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太子醒了, 但是痴痴呆呆地不说话,皇后唤一声“舒儿”,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她一眼,情况比璃鸢还要糟糕。

    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出了事,宫中上下人心惶惶, 太子虽仍有储君之名,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江山断不会交给一个傻子手里。

    这日上朝, 众位大臣齐齐恳求皇上暂敛悲痛的心情,广诏德才兼备的秀女进宫,为皇家延绵子嗣。

    孟梓以“朕有心无力, 且南离开国以来, 历任皇帝膝下只有一位皇儿,何必白费心思。”的理由回绝了。

    某大臣坚持道:“皇上,您难道忘了先太后诞下您和成王这对双生子吗?由此可见,南离往后的子嗣不一定会单薄,皇上为何不试试看呢。”

    孟梓咳了两声, 佯装不适,道:“朕身体向来不佳, 太医也建议朕应少沉迷于男女之事,你们今日如此逼迫朕, 是巴不得朕少活几年吗!”

    大臣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忧...”

    “好了,子嗣的事情朕心里有数,后宫嫔妃够多了的, 你们不必操心。”孟梓挥挥衣袖,道:“退朝吧。”

    严羽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跪身道:“皇上!”

    孟梓又坐回到龙椅上,问:“严将军还有何事?”

    严羽道:“是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孟梓倒是大度:“朕已处置过香贵人了,严将军何须如此。”

    严羽道:“皇上不必顾及君臣情分,九香犯下滔天罪行,怎有脸面苟活于世。”

    孟梓只微笑:“将军在教朕怎么做事?”

    “臣不敢!”

    “朕累了,退朝。”

    孟梓抬脚刚走了两步,倏地吐出一口血,身子无力的软下,脸色煞白。

    “快扶皇上回宫。”魏宏忙呼:“传太医!”

    “皇上今日上朝面色不佳,看着就虚弱不堪。”

    “太子出事了,皇上也跟着倒下,这,这可怎么办。”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忧心忡忡,严羽最后一个走出朝堂,望着天际霞光,笑而不语。

    承明殿。

    孟梓露出一截细白手腕,太医刚要把脉,她却突然收了回去,道:“不必,朕没事。”

    太医说:“皇上,还是让臣看看吧。”

    孟梓道:“朕没事。”

    她拨开罗帐,起身下床,对那太医说:“你何时进太医院的?”

    太医答:“臣二十岁那年入的太医院,如今已有二十五个年头了。”

    孟梓道:“太子也是你医治的,医术不错,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医院副院史了。”

    受此封赏,太医连忙跪地叩首:“医治太子是臣份内之事,臣怎敢担此大任。”

    孟梓微笑起来:“这是你应得的,朕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等会儿你把朕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有多严重就说多严重,去办吧。”

    “是。”太医依言准备退下。

    孟梓又叫住了他,说:“抬头看着朕。”

    太医抬头,男子极美,长眉如柳,颈间微微有些汗湿,身如玉树,肤色晶莹白皙,一双秀眼清澈却又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真是天下少有。

    “你记住,往后你只听命于这张脸。”孟梓说。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太医不敢多想,把这话牢记于心。

    思乐听说孟梓在朝堂上吐了血,吓得连早膳都没用,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

    “你怎么样?怎么好好的病了呢,我听说你吐血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呀。”

    思乐扯着孟梓左右查看,急的要命,床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她着急,一言不发。

    “太医来过了吗?他怎么说?”思乐看她不说话,轻轻地抚摸她的脸:“你怎么不说话啊。”

    孟梓呆呆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抱住,下巴隔在她的肩头,软声道:“我没事,我事先服了药,装的。”

    思乐亦回抱她,紧紧抱着她的腰身,道:“你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两人安静抱着彼此,鼻尖嗅着对方的发香,孟梓先松开了手,随即吻向思乐的唇。

