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钟晨晨买菜回来时季幺幺差点睡着了。
为了那张“金嘴”, 超市里能买的菜几乎都买了一圈,而且这家伙极其挑嘴, 这顿饭季幺幺做的是胆战心惊。
好在钟晨晨是隐藏大厨,一边切菜一边颠勺,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七八样菜摆上饭桌。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下去叫人。
正大眼瞪小眼中, 门被敲响了。
闻到饭菜香气的邵景尘穿着拖鞋站在门外, 懒散样像个大老爷一样,不请自来。
今天的饭菜似乎很合胃口, 比起综艺节目里装模作样动两筷子,今天的他可谓是下筷如有神。
吃到一半,他忽然抬起眼盯着季幺幺, 问:“有没有啤酒。”
季幺幺:“……我不喝酒。”
“那算了。”邵景尘直接放下筷子,在季幺幺和钟晨晨的面面相觑中,起身就走, 头也不回。
很快脚步声消失在楼道。
这家伙气跑了?
季幺幺撇撇嘴, “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就没啤酒吗,这就耍脾气了?”
钟晨晨小心翼翼地接话,“可能……饭不合胃口?”
季幺幺哼了声,“大盘子菜都叫他一个人吃了,我俩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吃得多!”
钟晨晨:“也有可能是吃噎了。”
这个理由大约值得信服,季幺幺想了想,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过他一声不吭放筷就走的臭脾气实在太让人讨厌了。
季幺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笑容蔫坏,“以后他再来蹭饭,就多放盐,齁他几次,保管让他不敢再来了。”
话音未落。
邵景尘拎着两罐啤酒站在门外。
脸色有些难看。
刚刚的话肯定是听到了。
季幺幺怔了一瞬,然后飞快地挪开视线,心虚得赶紧低头扒饭。
邵景尘太阳穴跳了跳,拎着啤酒重新回到饭桌坐好,咔嚓一声把啤酒打开,倒了满满一杯。
啤酒是冰的,但架不住他心里不爽,顾不上冻嘴,仰头一饮而尽。
颇有几分借酒浇愁的意思。
季幺幺更心虚了。
“那个……你慢点喝,喝酒伤身啊!”
可邵景尘看都不看她,继续倒了第二杯,同样是仰头一口干。
喝完把杯子往旁边一戳。
冷幽幽地说:“没事,就是菜太齁了,得多喝点酒压压。”
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的!
季幺幺苦着脸,“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别涨房租啊!”
邵景尘掀起眼皮,眸底掠过一缕玩味的笑意。
“我不仅可以不涨房租,甚至还可以免租。”
套路来了。
季幺幺叹了口气,“提出你的要求。”
邵景尘重新把酒杯倒满,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冰凉的酒气在口腔缓缓蔓开。
“很简单,我喜欢你做的饭菜,用伙食费抵房租。”
季幺幺小声说:“……饭菜是晨晨做的,不是我做的。”
邵景尘:“……”妈的一腔热血付错了人。
他干咳了声,强行圆话,“不管是谁做的,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季幺幺算了算,房租一个月是两万左右,任他大鱼大肉吃一个月,顶多也就花个几千买菜钱。
这么算来,划算了不少!
为了生活,她认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季幺幺也去拿了个酒杯过来,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举杯和邵景尘碰了碰。
难得笑容明媚,情真意切。
邵景尘微愣了两秒,记忆倏然飘回极远。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小雪迷眼,季幺幺趁着他闭关溜去了山巅,偷偷采走他养了四百年的雪莲。
那时露出的神情,和现在仿佛。
邵景尘一时感慨,竟当着季幺幺面流露出缅怀的神色,一杯酒又下了肚。
这种举杯销愁愁更愁的架势让季幺幺顿感无所适从。
堂堂一代妖王,平日里非仙果酒酿不喝的他,怎么会被人间的啤酒摄了神。
求你别喝多了……
就着往事下酒确实比平常更容易醉人,邵景尘把带来的两瓶啤酒喝了个精光,不知不觉双颊红透,连耳根都通红一片。
下楼回屋时,腿肚子一直在抖。
季幺幺生怕他摔在楼道里,不放心跟了过去,可邵景尘这狗玩意儿,居然把钥匙忘屋里去了!!
