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含真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突入而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紧接着, 是无边的静谧。
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让她倏忽失神，甚至忘了呼吸。
四周全是淡蓝色海水，清澈如许, 宁静无声, 一眼望过去, 根本够不到边。
她原以为在这无尽的海水之中，会窒息难忍，然而只过了片刻，她便奇怪地发现, 自己完全可以自如地在水里呼吸。
身旁缓缓地游过一条形状优美的银白色大鱼。
接着，大鱼的身体转了过来，脸慢慢地面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觉得那条大鱼漆黑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怎么样。”银白色大鱼忽然张开嘴。
那是江旻的声音。
叶含真瞪大了眼睛。
“师，师尊？您怎么变成了……”
她这话刚说出口, 就发现了端倪。
从大鱼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条小小的藕色小鱼。
“我怎么也……”
“当你到达元婴期之后, 也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灵府内所有的形态。”江旻摆了摆线条流畅的尾鳍, “随我来。”
大鱼灵活地往上游去, 银白的鳞片在淡蓝色的海水中反射出淡淡的莹光。
叶含真赶忙摆动着小鱼鳍追上去。
往上游了一会儿，银色的大鱼有力地跃起，破开水面, 瞬间变幻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海鸥。
叶含真也闷着头跟上，一跃而起。
扎眼的功夫，身旁的鱼鳍便幻化成了舒展开来的嫩黄色翅羽，片片轻盈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小黄鹂因为不适应而趔趄了一下，笨拙地扇动着小翅膀，追向前方矫健的海鸥。
叶含真隐隐觉得，江旻好像在搞她。
就不能给她变个大点儿的吗！小翅膀扑棱起来好累人！
累死累活才追上江旻，小黄鹂跟他并排在一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海鸥漆黑的眼底似乎有些愉悦的笑意。
叶含真：……
他刚刚是不是笑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二人一同在广袤无际的海上飞行，过了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师尊，那个是什么？”叶含真好奇地问。
“岛屿。”江旻不紧不慢地回答。
叶含真的思想呆滞了一瞬。
这厮的灵府里到底有多能装？除了海水就算了，居然连岛都有？！
叶含真不禁回忆起自己那贫瘠得仿佛月球表面的灵府，小身体一颤，十分痛心。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你也会有的。”或许是看出来叶含真的郁闷，江旻好心安慰了一句。
“嗯，谢谢师尊。”叶含真应了一句，依然还是耷拉着鸟头。
要达到江旻这样的境界，她得花上多少年才行呢。
叶含真在心里默默地掰着手指。
……几百岁往上？
鸟头更蔫儿了。
二人往岛屿上飞去，爪子刚一落地，便变回了人身。
这个岛并不大，半个时辰便能走遍，岛上有一间不大不小的茅草屋，屋外有秋千，吊床等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倒像个度假地似的。
叶含真摸了摸身旁参天的巨树。
触感非常真实，与平日里摸到的树身并无异处。
“师尊，灵府里也可以住人么？”叶含真脑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这样与现实无异的话，住在灵府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以。”江旻背着手淡然道，“不过，灵府里的时间流动较慢，灵府里的一月，外界便只是一天。”
叶含真面上浮现出些兴奋的神色。
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
如果她在灵府里修习的话，只用消耗一天，不就可以学一个月的份额了吗！
“没有那么简单。”江旻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伸手敲了敲她的头。
“为什么？”叶含真抱着头，不解。
“短暂地住几日，影响并不大，但不能长时间带在其中。”
“神识在灵府之内，肉|体便处于完全没有防御的离魂状态，非常脆弱。”江旻静静地解说着，“肉|体收到的任何伤害，都无法感觉到，除非身死魂灭。”
“且不说这些，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在灵府之内，时间久了，便会催生幻象，分不清现实与虚假，很容易陷在灵府里出不来。”
叶含真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的话。
“那如果是，许多人一起呢？”她提议道，“就像我跟师尊这样，不就能互相监督跟提醒了么？。”
“这个，更加想都不要想。”江旻瞟了她一眼。
“啊？”
为什么？灵府里开派对它不香么？
“想要进入他人的灵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一，需得灵府所有之人本身不抗拒他人的进入。”
