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新年快乐】
程家老宅在城南, 距离不算近。
余书衔把车子开得飞快,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
他的眼神无比专注,面色也极其沉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内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膨胀到多么可怕的地步。到的时候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五。
余书衔将车子熄火, 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倚靠着车身, 远远看着张灯结彩的程家老宅, 拨通了晏橙的电话。
他面容沉静,只有眼眸深处闪烁着几丝流光。
程家家主的老宅比想象中还要气派恢弘, 只是一栋房子就能看出这个家庭的背景。而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长大。
余书衔想象着那个小小的晏橙会是什么样的, 不由得嘴角便弯了起来。一定很可爱。
电话刚通不到两秒就被接起了,好像那边的人一直在等着他的电话一样。
晏橙的声音微微有些急喘,透着压抑的兴奋:“阿书?”
余书衔抿了抿唇,淡声道:“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啊……”一时间晏橙也有些无措, 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晏橙也说道,“阿书,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的短信, 或者看见了也不想回。我……哎呀, 我有些过于激动了, 你能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很开心,真的……谢谢你。”
鼻腔涌起一阵酸意,余书衔眨了下眼,舒出一口气。热气碰撞寒冷变成一团白雾,模糊了余书衔的视线。
“你在做什么呢?”
晏橙原本以为余书衔就要这样挂掉电话了, 没想到他还会继续跟自己聊天,一时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忙说道:“我刚才正准备去吃饺子,听见手机响我就又跑过来了。”
“噢。”
晏橙握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才问道:“你呢?你……应该回家过年了吧?吃饺子了吗?”
“没有。”
晏橙愣了下。没有?什么没有?
“没有……吃饺子吗?”
“不是,我现在不在我妈家。”
“那你在……”
“我如果说我自己在家,你现在愿意来陪我过年吗?”
余书衔听见电话那边的人呼吸顿了下,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窣忙乱的声音。晏橙的声音难掩激动:“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余书衔隐约还能听见似乎是晏兰青的声音:“小橙!你干嘛去啊?”
还有一些其他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声音。也对,程家这种人家,过年的时候必定热闹非凡,想来家里除了他们一家,还会有别的叔伯亲戚一起过年。
余书衔抿了下唇,低声道:“把衣服穿好了再出来,外面冷。”
晏橙此时一只手拿手机,另外一只手穿鞋,蹦跳着好不容易把鞋穿上,刚准备推门出去便听见余书衔又说了句:
“我就在你家门口,别着急。”
晏橙身形一僵,像是被点穴了一样呆在那不动。他的声线微微有些颤抖:“你在我家门口?”
“嗯,就在大门外。”
“我马上出去!”
晏橙收起手机,羽绒服拉链都没拉就要出去。这时晏兰青和程与舟都走了过来。晏兰青赶紧抓住自己儿子:“你叔叔伯伯都看着呢!什么事儿非得大年三十晚上出去?”
“妈,书衔来了,就在外面等我!我必须得出去!”