    漫长而又缠绵的吻,无关情1欲,无光风月,但又带点激烈,情人间表达思念之情,亲吻是最好的方式。

    她们虽都在皇宫,却不能随心所欲的见对方,孟梓是皇上,如果太喜欢思乐,引起嫔妃的嫉妒倒也不算什么,怕就怕太皇太后会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思乐也很体贴,不被孟梓传唤,她不会私自去找她。

    所以二人时常饱受相思之苦。

    床边放着一双白底朝靴和一双花纹珍珠秀鞋,帐内方才纠缠的身影已经分开,孟梓枕在在思乐腿上,面颊绯红未消。。

    “你可想好了?”思乐垂眸望着腿上的爱人,温柔的挠了挠她的下巴。

    孟梓闭着眼,唇角含笑:“嗯,一切都在我计划之内,你放心。”

    “那我以后能继续陪着你吗?”

    说到这个,孟梓认真起来:“思乐,我想让你出宫。”

    思乐自然不愿,道:“我不要,让我在宫里陪着你不好吗?远远的看你一眼也行,总之,我不想离开。”

    “可是你要知道,往后见面要比现在不方便,关乎礼法,而且还...………”

    “哎呀,我知道,不许说了。”思乐娇娇地靠在她怀里,小手捂住她的嘴巴,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孟梓依着她去了,只是眼底有几分愧色和不舍。

    .....

    皇帝一病就是数月,有好几次在朝堂之上晕了过去,更有传言说皇上命不久矣,如今太子年幼又成了痴儿,坊间热议,这帝位该如何是好,其间有大臣感叹若成王还在,哪怕他能留个世子,皇位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秋雨绵绵,雨丝飘飘扬扬下着,细雨中的荒野之地,似乎多了一分朦胧美感,青山的身影模糊在丝带般的云雾之下,如果没有一排排的无字碑,这块地还算的上是风景秀丽。

    雨水打在孟梓头顶上的青竹花伞噼啪作响,她一身布衣,面色尚佳,她为十一遮雨,和她一同看着眼前的无字碑,说:“这便是先帝的墓。”

    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双眼泪水莹眶,十一微微弯腰,手掌抚着那龟裂的石碑,可能是怕自己哭出声来,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鸣月楼一别,再见面时竟是在这荒凉之地,如今见他,明明能畅所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之前的一腔真情全给了一个女人,她悲愤交加,有许多不痛快。

    蒋和的死,再到十一被降位份,她们配合的极好,孟梓言出必行,在假死前带她来见先帝一面。

    这一路来回十一全程蒙眼,等到了京都城,孟梓才解开她眼睛上的布条。

    一来一回,包括在墓地,孟梓未掉半滴眼泪,连点悲伤的神色也没有。

    十一见她一滴泪未掉,一股气闷在胸口,口气不善道:“好像从未听见你喊他一声皇兄。”

    孟梓漠然道:“我跟他不亲。”

    十一不语,她多少听过一点儿成王的事迹,自小体弱,不宜呆在天子身边,便被送去偏远的封地由嬷嬷抚养,逢年过节时,还得看身体状况,才能偶尔回来一次。

    “等你以成王的身份登位,我们便互不相干了。”

    马车颠簸在繁华的京都街道,耳边传来一两声吆喝声,孟梓等喧哗声没了,便道:“你我上了同一条船,你为何要弃我而去?”

    十一说:“我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们两清。”

    “好啊,你跟我两清了,严九香可跟我没有。”孟梓语气慵懒,但话里满是威胁。

    十一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警惕性十足:“你什么意思?”

    孟梓说:“你别忘了,你和她长得一样,我放过了你,但是严九香可未必。”

    “她跟你无冤无仇!她是无辜的!”十一的两根手指抵住了孟梓的喉咙,杏眼漆亮,寒气摄人。

    孟梓丝毫未惧,盯着她的眼睛,道:“她是无辜,可严羽不无辜,若我落实他的种种罪名,你觉得严九香能不受牵连吗?”

