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野凪就这么在万世极乐教住下了。
他成了教中的头号闲人。
连身为神子兼教主年仅八岁的童磨都比他要忙上几分。
浅野凪平时做的就是恢复妖力,吃吃喝喝,饭后再到周围转一圈观察环境。
顺带想象自己的新名字要叫什么。
就当他确定自己改名为浅野凪的时候,系统忍不住嘲讽他了一句:“大家闺秀。”
浅野凪:“这个名字不行吗?”
系统说的根本不是名字的问题:“说好要养孩子呢?你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谁养谁?”
不得不说系统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一针见血的。
浅野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系统扎碎了。
他心虚的跑到前头打算看看童磨日常都要做什么事情。
此时正是童磨倾听教众祷告的时候。
浅野凪到的时候正看到小小的童磨头上戴着一顶比他的头还长上一些的莲花冠帽,盘膝坐在高高的主座上。
成熟的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童磨的眼中是盛满了泪水的。
透明的泪顺着他那七彩的眼睛中涌出,滑落在脸颊两侧。
太可悲了。
而台下匍匐在地的教众哭得则是连鼻涕都流到了嘴边,整个人泣不成声。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而他之所以会哭自然是因为他悲惨的经历。
什么家财散尽妻离子散,贫困潦倒又疾病缠身。
太可怜了。
童磨在心中冷漠地想着。
中年男人说:“神灵啊我该如何是好……”
我能知道什么?
你指望一个小孩子能帮到什么?
童磨觉得自己困了,这些人也太无趣了。
然后他的注意被露出了一截的天蓝色吸引了。
浅野凪正穿着深色的和服藏在一处别人难以注意到的位置,不过这个位置却是童磨很容易就能看到的。
他对着童磨眨了眨眼睛。
在心中对系统说:“这孩子……平时听的都是这样的祷告?”
虽然浅野凪没有养过小孩,但他好歹知道不同年龄侧小孩子能接受的是不同的东西啊?让一个八岁小孩成天听什么妻离子散,武士杀人,仇家报复……
这不怕出心理问题吗?
这孩子父母怎么想的?就算童磨生下来眼睛颜色特殊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系统:“并且他的父亲出轨母亲服毒。”
浅野凪刚来的时候正好是童磨父母死亡的时候,后来他曾问过童磨其父母的事情。
童磨轻描淡写的将背后的故事告诉了浅野凪,那时他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他并不为了这些而感到悲伤。
这都什么糟心的事情啊?
浅野凪:“不行我得想点办法,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系统:“恐怕已经出事了。”
浅野凪:“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系统:“你加油。”
浅野凪:“现在几月了?”
系统:“快五月了。”
浅野凪思索道:“江户年代啊……让我想想。”
又过了几日,当童磨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一向会躺在自己身边的浅野凪。
今日风大,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飘荡的声音。
他一起身就看到了在自己对面的墙上挂了把……
黑色的刀?
童磨难得的感到了迷惑。
大早上的,帕拉依巴在弄些什么?
童磨揉着眼睛,推开了门。
他看见他的帕拉依巴不知为何爬到了墙上,正在上面加固着一根长竹竿。
而在竹竿的上面又挂着一条……
鲤鱼?
童磨辨认了好久才认出这是一条鲤鱼。
一条鲤鱼旗。
就是长的……有点扭曲。
鲤鱼旗的鳞片部位参差不齐,大小不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只鲤鱼被人刮了半截鳞片,而且鲤鱼的眼睛大小看起来颇为奇怪,不像鲤鱼的眼睛反而更像是金鱼。
这是浅野凪亲手制作的鲤鱼旗,他甚至还花了不少时间凑齐原材料。
只可惜,他的动手能力一向不好。
系统:“你为什么不买个呢?”
浅野凪:“难道不是亲手做出来的更有意义吗?”
系好了最后一根绳子的浅野凪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童磨。
他就站在墙上,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冲着童磨说:“节日快乐啊!”
节日?
结合屋里的刀具和外面的鲤鱼旗,童磨想起来今天是什么节日了。
端午节,男孩节。
每到这个时候,有男孩的人家便会升起鲤鱼旗,为自家的孩子祈福。
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过的节日。
在他的父母眼中,他是神子,是摇钱树。
在众位教众的眼中,他能带领他们登上极乐,是他们的救世主。
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简单的“节日快乐”四个字。
童磨看着站在墙头的浅野凪。
斑斓的鲤鱼旗影风飘扬,一轮初生的太阳正自他的身后冉冉升起。
童磨突然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心中有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是喜悦。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即使挂上鲤鱼旗也不可能拥有好运,不可能一生顺遂,更不可能得到上天的保佑。
但是他还是感到了开心。
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他空荡荡的心就像一个容器,一个只有空气的容器。
但是今天这个容器被扔进去了一粒宝珠,虽然无法填满空洞,但珠子的坠落引起阵阵回音,在他的心头响个不停。
童磨脸颊微红,久久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面丑陋的鲤鱼旗。
浅野凪心想:“果然,他很喜欢。”
他纵身一跃,灵活的从墙上一跃而下。
“好啦。”他说,“换件新衣服,我们出门。”
童磨:“出门?”