晏兰青一愣。然而就这一个愣神的工夫晏橙已经开门出去了。晏兰青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赶紧看向大儿子,说道:
“与舟,你赶紧跟着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顿了顿,“大过年的,别让人在外面受冻,领进来吃个饺子。”
程与舟也很诧异,所以并没反驳而是拿起外衣穿上跟着出去了。
晏橙几乎是跑着出去的,一跑出大门他就看见了停在外面的车,还有那个倚在车边静静抽烟的男人。他慢慢停下了脚步,眼睛闪烁着亮光看着那个好看的男人。
男人身材修长漂亮,宽肩窄臀长腿,简直是模特般的比例。此刻以一种随性的姿势倚在车边,竟有种野性的美。
他的头发一直都是半长不长的,第一眼看的时候很有艺术气息,带着神秘的忧郁。此时他的头发并没有刻意打理,前额的刘海微微挡住了他的眉眼。远处只能看见那猩红的烟头映照出的半张脸。
鼻梁高挺、嘴唇菲薄、下颌线利落干净,像漫画里的人一样。
晏橙一步步走上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怕眼前这一幕都是假的,怕自己呼吸过重会让这梦提前醒来。
听见脚步声余书衔也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晏橙一点点弯起唇角。
现在的场景似乎与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重合了。那时候他想的是:香车配美人,果真是个极品男人。
然而到现在,他依然这么觉得。甚至那种迷醉和冲动比当初还要浓烈。
余书衔最后狠狠吸了一口,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卷扔到脚下。烟头与地面碰撞炸出几点火花,最后“呲”的一声湮灭在雪里。他抬脚轻轻一碾,吐出烟气,静静地看着晏橙。
这个样子的余书衔对晏橙来说很陌生,可又该死的性感,带着点危险的气息,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晏橙笑了下:“我以为你不抽烟的。”
“戒了很多年了。”
香烟让余书衔头脑清明,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他比他上次见他的时候还要瘦。本就没几两肉的脸颊现在已经凹陷下去,颧骨异常突出,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可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清澈透明的,甚至还闪烁着几点亮光。
过大的衣服穿在晏橙身上竟还有点晃荡,不敢想象厚重衣服包裹下的身体又该瘦成什么样。余书衔微微皱眉。
一看他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段日子他并没有好好养身体。他的恢复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很多。
“拉链怎么不拉上?”见晏橙像是不怕冷一样敞着羽绒服,余书衔眉间的褶皱一瞬加深。
“噢。”晏橙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赶紧低头把拉链拉好。
余书衔抿紧嘴唇:“晏橙,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话要说。”
拉好拉链后晏橙脸上的神情一顿,抬眼看向余书衔。
余书衔深吸一口气,眼睛看了看四周厚实的白雪,眼神似是在衡量着什么。然后他便说了一句:“你站好了。”
晏橙不明所以,听话地站好了。
只见余书衔撸起棉服的袖子,露出一小节手腕。然后他的右手便紧握成拳,猝不及防间一拳砸向晏橙的左脸。
其实这一拳余书衔是收了力道的,并不重,跟挠痒痒似的。只不过晏橙没有防备,一下子被余书衔这一拳打得身形微晃。然而还不待他有反应,面前的男人便忽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他脚下一滑,两个人“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后背与地面重重碰撞。若不是身下的雪够厚实,这一下绝对够他受的。
晏橙脑袋有些晕,捂着脸仰躺在雪地上,半晌没有回过神。他还被某个人抱着压在雪地里,怔怔地看着上方男人的脸,似是有些诧异他的行为。不痛不痒地打了他一拳,然后又抱住他,余书衔到底怎么了?此时余书衔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眼瞳漆黑无波让人看不出情绪。
晏橙眨了眨眼,哑声问道:“书衔哥,你……怎么了?”
余书衔不顾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狼狈,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男孩。那只刚打过晏橙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孩漆黑明亮的双眼,鼻腔一阵阵发酸。
“这一拳,我是作为景铄的哥哥打的。”停顿片刻,“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了。”
晏橙一怔,呆呆地看着他。
余书衔忍着心痛用大手一遍遍抚摸着男孩冰凉的脸颊:“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只是我发现这一拳我要是不打出去,你能一直把自己困死。所以晏橙你听着,不要再对我有任何愧疚的想法。那种该死的情绪不属于我们。”
晏橙发觉自己的双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紧紧抱住男人,眼瞳之中一片震动。
余书衔皱眉,心疼地凑过去轻吻男孩的左脸颊,低声问道:“疼不疼?我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此时程与舟就站在大门内,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前。起初看见余书衔动手的时候他又惊又怒,差一点就冲出去了。可看着两人滚躺在雪地里一副滑稽的样子,他又顿住了脚步。
他了解余书衔,他不是个冲动妄为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晏橙被吻得飘飘然,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他还以为这又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只是这个梦也太过于美好了……
看着男孩呆愣的、满是眷恋的双眼,余书衔觉得心脏软得一塌糊涂。他捧住男孩的脸,在他殷红的唇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轻笑道:“发什么呆?”