“其二，只有达到金丹期之后，才能主动将自己的神识植入他人的灵府，或者灵府的主人达到了金丹期，主动邀请其他人进来。”
要求这么高啊。
叶含真叹了口气。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的灵府收拾得漂亮些，招呼师兄师姐他们来做客呢。
“不过，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江旻顿了顿。
“灵府是修道之人最隐秘，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它就像我们身体里的心脏，你的一切活动，皆因它的存在而运作。”
“若是灵府被有心之人破坏，轻则根基尽失，再也无法修行，重则神魂消散，痴傻木讷，宛如偶人一般。”
叶含真觉得，这个症状似乎，听上去十分耳熟。
“这就是器虫破坏人体的原理吗？”
江旻眉眼微敛，摇头。
“不清楚，被器虫侵蚀的灵府抗拒我的进入，无法进去一探究竟。”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样啊……”叶含真默默地摸着自己的耳垂。
如此看来，对待灵府一物，倒真的是需要谨慎小心。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师尊，那个……”
“你说。”
“之前季师兄跟郦师姐他们，都来过您的灵府吗？”
江旻脸上浮现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当然没有。”
叶含真咽了咽唾沫。
“那您去过他们的灵府吗？”
“自然也没有。”想了想，江旻补充了一句。
“可能他们觉得，让我看到的话，会挺丢脸的吧。”
叶含真：……
师尊，您怎么就没想过，我也觉得丢脸啊！
见叶含真一脸的萎靡，江旻轻轻咳了一声。
“没事，你的灵府也挺好的。”
过了半晌，他好像也没找到什么适合的形容词，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挺袖珍的，好打理。”
叶含真：……
师尊，会说话您就多说几句……个鬼啊！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旻索性摸了摸她的头。
“灵府成型之后，一定要藏好了，不要让别人进去，便是你的师兄师姐也不可以。”
“像灵府这样脆弱珍贵的存在，一个不小心的磕磕绊绊，说不定就会损耗数月的修为，于人于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叶含真手里正握着刚折下来的灌木枝，听了江旻这话，吓了一跳。
……她不是把江旻数月的修为给摘了吧？
见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江旻也随手折了一截树枝，递到了她的手里。
“放心吧，我这里的修为，随便折腾都没关系。”
叶含真：……
为什么她有一种，金卡拿去随便花的错觉。
叶含真的心情十分复杂。
“可是……”
“嗯？”
“师尊您说，灵府这样的地方，便是师兄师姐他们也不可以进来。”叶含真犹豫了一会儿，“那么师尊您，可以进来么？”
“当然可以。”江旻面不改色。
“为什么？”叶含真一不注意，脱口而出。
见江旻的脸色蓦然变得有些受伤，叶含真赶忙补上解释。
“徒儿当然没有觉得师尊会对自己不好的意思，就是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同……”
“我是你师父。”江旻垂头看她，丹凤眼里一片清澈的光芒，“我不会害你。”
叶含真觉得，江旻这句话，实在是没什么逻辑可言。
难道季俞之郦瑛就会害自己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信服力，仿佛只要是他说的话，黑的也可以变成白的。
江旻如果生在现代的话，应该挺适合去做传销头头的。
叶含真默默地想。
从松烟台回到蝉鸣间后，叶含真第一时间躺回了床上，把自己埋进软绵绵的云被里。
她感觉自己累得不行，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虽然神识离体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吃力了。
好在江旻也能体谅她，很快便将她放了回来。
桌上放着临走前江旻拿给自己的星河山水系心法，说是明日上课要用，让她看一看。
虽然之前她也零零散散自学了一些普通心法，从江旻跟季俞之那里，也学了一些基础的法术，但都非常零碎，对于星河山这里系统性的修炼体系，并没有任何基础，其实相当于要从头来过。
要做的事情一堆接着一堆，叶含真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头疼，但心里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总算是慢慢走入了正轨，逐渐适应起这个世界的节奏。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将雪羽氅还有青绿色的裘帽挂在桁架上，打开桌上垒得整整齐齐的心法。
这一次，她再也不要将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万字章，嗯，我可能需要拖点时间……晚上十一点一定交卷！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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