事儿，嘴也甜：“来的匆忙，叔叔阿姨，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品。我这儿有两张购物卡，你们拿着用吧。”
晏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卡，塞到了余母手里。
余书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卡是刚才在商场的时候柜台送的，晏橙是高级VIP，福利还是不少的。他倒是会借花献佛。
“来就来还送什么礼？你快拿回去，阿姨不能要。”余母小心看了眼儿子没什么波澜的脸庞，似是生怕儿子不高兴，说什么都不要这卡。
“哎呀阿姨你就收着吧。我和书衔哥感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晏橙这么有歧义的话，两位老人自然是听不出来的。正左右为难着，余书衔看过来一眼淡淡道：“给您就拿着吧，人家不缺这两张卡。”
余母面色尴尬，神情显得很局促。
“那好，我就收下了……”
余书衔爸妈住的房子比晏橙想象的还要大一些。这么看着少说也得有八/九十平，两个老人住的话还挺宽敞的。晏橙跟着余书衔去了客厅。
客厅中央放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菜。
“你弟他们一家三口去丈母娘家过节了。你也知道你弟妹她家就一个闺女，就让他们多回去陪陪亲家……”
余书衔点了点头，落座后自然地拿起筷子和饭碗，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爸妈说的话。
晏橙作为一个外来的自然也不会多嘴，乖乖地拿起饭碗吃饭。一时间餐桌上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筷子碰撞瓷器的声音，谁也不说话。
晏橙第一次觉得吃饭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并且还是在他饥肠辘辘的前提下。
反观余书衔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晏橙夹了块鸡肉塞进嘴里，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餐桌上另外三人，轻咳一声：“这个鸡肉真好吃！”
晏橙的话无疑是打破了饭桌上的僵局，只见两位老人似是松了口气。余母赶忙堆起笑容：“好吃你就多吃点！这红烧鸡块可是书衔爸爸的拿手绝活！”
闻言一直没说过话的男人也憨憨地笑了笑：“算不上拿手，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着男人还给晏橙又夹了块鸡肉，筷子顿了顿，又夹起一个鸡翅放到余书衔的饭碗里：“书衔你喜欢鸡翅，呐，趁热吃。”
余书衔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拒绝。
这一番下来，饭桌上不似刚才那般让人窒息了。
“最近工作辛不辛苦？”余母看向自己儿子，“上回听你弟说你那个什么工作室还挺忙的，不累吧？”
“就那样儿。”
“多注意休息，别给自己累坏了。”余母笑呵呵的，“年轻人身体就是本钱……”
“嗯，我知道。”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最后还是余母张了口：
“那个，书衔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就三十三了。没说处个对象什么的？”
话音落下之后余书衔和晏橙两人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余书衔有些不自然地喝了口水：“您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余母笑着说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事业，也不跟家里说你自己的事儿。妈怕影响你，也不敢问。可你说你现在岁数也不小了，你弟弟比你还小五岁，这眼瞅着孩子都快两岁了。你也不知道着急……”
余书衔此刻一个脑袋两个大。
来之前他是想过会遇见什么问题的，毕竟无事献殷勤，八成又是要托他帮什么忙或者借钱。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他也不期待。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是来关心他终身大事儿的。
他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儿：“没什么可着急的，现在像我这个年龄的没结婚的一大把。”
“那怎么能不着急？”余母不赞同，“现在你看你工作也稳定了，而且个子高长得也好，趁早找个媳妇儿生个孩子爸妈还能帮你看一看不是？再拖几年快四十了，可找不着什么好对象了……”
余书衔嘴角抽搐，而一旁的晏橙则一直安静地吃着饭，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余书衔含糊道：“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你现在没对象吧？”余母问道。
余书衔下意识看了晏橙一眼。而此时晏橙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余书衔头皮一阵发麻。
余母倒是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把余书衔的沉默当成是默认了。
“就知道你现在没对象……前阵子你三姨还跟我打听你的事儿来着。说是他们单位主任的闺女今年刚25，在电业局工作。小丫头模样周正，家世也不错，而且工作还稳定，寻思着你要是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一见……”
余书衔一听母亲的话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而晏橙脸上的笑容似是还扩大了几分。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是阴森森的。
余书衔轻咳了两声，说道：“我现在没这想法，让我三姨别忙活了……”
“那怎么行？你……”
“阿姨。”晏橙忽然笑眯眯地看向余母。
他一出声，余书衔眼皮就直跳，瞪着他用眼神威胁他别乱说话。
他太了解这个熊孩子了。情绪稳定的时候让他往东不敢往西，那叫一个听话懂事。可一旦生气了不高兴了，什么冲动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虽然他跟家人感情淡薄，可那也不代表愿意看着老两口受刺激。不用想他都能知道那会是怎样混乱的场景。
晏橙双肘支着桌面，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余母。
“书衔哥他有对象了，您就别操心了。”
“啥？有对象了？”余母呆愣住。
“晏橙！”余书衔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吃你的饭！”
说着就赶紧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低声威胁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晏橙脸上笑容不减，似是根本没把余书衔的威胁当一回事儿。
余母有些好奇，她看向晏橙：“你说书衔有对象了？多大了？长啥样？家里干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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