晏橙似是才回过神,他刚要说什么。
这时天空忽然炸开烟花,耳边似是能听见家家户户的热闹声。余书衔和晏橙都有些恍惚。
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他们两人拥抱着躺在雪地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烟花。看着它们盛开,也看着它们衰败。噼里啪啦闹腾了好一会儿。
晏橙转过脸,手臂勾住余书衔脖子将他的脸压了下来,在男人略带惊诧的目光中密密实实地吻了过去。
“唔……”男孩的热情使得余书衔的心跳也乱了节拍。
心念所动,他也搂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久违了的吻。他们不知吻了多久,似乎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一点点小了下来。
两人喘息着分开,看着彼此的目光那样深。
四周一点点安静下来后,晏橙忽然说道:“泰国那场烟花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烟花。原本我还以为今年春节的烟花你不能跟我一起看了,还好……还好……”
余书衔笑了笑亲了下他红彤彤的鼻子,站起身,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
晏橙从雪地上坐起身,沉默地看着男人的大手,然后轻轻握住,借着他的力慢慢站起来。他的下半身似乎冻僵了,站起来好久才慢慢有知觉。
余书衔看着眼前神色狼狈的男孩,伸出手帮他揩去嘴角的晶莹,眸光微暗。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吗?”余书衔觉得自己已经敲开了一条小缝了,给足了晏橙安全感,或许他终于有勇气把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展露出来给他看了。
晏橙怔了下。
余书衔在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仍能重新包容他,说实话,他是欣喜若狂的。那一瞬间他是想把攒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说出来的。可一时间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那些事儿就不要再提了。他有些纠结。可他的犹豫和斟酌却给余书衔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以为他又要开始逃避了。
于是余书衔决定下一剂猛药。
“晏橙,这或许是我陪你看的最后一场烟花了。”
晏橙身体一僵,猛地抬起脸,眼睛黑的吓人:“你什么意思?”
余书衔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男孩的眼睛:“年后我就要走了,要去国外一段时间,工作。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告别的。”
余书衔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孩的双眼,观察着他的反应。没道理都逼到这一步了他还一个字儿都不说。
这倔小子,都快给他急死了。
只是有些事的走向终究会跟预期产生些微的差别。就比如余书衔坚信自己能撬开晏橙的嘴,却不想这股劲儿可能会走岔道儿。
鲁迅先生有一句话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而晏橙则是在长久的沉默中一点点被逼得变态了。
晏橙绷着一张脸,死死地看着余书衔。如果目光能化无形为有形,余书衔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对方千刀万剐了。
彼此静立了许久,余书衔觉得自己的伪装快要支撑不住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走了。”
就在余书衔转身的那一刻,晏橙的神色一瞬狰狞,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余书衔的胳膊。
【二更 你不要我】
余书衔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冲力从身后袭来,然后下一秒自己的身体便被人狠狠撞在车身上。后背一阵闷痛,他皱了下眉,刚要开口骂人,就见晏橙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他。
余书衔一怔,一瞬间失声。
“你要去哪儿?啊?”
晏橙死死攥着余书衔的手腕,余书衔感觉到了一阵痛意,低吼道:“你放开我!”
晏橙本就比余书衔高,尽管现在消瘦了许多,但身量依然大出余书衔一整圈。他这样死死压制着他,余书衔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回答我的问题,你要躲到哪里去?啊?”晏橙每个字说的缓慢,但却是咬牙切齿的,“余书衔,你真他妈狠心啊。喜欢我的时候宠着我惯着我,不喜欢我了说扔就扔了!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我在你心里算个什么啊?我他妈连条狗都不如!”
余书衔也动了怒:“你先放开我!”
“做你妈的梦!”晏橙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弱,一只手紧紧抓着余书衔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余书衔的肩膀,将近一米九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将余书衔死死困在自己的身体和车之间。
“余书衔,我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对我……你有没有良心?”晏橙的眼圈已经完全红了,“我是做过错事,我自认这辈子都对不起景铄!可景铄是景铄,你是你!我自问在感情上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糟践我的感情你缺不缺德?”
“你说够了没有?!”余书衔气息不稳,“晏橙你别让我瞧不起你!你是个大人了,遇见不能解决的问题就用这种幼稚的方法?你除了会使蛮力你还会干什么!”
晏橙冷笑一声:“方法低劣与否我不在意,管用就行。你不就是瞧不上我年纪小吗?如果成熟的大人都像你这样冷心冷肺,我宁愿永远长不大!余书衔你给我听着,我不会让你离开!也不会跟你分!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反抗,但你必须在我身边待着!我觉得我就是以前对你太好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我要是再不来点强硬的你都要踩到我头上了!”