    “你们姐妹情深,你难道想亲眼看着她死?”

    十一忽地发笑:“你忘了,严九香在宫里啊,就算是死,怎会轮的到她。”

    孟梓也笑:“你也忘了,我马上将以成王的身份登上皇位,成王在王府多年,养成何种性格,宫里谁都不清楚,如若我即位以后,变的昏庸无能,暴虐成性呢?这些都有可能,那个时候,我给严羽扣个莫须有的罪名,闯入将军府,找到严九香,并杀了她,你和严羽又能奈我何。”

    “你敢!”

    “我为何不敢!”孟梓抓住她的手,面露狠色:“你以为严羽对你还有情吗?那日在朝堂上,他暗示朕杀了你,你十一,已经对他没用了!”

    十一嗤笑道:“我死便死,倒是你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你认为众臣放心让严羽把兵权交还吗,到时候你就成了傀儡皇帝!”

    外面嘈杂喧嚣,马车内激流暗涌。

    孟梓握住十一手腕的指尖变的青白,她的力道远远不如习过武的十一,她费力地说:“我自有打算,你记着,严羽是必须死的,你想让严九香活命,就必须听我的。”

    “你只要听话,我保证让你们都能活下来。”孟梓说。

    十一:“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孟梓笑:“你觉得现在这个节骨眼,有人会信你一个小小贵人说的话吗?你大可去说,那宫里的太子,公主作何解释?然后你再把你所知道的告诉严羽,他敢来搜我的身吗?你不觉得这一切,像天方夜谭吗。”

    十一松了手,她说的对,谁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去质疑天子的真实身份,就算是严羽知道了,他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指证她。

    十一和她虽然都是在假冒另一个人,但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就只是在模仿,而后者是皇家未卜先知早就预备好了的,除了男女构造不同,先帝身上每一处该有的痕迹,而她一处都不会少。

    最好的证据便是她耳后的那道陈年旧疤,因为这条疤是当年严羽亲自见证先帝是怎么受得伤。

    孟梓猛烈地咳了一会儿,喘了口气,方说:“我答应你的,绝不食言。”

    ......

    南离三十一年,瑄帝病危,立下两封诏书,一封是待他死后无需嫔妃殉葬,他一生太过劳累,只想死后图个清净,并且明令废止这条制度。

    另一封便是成王假死的消息,当初为了护他周全,只好出此下策,将他藏身于别处,现如今,太子痴傻,南离不可一日无君,朕深思熟虑之下,付重托于成王,秦瑾,故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魏宏念完诏书,忠厚贤良之臣喜极而泣,直呼“太好了,皇上英明决策,帝位有望了。”

    承明殿内。

    太医院副院史递给孟梓一粒药丸,道:“假死药最多只能维持七天。”

    孟梓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假死药。

    副院士现在才明白他那日口中的“往后你只听命于这张脸”是何意思了。

    皇后不放心,担忧道:“七天,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七天内偷梁换柱,这可能吗。”

    孟梓拍拍皇嫂的手,宽慰道:“皇嫂放心,现在已然入夏,等朕一死,魏宏会想办法将皇兄的骨灰带进宫与朕一同入棺,等入棺的那日,会有一个与朕体形相近的太监代替朕,只不过,要委屈皇兄跟一个太监合葬皇陵。”

    皇后又问:“那如何避的过众目睽睽?”

    孟梓笑了笑,说:“朕生前注重仪表,朕死了,怎会让下人直视遗容,需得盖上黄布。”

    皇后叹道:“你为何非要这么折腾。”

    孟梓却还是那句话:“朕自有打算。”

    时辰到了,药效发作,孟梓“身死”,瑄帝薨。

    门外哭声一片,嫔妃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她们的一生也算是看到头了。

    思乐没有哭出声,只是掉了两滴眼泪,她知道里面的人没死,只是不知为何落了泪,她好像,离阿梓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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