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常人眼里，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烧火棍，但在叶含真眼里，却不是那样。
那烧火棍上，正往外冒着浓腥的黑气，与上次王植身上的一样，不过要多上许多，不但是他的手掌，身上也都被黑气缠满了，连脸都模糊得看不分明。
“你果然能看见。”江旻看着她的表情，淡淡道。
“师妹能够看见器虫的雾体？”季俞之惊讶地看向叶含真。
叶含真点了点头。
“我能看见黑雾。”
“真好，这样看来，师妹应该是天灵根了。”季俞之的语气里带了点艳羡。
天灵根，即身体里只有一种元素，虽然单一，但胜在集中，修炼起来会比寻常灵根快上许多。
叶含真只知道原著里，原身的修为都是靠双修之法升上去的，没想到，这破身子居然还是个天灵根。
这么好的条件还拿来浪费，真是暴殄天物。
“只有天灵根，才能看见器虫跟雾体吗？”叶含真好奇地问。
“嗯，我是主水副木灵根，便无法看见，所以只能等师尊来处理。”季俞之答道。
二人说话间，江旻已经蹲下身，开始替那枯瘦男人抽出黑气。
或许是这一次的黑气过多，江旻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徒手抽取，而是从腰间的口袋里取了一只小小的玉貔貅出来。
他将玉貔貅置于左手心中央，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在玉貔貅的头上轻轻抚了几遍，那玉貔貅自内向外透出莹润的水光，轻盈地升腾了起来，往枯瘦男人的头上飞去。
仿佛一个功力强劲的吸尘器，黑雾逐渐被玉貔貅吸收了进去。
随着黑气被玉貔貅一点点抽出，那男人痛苦地哀嚎出声，仿佛玉貔貅在抽取的不是黑气，而是他的骨髓。
季俞之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江旻放着玉貔貅工作，身体转向了在一旁瑟缩着不敢出声的衙役。
“这里发生了什么。”
连基本的安抚都没有，江旻直入正题。
那衙役抖得厉害，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出来，精神还有点恍惚，此时看着江旻居高临下的身影，整张胖脸都扭曲起来。
叶含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哪有这样问话的。
“这位大哥，已经没事了，这怪物已经被师尊制服了。”叶含真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咱们需要了解这怪物的情况，能否麻烦大哥回忆一下呢？”
叶含真一双桃花眼盈盈带笑，看得那胖衙役脸上一愣。
“如果大哥实在不愿意再去回想那噩梦，我们也不会勉强的。”叶含真取出自己的手绢，慢慢地替他擦拭掉脸上沾上的血迹。
明明是这样美丽干净的少女，却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丑陋污秽，反而像是他的家人一般，抚慰着他。
在这样阴暗血腥的破落巷子内，叶含真一身藕色明亮又清丽，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粉荷。
这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仙子吧。
那一刻，胖衙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仙子……仙子救我……”胖衙役带着哭腔，就像往叶含真身上扑。
“大哥，还请配合我的工作。”叶含真轻盈地挪开了身子，优雅地躲过了他的动作。
“仙子，仙子你别走……”
“我不走，但大哥你也要乖一些，不然，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帮你了。”叶含真好声好气道。
“好，好……我马上想，我马上想……”胖衙役害怕她生气，尽管浑身发抖，还是努力地回想着。
“我们今日，是来收地的……”
“这杨花巷太老了，如今要改制，收归县衙重新建造新街，是早早就说过的……”
“县爷吩咐的任务，他们不愿搬走，我们也没有办法……”
叶含真见他絮絮叨叨，逐渐没了耐性。
“大哥，麻烦您说重点，我们想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好好，马上，马上……”被她这么一说，胖衙役满脸的惶恐。
“我因为吃坏了肚子，临时去了趟茅房，所以来得晚了些。”
“我们原本约定在巷口谈话，但我到的时候，同僚他们都不在，所以我就进去了。”
“远远地，我就看见，老大他们正围着牛勇，对他拳打脚踢……”
“嘴里还说着，‘给脸不要脸，让你搬就搬，我就是王法’之类的话……”
“我一向胆子小，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就躲在一边乐得清闲了……”
牛勇应当就是那个被器虫控制的中年男人了。
胖衙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然后，不知道那牛勇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把老大他们都掀翻了……”
“我被吓了一跳，正准备出去帮忙，就看见，就看见……”
胖衙役瞳孔蓦然放大，仿佛那一幕恐怖的场景就在眼前。
“牛勇他，抓着老大的头，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然后用那根烧火棍，直直地从他的肚子里捅了进去……”
“老大的整个身体都对穿了，全是血，全是血……”
“那不是牛勇，那是恶魔……”
胖衙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头开始往墙壁边缩。
“别，别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收你的房子……”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
胖衙役嘴里不住地重复这着求饶的话，胖脸上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处。
“我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了。”季俞之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事情，叶含真伸手在那胖衙役额头前上划了一指。
一丝淡蓝色的光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入胖衙役的头里，不一会儿，胖衙役念经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了昏睡中。
做完这一切，叶含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余光里发现江旻正在看她，叶含真赶忙欠身。
“含真僭越了，没有经过师尊的允许，就擅自行动，还请师尊恕罪。”
江旻没有回答她，只是垂眸看向她手指上残留的淡蓝色咒术。
“你这昏睡咒学得还不错，就是不够干脆利落，太拖沓。”
季俞之在一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难得看到师尊有夸人的时候，当初他入门了大半年也没捞着师父一句好话，这小师妹居然刚入门就得了师尊的青眼！
“多谢师尊夸奖。”叶含真没想到江旻会这样说，腼腆道，“在师尊跟师兄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的确是班门弄斧。”江旻点头。
叶含真：……
师尊，您老人家夸人能不能夸到底，让我爽一下，别这么快就打我脸。
那一晌，墙角边的牛勇剧烈地咳嗽起来，玉貔貅已经快将他身上的黑雾吸收干净了。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形容枯槁，面庞消瘦，已是回天乏术之态。
“真的没救了？”叶含真看了他一眼。
季俞之摇头。
“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叶含真长睫微颤。
江旻的声音平静无波，宛如泉水泠泠。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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