“那你想怎么样?把我关起来?锁起来?”此时此刻余书衔反倒冷静下来了,似乎还有些玩味地挑起了眉毛,“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你都拦不住。”
晏橙恶劣一笑,目光描摹着余书衔的唇:“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要是真的激怒我了我可能真的会把你囚禁起来。让你只看我一个人。”
眼前的晏橙对余书衔来说是极为陌生的。他眼中的晏橙是阳光的、活泼的、可爱的,他会黏着他、会笑着偷亲他、还会时不时地撒个娇。甚至于余书衔给他的手机备注都是“小甜橙”。可现在这个偏激的、狠厉的男孩,他只觉得陌生。但……又该死的迷人。
余书衔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变态,竟觉得激怒一个小男孩看他展露出如此邪恶的一面还挺有趣的。
余书衔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冷冷嘲讽道:“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就凭你对景铄做的那些事,足够我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这六个字似是终于挑断了晏橙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他绝望地吼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伤害他!我他妈也很委屈也很难受,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所有人都在逼我。我凭什么要承受这些?!如果代价就是失去你,那我宁可不要再承担这些狗屁的责任了!我也想自私一点卑鄙无耻一点!我也想不管不顾!”
吼到最后男孩的声音甚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
然而本应该满面怒容的余书衔,此刻被他压在车身上,竟是看着他的眼,无声地笑开了。那笑容有苦涩、有欣慰,甚至连他的眼眶都一点点红了起来。
晏橙有些没反应过来,依然硬着声音:“你笑什么?”
“你早就应该这么想了。你傻不傻?不是你的错你也要认?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捡骂的。你脑子让屎糊住了?”
晏橙彻底愣住了,好半晌才说道:“你、你早就知道?”
“废话。”
“那你……”
“我不逼一下你,估计你这辈子都要走不出这阴影了。”余书衔轻叹一声,“傻孩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愧疚这么多年。现在该放下了。”
晏橙的内心大为震动,他怔怔地看着余书衔温柔的眼睛,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晏橙!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紧接着下一秒余书衔便感觉到紧紧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扯走。
余书衔只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手撑着身后的车身站直身体,想要劝住程与舟。
“哥!你放开我!”晏橙红了眼,不停地挣扎着。
余书衔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与舟,你放开他吧。”
程与舟皱了下眉,放开了晏橙。
晏橙三两步走回余书衔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语不发。晏橙那双漂亮的眼流露出几丝委屈,并且他的眼睛也越来越红,最后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滑了出来。
余书衔叹了一声,低声道:“哭什么?”
说着伸手抹掉男孩脸上的泪珠。
一旁的程与舟显得有些尴尬,显然他刚才误会了,以为晏橙要对余书衔动手。
晏橙吸了下鼻子,回身看向自己哥哥,闷声道:“哥,你回去吧,我跟书衔哥说会儿话。”
程与舟挑了下眉,看了眼两人然后笑了下。敢情自己还多管闲事了。杵在这儿似乎比路边的路灯都要亮。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拿出兄长的威严对晏橙说道:
“不管说什么都不能动手,冷静点儿知道吗?”
晏橙的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余书衔,连个余光都没给自己哥哥,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程与舟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转身回去了。
太尴尬了,真是太尴尬了。他就不应该听母亲的出来凑热闹,冻个够呛不说还被人家两人集体嫌弃了。
程与舟离开后晏橙重新看向余书衔:“所以你说要去国外工作是假的对吗?”
余书衔叹了一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揉了下他冰凉的耳垂:“进车里说吧。”
外面太冷了,刚才两人又躺在雪地里那么长时间,晏橙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余书衔进车后便赶紧把暖风打开。
在晏橙的注视下余书衔把美国的这个工作简单说了下。
“你一定要走吗?”晏橙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余书衔轻叹一声,声线温醇:“我在那边不会待太长时间的,而且现在网络和交通都这么发达,想见面随时都能见的。请我的这个老板有点难搞,说实话,如果拒绝了,可能会得罪人,对我的发展也会产生不可逆的影响。而这个工作对我的职业生涯来说也至关重要。如果放弃了,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余书衔说的都是实话。之前他只是抱着挣大钱的想法接触了这个项目,这段时间深入了解后才知道这是多么有前景的项目。他无疑是幸运的,恰巧他的设计风格和美国那家公司所倡导的不谋而合,而那位老板又十分欣赏他。如果这个项目他可以顺利完成,那他就可以一步成神了。这是他热爱了一生的工作,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那我呢?”晏橙的嗓音有些哽咽,“你不要我了吗?”