浅野凪:“想吃柏饼吗?”
童磨和浅野凪坐在买柏冰的摊铺前,极其同步的在各自手中捧着的柏饼上咬了一口。
有小孩子牵着母亲的手跑向了卖有各色玩具的店铺。
抬起头还能看见因距离过远而显得渺小的各色风筝,依稀能辨别出是鲤鱼的形状。
好一番热闹景象。
而店主则是在热情招待着浅野凪:“是带弟弟出门玩?晚上还有烟花大会,值得一看——要不要再来几个粽子?”
童磨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其实他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快乐。
刚才走过去的那位母亲分明满脸愁容,给孩子买东西的时候也会犹豫再三,分明在为生计发愁。
天上的风筝有一面断了线,这种转瞬即逝的快乐真的值得拥有吗?
但当童磨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年轻人。
他又好像有点明白这种快乐了。
今天的出行是经过一番伪装的。
其实本来浅野凪穿好衣服就要出门,还是在童磨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头发颜色和童磨的眸色在这个时代都太过于引人注目。
浅野凪:“大意了。”
要是真的就这么出门,恐怕就不是出去游玩而是外出传教了。
于是浅野凪用妖力将自己伪装成了最普通的黑发样貌,也将童磨的头发和眼睛变成了和自己相似的颜色。
别人见了他们,只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普通兄弟——如果浅野凪的外貌再成熟一点,他们可能就会被认成父子了。
浅野凪笑着说:“再来两个甜粽子!麻烦了!”
又转头对童磨说:“我们真幸运,还能有烟花看。”
幼小的童磨突然感觉,这样的出行也不错?
只是童磨的好心情在晚间看烟花的时候被破坏了。
破坏了他心情的不是烟花,不是表演,也不是拥挤的人群,而是一面扇子。
一面路边小摊卖的普通扇子。
就是这把扇子吸引了浅野凪的注意,让他止住了前行的步子,拿起那面扇子端详着。
直到因为出神时间实在是太长,摊主出声询问后,浅野凪才回过神,掏出钱将扇子买了下来。
童磨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用平时面对教众的表情说:“你可以向我倾诉。”
“好啊。”浅野凪顺手将扇子拿在手中,展开,“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或者称之为姐姐更合适?”
“一位属于风的女人。”他将展开的扇子冲着童磨扇了两下,清凉的风将童磨的头发吹得略微凌乱。
他从浅野凪的口中听到了一名女子的命运。
童磨见过吉原的花魁,向他哭诉情人的负心。
也见过贫困的农妇,祈求他带自己摆脱悲惨命运。
更是亲眼目睹被嫉妒悲伤填满身心的母亲,在绝望中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但是浅野凪告诉他的这个女人和这些人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人呢?
这对于此时的童磨而言是个无解的命题。
相比感慨于浅野凪口中神乐的命运,童磨的重点放在了另外的地方。
他发现浅野凪的心中有很多人,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自己,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如果自己也能同帕拉伊巴一般永生,会怎样呢?
也就是那一天,童磨动了永生的念头。
浅野凪在他身边呆了很多年。
童磨一直在长大,而浅野凪却永远都是同样的样貌。
从没变过。
再后来,童磨发现自己只有在浅野凪的身上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感情。
他将其定义为爱情。
矢志不渝的爱情。
他被自己感动了。
于是在浅野凪栽下那棵梨树,说出了梨树在东方一个国家有时象征分离,特别对夫妻而言更甚的时候,童磨兴奋的对他说出了那句将浅野凪吓跑的话语。
“帕拉伊巴愿意同我做夫妻吗?”
当天夜里,浅野凪趁着童磨熟睡,喊着系统画了符逃命似的跑到了下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童磨遇到了鬼王无惨。
从人类,变成了永生的鬼。
童磨的武器是一把对扇,但是他讨厌柔软的扇面,于是他选择以铁制作这对扇子。
当年的烟花大会上,浅野凪挥动扇面带来的是微风。
如今的童磨扇子一扇,送去的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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