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者”的技能不是无敌的, 它有一个前置条件，在受到致命伤害时, 才会生效。
也就是说, 只有张子勋的躯干或重要器官被锯碎的情况能够触发“猝死者”的技能。
如果只是断手断腿，“猝死者”并不会理睬。
杨峤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接过来。
“稳住，动作要轻。”
裴哥快速查看一眼张子勋的断肢，创面很大, 血流不止。
从腰胯间的运动腰包中取出一卷止血带, 从肢体上端开始扎紧，截断动脉。
拔出一柄以色列制式的单锋格/斗刀, 以酒精喷雾消毒, 向汪峰二世摊开左手。
“打火机。”
在游戏副本里，不可能把人送去医院, 裴安只能采取原始方式, 替人快速止血。
刀锋烧得通红, 他将刀鞘塞进张子勋嘴里, 以免对方熬不住剧痛，咬断自己的舌头。
“忍着点儿……”
他忽然停住话头, 掰开张子勋的眼皮看了看，又俯身贴住对方胸口。
过了一会儿，裴哥反手将刀插回鞘里, 用被污染的绷带抹干手上的血，站起身来。
“他死了。”
杨峤瞳孔微张，一面扶着张子勋, 一面去摸对方胸口：“可是，他还有心跳。”
话音刚落，便觉身上变轻。
张子勋的身体在他眼前渐渐裂开，化为一片绿色的数据流，消失不见。
“脑死亡。”裴安简单解释道，“短时间内数次死亡复活，令他的精神就像是处于连环爆炸中的积木，在剧烈的冲击下崩溃了。”
“即使回归现实，也需要经过专业且持续的精神治疗，否则会出现一定的后遗症。”
说这话的时候，裴哥声音很淡。
就像是在谈论一场小小的感冒，而非能够夺去正常生活的严重精神创伤。
“……我以为《浪迹》是个很安全的游戏。”
汪峰二世跟杨峤一样，新手入行，仅仅经历了三个副本。
他有些接受不了。
那感觉好似刚买了一台崭新的汽车，打算开开心心地上路兜风。
却被突然告知，这辆汽车随时可能在高速公路上将你弹射出去，导致你半身不遂，或车毁人亡。
“新闻与网络上几乎不报道这种事情，《浪迹》也没有提醒过我们！”
“《浪迹天涯》的那些报道、访谈等于说是征兵宣传，自然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裴安指出他的错误：“在你初次登录时出现的《玩家协议》，倒数第三页第四行，明确提及了相关人身危险，你也选择了‘同意协议’。”
汪峰二世绞尽脑回想一番，顿时惊讶地上下打量起裴安，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那协议文本一共500多页，大约几十万字，你全都看完了，而且还给背下来了？”
裴安冲人摆了摆手，咬着烟蒂，转身坐回座位，一双大长腿交叠长抻。
上百年了，还是有人因为嫌麻烦，不看协议内容就敢签字。
难怪各种金融骗局、合同陷阱长盛不衰，就连魔鬼们都喜欢以签订契约的方式跟人类做交易。
有时候，作为心理学大师的裴哥真想晃荡到华尔街去，搞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诈骗，榨干那里累积百年的财富。
然后，被蒙在鼓里的金融家的簇拥下，用香槟美人欢送出国，还清屁股后的百亿债务，扬长而去。
至于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大约因为他是个既闲且宅的人，有点儿舍不得见不着赵鹏飞、于濛等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需要靠跟居庸关的特工们做做游戏，给自己寡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一点辛辣的调剂。
“做任何工作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见汪峰二世一脸后悔莫及的模样，赵之南不由冷笑。
“而且凭什么《浪迹》玩家的回报大、社会地位高？不就是因为这份工作比一般工作需要冒更大的风险么？”
“说白了，你既是玩家，又是一名异世界的探索者与冒险家。”
“我奉劝你摆正心态，认清自己。”
“《浪迹》需要你无畏，但他不允许你无知。”
说完，赵之南也不等魔术师丹顿召唤，潇洒地转身登台。
不愧是玩家中的精英，卖相就很酷。
面对丹顿时，他的表现沉着冷静。
“我们要表演什么？”
魔术师丹顿微微一笑，右腕一抖，一副扑克牌落入手中。
经过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洗牌后，他从中抽出大鬼小鬼丢开。
然后将扑克牌交给赵之南。
“魔术师们表演最多的传统魔术——猜花色。”
丹顿唇边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摊手做请的姿势。
“你洗牌，我抽牌，然后你来猜。”
赵之南点了点头，先是将扑克牌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没有问题，然后重新洗牌。
丹顿从中间随便抽了一张，以背面朝上的方式交给他。
“现在，请你告诉我，这张牌是什么花色。”
起先，赵之南想耍一个小聪明。
食指与拇指携住卡牌上下两端，微微弯曲，意图利用被弯出的弧面，偷窥花色。