余书衔心尖一颤,钝钝的疼。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余书衔有些哭笑不得,“而且你又不是物件,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从属于我的某种存在,怎么总说我要不要你了这种话?你这样定位自己是不对的。”
晏橙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对他再一次展露出了温柔的、包容的笑容,似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醒来过后他们还是他们,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晏橙贪婪地看着余书衔脸上温和的笑容,那一瞬间心中的邪念竟像是被灌溉了养料肆意增长。他忽的就想起了方才两人争吵时说过的话。
他说他要把余书衔囚禁起来,让他以后只能看他一个人。
他多么想霸占他的一切,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自己身边,随时随地可以触碰可以拥抱。
于是晏橙只是抿了下唇便探身过去,双手穿过余书衔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缝隙,牢牢地锁住了他的腰,轻轻地将自己的身体埋进他还没有自己宽阔的胸膛里,像个小狗一样很是眷恋地用脸摩挲着他的颈窝。
余书衔似是被他的这个行为戳了一下,不由得也伸出手抱住他,轻轻抚拍着他的脊背,声线温柔宠溺:“怎么了这是?小可怜。”
晏橙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余书衔身上的味道。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还有附着在他皮肤表面的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护肤品的香味,以及……那丝丝绕绕的香烟的味道。
他有些沉迷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恨不得让自己的身上也沾染上他的味道。他低哑着声音问道:“不去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余书衔失笑,大手揉弄着男孩柔软的后脑勺,耐心道:“我也不想的啊。可这个工作我不得不接下来。尚文帮我查过了,那位美国老板Andrew不仅背景复杂,并且性情还有些古怪。顺着他来怎么都好说,大方又爽朗。可要是惹恼了他,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这个海湾酒店的项目盘到手里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卡在室内设计这一块迟迟不能动工。Andrew要求很严格,选用了好几个设计师都不能让他满意。这一次找上我,也是带着请求的意思的。我要是拒绝了,可就狠狠地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隔着一个太平洋,他又能把你怎么样?”
余书衔叹了一口气:“我如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自然就不怕了。可我的发展不能拘泥于国内,并且这几年我也接手了好几个国外的项目。把Andrew得罪了,以后所有的路可能就要堵死了。他势力很庞大的,整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晏橙抬起身子,伸手抓住余书衔的手,水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你要是心里有我,就把这个工作推了吧。由此带来的所有麻烦我都给你解决。”
余书衔失笑:“你怎么给我解决啊?人家可是美利坚叫得上名的资本家。程家就是再厉害,势力也没有伸展到北美吧?更何况你小子能做程家的主吗?你哥第一个就不同意。”
余书衔虽是玩笑话,但却是刺痛了晏橙。他有些难堪地抿紧了唇。余书衔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能解决。但他依然不能接受余书衔离开自己,哪怕只是几个月,那也不行。他们之间刚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彼此的信任还没有重建,而马上他又要去那样的一个国度。余书衔在那里长大,他太清楚那里的环境了。他害怕余书衔会迷了眼,甚至会变心。
即使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也控制不住。
余书衔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脸:“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你啊……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么黏人?又不是永生不见,就几个月而已,最多最多也才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视频。一有时间我就会飞回来。而如果你的身体养好了能经受长时间飞行了也可以来看我啊。距离并不是问题,嗯?”