邵景尘没醉到那种程度,就头晕站不稳,意识还是清楚的。
他抬腿踹了一脚门板,懊恼得啧了声。
然后目光投向季幺幺。
“我没地方睡了。”
“幺幺,我想喝你酿的仙果酒。”
语气委屈巴巴的,季幺幺蓦地心里一软,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时光仿佛倒卷而回,其实要说在修仙界的那三十年,苦是很苦的,但偶尔也有快乐的时候。
待在邵景尘闭关的那处山崖,就是她为数不多心情放松的地方。
和池晔那座阴森冷怖的寝宫、宋鱼凫那处鸟语花香但规矩极大的仙岛相比,邵景尘的闭关山崖可以看到层层白云和满山仙果树。
邵景尘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闭关。
他一去闭关,整个山崖就变成了季幺幺的天下,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邵景尘也由着她,即使把他悉心养育了几百年的雪莲连根带土一起装走,也没想过要计较,而是觉得很有趣。
不过在山崖待得时间长了也会无聊,季幺幺就想方设法地弄些新鲜花样。
于是她打起了仙果林的主意。
开始学酿酒。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她总算在邵景尘出关后弄出了一壶仙酒酿,邀功似的给他斟了满满一碗。
说起来仙果酒的滋味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很酸。
然后理所当然被邵景尘无比嫌弃。
只喝了一碗,剩下的就被他收进袖子里,想必最后是被扔了。
邵景尘脸颊依然红扑扑的,季幺幺没来由地想起来冰箱里刚买的几个苹果。
忍俊不禁地逗他,“行吧行吧,回头给你酿,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你找个开锁匠,不然你晚上睡哪儿。”
邵景尘歪着头想了想,“要不我跟你睡?”
试探性的口吻。
要不是伸手够不上这狗男人头顶,季幺幺恨不得当场给他两个脑瓜崩。
臭不要脸,居然还想跟姐姐我睡觉!!
邵景尘啊邵景尘,你变了,不再是那个一本正经、纯情的妖界之主了。
季幺幺怒视着他,“你想都别想。”
说完转身就走。
邵景尘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地摸了摸鼻子。
他的意思是去借宿一晚,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啊。
怕邵景尘跟过来,季幺幺故意把门锁了,还特意叮嘱钟晨晨待会要是有人敲门,一定别开。
邵景尘在楼下站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季幺幺羞愤离去的原因,不过总归是男人,他实在抹不开面子去楼上道歉。
找了找又没开锁匠电话。
总不能真在门外睡一夜吧……
邵景尘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上楼去找季幺幺要开锁电话。
重新站到四楼门前,邵景尘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可惜钟晨晨得了季幺幺叮嘱,敲门声只当自己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而房间里,季幺幺在某软件上就近找到了一个开锁电话,直接拨通了号码,报了地址,让他立马赶过来。
大约十分钟就到。
之后她给邵景尘发了条消息,让他老老实实等着。
无奈的是,邵景尘手机也被丢在屋里,这条消息注定没法看到。
敲门声还在继续。
隔着两扇门依然清晰。
季幺幺重重地叹了声,从床上爬起来,去给这烦人精开门。
但就在她走到门前准备开门时,门外响起了一声轻叹,然后响起拖鞋下楼的声音。
邵景尘似乎放弃了,回去了。
季幺幺莫名觉得于心不忍,打开门跟着下楼,没走几步,忽然看见对着三楼屋门的楼梯上,邵景尘靠在墙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像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
季幺幺暗叹一声,下楼坐到他身旁,说:“给你叫了开锁匠了,几分钟就到了。”
邵景尘低低地嗯了声。
带着点鼻音。
活活把季幺幺的自责愧疚勾了起来。
喝了酒的邵景尘仿佛换了个人一样,隐约带了孩子气,季幺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安静地陪他坐在楼梯上,静等开锁匠。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邵景尘虽然表面忧郁,可心里却像吃了蜂蜜似的。
作为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剧本的大神编剧。
他最擅长的不仅是剧情的编纂和人性的表达,还有情绪的拿捏。
他深知季幺幺的性子,也知道她不会弃他不顾的。
这似乎叫欲擒故纵?
邵景尘用眼角余光悄悄在季幺幺侧脸上一扫而过。
看着冷白柔嫩的脸颊,他忍不住抿了下唇。
很想一口亲上去。
借着酒意,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想到这里,邵景尘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鬼使神差地慢慢倾下身子。
离季幺幺的脸越来越近。
此时的季幺幺正垂着眸子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楼道里只亮着一盏灯,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团黑棉花一样。
邵景尘的鼻息滚热,带着丝丝缕缕的酒气扑在耳侧。
季幺幺耳根仿佛要灼起来一样。
恰在此时。
楼下响起一个大嗓门,“是不是这栋楼要开锁啊?”
得。
气氛就此破裂。
季幺幺连忙站起身,朝楼下喊:“对对对,就是这里,麻烦你上三楼来。”
说完往楼下跑去,大约是去接人上楼。
但落在邵景尘眼里。
季幺幺跑走的背影,多多少少带了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轻轻吐了口气,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脸,仿佛在懊恼刚刚自己的举动。
如果决绝一点,动作更快一点。
那就好了。
不过他心底又有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太冲动,也庆幸季幺幺……似乎没有要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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