但在他行动的瞬间，便被丹顿用冰冷的枪管顶住脑门。
“赵先生，这种伎俩都是被我玩剩下的。”
“如果你打算侮辱我的智商，那就被怪我待会儿侮辱你的尸体了。”
对方抬枪动作之快，令赵之南无法反应。
可见若是不进行这场表演，跟对方硬刚，他也是毫无胜算。
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
丹顿看着怀表道：“玩笑最好到此为止，你只有半分钟的思考时间。”
赵之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开始快速思考。
除开大鬼小鬼，扑克牌共有四种花色，分别为黑桃、红桃、梅花、方片。
硬猜的话，第一轮，四选一，猜中的概率为25%。
第二轮，三选一，猜中的概率为33.3%。
第三轮，二选一，猜中的概率为50%。
而自己一共有三条命，还有具有一半概率时可以直接判定结果的“预言师”技能在手……
赵之南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赌了！
第一次猜牌。
“我猜是红……”赵之南故意顿了一顿，死死盯着丹顿的眼睛，想从对方的情绪里瞧出一点线索。
然而丹顿只是安静微笑，黑洞洞的双目仿佛一潭死水，不起分毫波澜。
他毫无收获，只好全凭运气地把剩下一个字吐出：“红桃。”
赵之南心情忐忑地等待丹顿宣布结果，却见对方大笑着鼓起掌来。
顿时惊喜地张大眼睛，我猜对了？
嘭——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眉心嵌着一枚幽深弹孔。
丹顿吹去枪管上的青烟，耍了一个花活，插回腋下的枪套里。
“抱歉，回答错误。”
啪，重新长好的大脑与颅骨将子弹挤压出来，掉在地上。
赵之南四肢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愤怒地喘着粗气，被汗水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后背。
“我猜是黑桃。”
嘭——又是干脆利落一声枪响，赵之南大腿痉挛了一下，再度倒地。
此时，他原本很热闹的直播空间里已是一片寂静，偶尔飘过一两句弹幕。
“溜了溜了，不敢看了……”
“好揪心。QAQ”
“小霸王，站起来！”
当他再次复活，已无力气站立，只好虚弱地坐在地上。
枪管冷冰冰地顶住他的额头。
“赵先生，最后一次机会，二选一，你想好了么？”
这时，赵之南与普通玩家的不同凸显了出来，心理素质与精神抗性远非常人能比。
即使短时间里死了两次，还有力气恼怒。
他一脸晦气，骂骂咧咧道：“今天老子他/妈的……抱歉，文明游戏，好孩子不要学主播说脏话。”
“今天我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着？倒霉成这样，次次猜不中。”
从兜里掏出角色牌“预言师”，看着生命一栏上的数字“1”，不敢再猜下去。
有气无力道：“我宣告，扑克牌的花色为方片。”
说罢，翻开卡牌，是一张方片7。
丹顿收回左轮/手/枪，恶劣地笑了笑。
“恭喜你，成功逃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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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南手足虚软地回到座位。
“你还好么？”杨峤关心道。
他手扶额头，身体一个劲儿的战栗。
“不太好，总感觉脑浆子里还嵌着枚子弹没取出来。”
杨峤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站起身来，对裴哥说道：“裴哥，我上去了。”
裴哥翘着他的大长腿，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深，微微颔首。
被夹在中间的汪峰二世，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在两人间酝酿催生。
“要不我让个位置，方便你俩说话？”汪峰二世小声提议。
“说什么。”裴安目光依然落在杨峤身上，口罩外的眉眼，又挑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留遗言么，乔乔？”
杨峤摇摇头：“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转身向舞台走去。
其实，有一句话憋在胸口，他没敢说。
我还想下个副本继续跟你组队，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裴哥。
杨峤一面往台上走，一面从体恤领口拉出一条项链，将之摘下。
黑色的细绳上穿有一枚纯银十字架。
按照他们家的规矩，每一位乔斯达出生后，都会送往圣保罗大教堂受洗。
因而，这一枚背后刻“J”字母的十字吊坠是乔斯达家族成员的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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