余书衔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这么便利,想见面太容易了。所以他完全没想到晏橙会这么抗拒。
如果是以往的晏橙此时肯定就软化了,但今天的晏橙似乎异常的执拗。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必须推掉。要不然我跟你去。”
“你跟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求学还要带个陪读。”余书衔耐心道:“晏橙,这就是一个工作,不会影响任何事,是你过分紧张了。”
晏橙嗤笑一声:“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我在那儿生活了六年,比国内都熟。你只要一句话,我就可以跟你去。”
“你这身体状况连长途车都不能坐,跟我去干什么?而且我说了你不是我的所有物,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现在的心态有问题。”
“不,有问题的是你。”晏橙非常倔强,“我觉得你之前说的那些全都是借口,或者是搪塞我的说辞。你就是想离开我了,借着这次机会彻底离开我。”
晏橙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太过于患得患失,可他控制不住。在他看来,余书衔根本就不想和他好了,但又不想说的太直白伤害他,就想用这种折中的方式和他温和地分开。
“你怎么会这么想?”余书衔皱眉,“我没那么想过。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你说我误解你,那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留下来,哪都不许去,就在我身边待着。”
得,说了一圈又转回来了。余书衔也有些耐心告罄了,晏橙这分明就是油盐不进。可他不能纵容他,不然长此以往他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一个工作,一次时间较长的出差,对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工作哪里都能做,不一定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在国内也可以。你也不缺钱,就算真缺钱我可以给你,我养得起你。你喜欢做设计,喜欢发展事业,在国内我可以满足你任何需求。我只要求你待在我身边。”
余书衔看着他忽而冷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女人吗?”
“我没有。”
“那是什么?你不让我工作不让我去远的地方是想干什么?把我锁在你身边,逗你开心,陪你睡觉?晏橙你太任性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为你考虑,你能不能也站在我的位置为我想一想?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晏橙扯唇,“你总说我任性,那我就任性一回。我就是不许你去。我一直对你妥协,但不代表我没有脾气,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行。”
“那我要是非走不可呢?”余书衔压抑着怒气。
晏橙眨了眨湿润的眼:“余书衔,你要是走了就别再联系我,回来了也不要让我知道。”顿了顿,“你只要走了,咱俩就彻底完了。”
余书衔抿紧了唇,内里不停地翻腾着。晏橙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这种话以前余书衔多愤怒多失望都不会说,可晏橙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这段日子的疲惫与烦躁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他为所有人考虑,为景铄、为晏橙、为家人,可他自己呢?他承受了这么多,又有谁为他考虑了?好不容易和好,晏橙还这样逼他……
所以他倔强地选择了沉默。
晏橙在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他感觉心脏里温热的血也在一滴一滴往外流,最后剩下的血也全部凉透了……
余书衔他沉默了,没有说任何话。
晏橙嘲讽一笑,没再说一句话,转身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程家大门。
余书衔静静地看着晏橙倔强的背影,气得牙疼。那一刻怒火攻心,再加上不断积累的难过和失望,让他第一次跟晏橙一样任性,不想再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想法。他拿出手机,给查尔斯发了个简短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我同意了。
放下手机后余书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像是与黑夜融为了一潭,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他自嘲一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他没错过任何一件事,也没对不起过任何人,可到了最后所有的后果都要他来承受……他忽然就烦了,还很委屈。他知道晏橙是因为太爱他了才会这样神经质,这时候他不应该跟他拧着来,应该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他接受并试图克服这种分离焦虑。可他现在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所以也并没下车追他。
【三更 倔强少年】
后来余书衔独自开着车离开了程家老宅。
在大年夜的晚上,他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跟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其实仔细想想他跟孤魂野鬼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连个可以回去的家都没有。
原本他和晏橙是有个家的,可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多东西都已经变质了。
冬日的夜很冷。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路灯上挂着红彤彤的红灯笼。余书衔看着前方的道路,沉默地开着车。孤寂的夜会让人心内的所有负面情绪无限滋生,他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不得不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他双臂盖在方向盘上,将脸埋在手臂里。可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孤寂一人,越发衬得他可怜了,所有的难过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将他淹没,濒临窒息。
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只是在一个瞬间,也是因为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原本他以为这些日子的煎熬和思念都会在这个除夕之夜终止,他会和爱的人一起迎接新年。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意外,让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变得面目全非。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最懂事的,别人给他的评价也是温柔谦和、善解人意。他心思细密,很容易与他人产生共情,进而理解对方。他总是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似乎已经习惯了做别人的依靠。
可没人问他他会不会累。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能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七年前发生在晏橙和景铄身上的一切。他下意识忽略自己的感受,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自己。他懊悔自己对弟弟的疏忽,心疼晏橙的遭遇,察觉到他心态的扭曲,他像个救世主一样想要拯救他。
可忙活了一大通,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他什么都没得到。
挫败,还有失望,让他浑身无力。
他忽然不想管那么多了,不想只为别人考虑了,他也想任性一回。他想自私地只想自己。至于那个混小子,哪来的去哪!他给人当爹已经当累了!
妈的小白眼狼……
这天晚上,一辆车子在路边停靠了许久许久。
最后余书衔还是回了方舟新城。
还没到小区的时候,在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眼力极好的他看见了路边灯柱上粘贴着的一张纸。他顿了下,忽然停下了车,开门下车。
那是一张寻猫启事。余书衔站在冬夜的寒风里,看着灯柱上字迹斑驳已经破旧的寻猫启事,一点点蹲下了身,整个人被颓败的气息所包围。
他的眼前滑过过往发生的一幕幕,无一例外全都是晏橙的脸。
人类这个生物实在是太复杂了。可以在上一秒失望透顶,又能在下一秒满心疼惜和愧疚。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被寒冰侵袭,被烈火炙烤。
生死不能。
***
余书衔挺记仇的,晏橙这么气他,尽管他生气他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但内心深处依然对他是包容的,不过这不代表他会默默受着。那就不是他余书衔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余书衔就把晏橙的行李都给他打包,一个同城快递给他寄过去了。一想到收到快递晏橙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他就解气。
余书衔连续这几日都在忙着国内工作的事儿,为出国做准备。
而这一次晏橙竟然真的销声匿迹了,再没出现过。这似乎是相识以来他最坚定的一次。两人莫名其妙地陷入冷战之中,且一个比一个倔,都不肯主动低头……
情绪发泄过后,余书衔慢慢恢复了理智,又觉得自己那么做也挺幼稚的,尤其是在看到那张寻猫启事之后。就一熊孩子,他较什么真呢?
晏橙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而他又代替他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他只是患得患失、只是太在乎他了。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满腔爱意而已。
余书衔觉得自己应该更有耐心一点的。
这天余书衔终于无事可做了,反倒觉得有些迷茫。他现在特别希望能找个人说说话,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孤独。
于是他简单带了点礼品就驱车去了居明大师的住所。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跟大师聊了很多。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天都黑了,不过心情着实舒畅了不少。
回家的路上他买了点水果,出了电梯后他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在衣服口袋里翻找钥匙。然而走到房门前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
怔怔地看着那个沉默站立在房门边的人,余书衔一时间竟是忘了动作。
晏橙将手中的烟碾灭,余书衔这也才发现他的脚边躺着好几个烟头。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余书衔以为除夕夜之后,他再也见不到他了。毕竟那天晏橙的反应那么激烈,离开的背影也是那样决绝……
晏橙神色阴鸷,面无表情。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声音沙哑:“你把你的衣服装进我的行李箱了,还给你。”说着就扔了过来。
余书衔立刻接住,疑惑地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棉质T恤。他抬脸看向他:“这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难道是鬼的?”晏橙说话带刺。
余书衔一噎。
他们两人的穿衣风格都偏简约,属实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以前余书衔最喜欢穿这种没什么花纹的纯色T恤,白色和黑色是最多的。在一起之后,晏橙也经常买跟他一样的纯色T恤。
之所以不直接穿他的是因为他穿不下。
余书衔也不是个瘦弱之人,身高一米八多,长期健身还一身的腱子肉。但晏橙骨架子比他还大,整个人比他大了一圈,所以衣服的尺码也要比他大一个号。余书衔刚才翻看了T恤的衣领,确实是晏橙的尺码没错。
他抿了下唇,其实心里也明白晏橙这样做是为什么,不由的有些心酸。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反正挺不好受的。
晏橙皱眉,语气非常不客气:“我不管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大不了就扔了。以后这些来路不明乱七八糟的东西少往我箱子里放!”
说完晏橙便冷着脸抬脚离开,擦过余书衔的时候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撞了下他的肩膀,十足的挑衅。
跟以前那个脾气好的没边儿的男孩判若两人。
余书衔回身看向男孩倔强的背影,轻叹一声:“来都来了,不进来坐一会儿吗?”
果然,晏橙的脚步顿住。他扭过身,衬得腰身更为劲瘦矫健,冷漠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嗤笑一声:“你不是恨不得把我甩的远远的吗?别假惺惺了。”
余书衔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很有耐心地看着晏橙:“你不是也说咱俩彻底完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想见我了。”
晏橙脸色一瞬涨红,僵立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余书衔淡淡弯了下唇,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走廊很冷,进来暖和一会儿。”顿了顿,“是我邀请你进来,不是你主动想来的,行吗?”
晏橙一噎,瞪了余书衔一眼,然后哼了一声便大踏步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扔下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别以为我怕你!”
余书衔摇头失笑,把门关上了。
进屋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晏橙怔了怔。
余书衔这几天已经把家里的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能收起来的都收起来,能送人的也都送人了。空旷冷清的不像住人的房子。
他看向原本猫窝的位置,只有晏小橙自己。晏橙的眉头几乎是一瞬间就皱了起来,目光四下搜寻,并没有见到小家伙的影子。他扭过脸,看向余书衔:“安安呢?”
“在安南那儿。”
晏橙脸色一黑,气得嘴唇哆嗦:“你什么意思?你把安安给林安南了?!”
那语气特别像一个正室质问他为什么把孩子给前妻了。
“不是给。”余书衔很有耐心地解释,“是安南把它要回去的。而且原本安安就是安南的猫。”
晏橙看着余书衔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觉得气血翻涌。不过他也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余书衔把水果放到客厅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两个苹果和一盒草莓,抬头看向晏橙:“吃水果吗?我给你洗几个。”
“刚从屋外拿进来的,那么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胃不好,想害死我啊?”
余书衔倒是好脾气,没计较他找茬儿似的语气,放下了手上的水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晏橙被他看得一阵恼怒。余书衔那种淡定的、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让他很是恼火。
“看什么看?!没见过极品美男啊!”
余书衔噗嗤一笑,在晏橙越来越绿的脸色中一点点收起脸上的笑容,淡声道:“晚饭吃了吗?”
晏橙有些没适应过来余书衔的急转弯,然而下一秒余书衔已经进厨房了。他皱了皱眉,摸了下自己扁平的肚子。他确实没吃饭,饿着肚子来的,结果还惹了一肚子的气,差点都要被气饱了。
余书衔动作熟练地开火起锅,不知何时晏橙走到了厨房门口。
“我要吃黄瓜炒鸡蛋。”
余书衔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淡声道:“好。”
余书衔做饭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已经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了。晏橙也搞不明白他明明是来找打架的,怎么转眼就被余书衔这个老狐狸三言两语给诓骗到餐厅吃饭了。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全程就只能听见餐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晏橙嚼着嘴中的黄瓜,软脆的黄瓜片吸饱了鸡蛋的鲜美汤汁,好吃得让人还想再来一碗饭。
他看了眼对面同样沉默进食的余书衔:“你今天去哪了?”
“去看居明大师了,跟他聊聊天。”
晏橙冷哼一声,嘲讽道:“噢,那个老神棍啊。”说着还嘁了一声,语气刻薄,“不是我笑话你,这世上还真有你这种执迷不悟的人。骗子骗你,你这个傻子也信!真够绝的。”
余书衔放下碗筷,倒是没计较他的刻薄,淡声道:“你怎么知道居明大师是骗子?”
晏橙挑了下眉:“他不是说你禁欲一年就能发大财吗?财在哪了?”
“噢,忘了跟你说,前阵子买彩票中了一千多万。不知道这算不算。”
晏橙手里的筷子一顿,瞪大了眼睛看着余书衔,觉得他不像是瞎说的。最后只是哼了一声。
“一千万而已,也就你当个钱。你要喜欢钱,我给你十个一千万都行!”
这话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余书衔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不咸不淡道:“打嘴炮谁都会。”
作者有话要说:黄瓜炒鸡蛋,一道满是小橙子爱意和怨念的菜……噗哈哈哈
PS:今天字数很可以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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