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遗忘的三岁(2)

    罪是欺凌弱小。

    罪是自以为是。

    罪是思考得失。

    罪是身处人间。

    今天孤儿院又来了一个新的孩子,据说以前还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因为某个组织的袭击,家道中落才流亡到这里的。

    虽然看着白白胖胖的,但喜欢颐指气使地指挥别人,是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呆瓜。

    小呆瓜被别人欺骗了,因为他被人告诉说:“一个叫唐治的小孩子十分软弱,是个好欺负的孩子。”

    然后他便突然出现,在午饭的时候抢走我的小饼干,故意扔在我面前,用脚细细地碾碎,然后大笑着离开。

    自始至终,我只是冷眼看着,神情恹恹。

    事后,我让十几个人把他围在了一个隐秘的小角落里,指挥这帮“小弟”对他拳脚相向。

    并且为了防止他的哭嚎声引来孤儿院的护理员,我让一个人脱了袜子塞到他的嘴里。

    小呆瓜用手臂护着自己的胸口,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哭泣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我觉得有些无聊,靠在墙边看了半晌,然后突然出声叫住这些人。

    忽略掉这些人看我的、带着轻轻的惊恐的眼神,我缓步走到小呆瓜身边,一只脚踩上他的手掌,狠狠地碾了下去。

    一如他早上碾碎的饼干一样。

    小呆瓜脸色痛苦,因为被袜子塞住而无法叫出口的撕心的嚎叫声演化成了更为剧烈的哼声。

    烦人!

    我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抬起脚在他的胸口猛踩一脚,然后立在他的身前,双手插在兜里。

    “哎呀哎呀,还真是恐怖呢,小治~”

    我看到青年那令人讨厌的身影从角落里钻出来,逆着阳光,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萨特说过:对于暴力,我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暴力。”

    “所以,是‘以暴制暴’吗?”青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嘛……不过小孩子还是不要想这么多哦!”

    “我不是小孩子!”

    我愤愤地说着,然后把那些看热闹的赶走,只剩下那个小呆瓜痛苦地捂着肚子趴在地上,轻声地哭泣着。

    青年勾着嘴角看我。

    我与青年两个人相视默然,以至于那故意放低以免惹我生气的哭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莫名有些心虚,将手插在兜里,转过头去。

    然后忽然感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冰冷的消毒水味儿迅速靠近,我下意识地要退后,却被抓住了手臂,脸上贴上了一只有些冰凉的手。

    我看过去,却是青年紧紧地盯着我脸上的一道伤口。

    他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我皱了皱眉,这条伤口是刚才不小心被垂死挣扎扑上来的小呆瓜抓伤的。

    我有些别扭地道:“没事,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然后突然感到脸上一痛,“嘶……”

    我看到青年戴着白色手套的拇指抚上我脸上的伤口,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你干什么?疼的要死!”我瞪他。

    青年将我一把抱了起来,突然的失重感让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躲进青年的怀里,把头埋进去。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在孤儿院横扫一方的我其实是个重度恐高症患者。

    我听到头顶上传来青年一声轻微的笑声。

    “不准笑!”

    “哦呀?我没有笑啊,小治应该是听错了吧!”

    “啧……你肯定笑了的,对不对?不准笑!”

    “哈哈哈……”

    “都说了不准笑啦!!!”

    “是,是,不过谁让小治长得太可爱了,让我情不自禁就想看着小治笑一整天呢~”

    我拼命挣扎着想要跳出他的怀抱,猛烈反抗的结果就是被青年强力按着头带回了医务室,我被他放在沙发上,看到他转身锁了门。

    “你锁门干什么?”

    彼时青年正在打开药柜拿碘伏,闻言笑了笑,似是随意地道:“因为要防止小治逃跑啊~”

    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啧了一声不再说话。

    “哦啦,就是这个,来,小治,处理一下伤口。”

    他用棉签沾了些碘伏,蹲在我的身前,一只手捏着我的脸,一只手拿着棉签蹭上去。

    带着碘伏的棉签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凉意,我没忍住“嘶”了一声。

    然后便听到青年无奈的笑声:“嘛……还真是没办法呢,小治看起来很怕疼呢,如果疼的话可以通过和我说话来缓解疼痛哦。”

    明明和你说话会更疼吧?

    脑袋疼。

    我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否认青年对我“会很怕疼”的评价,大概是因为青年说的的确是对的吧。

    我也会很怕疼啊……

    无论是最开始来孤儿院是人人可欺负的时候,还是现在成为孤儿院一霸,我所受的伤都远远不止今天如此。

    可是孤儿院的墙很冷,我大概只能靠在墙上,等伤口自己痊愈,或者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能够在孤儿院活这么久简直就是个奇迹!

    正这样想着,额头忽然被轻轻地敲了一下,传来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在想什么呢,小治?眼神那么伤感。”

    “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

    因为对于“将自己的“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这件事情,我一向是十分鄙夷的,认为这是一种暴露自己的弱小来博取同情的可笑做法。

    而且,我直觉青年并不是什么值得倾诉的人。

    然而话音刚落,青年有些冰冷的怀抱便拥了上来,将我整个儿包裹起来。

    我惊骇地看着他,手臂被夹在他胸前,完全没办法用力,只能身体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恍惚间,我听到青年附在我耳边的轻笑。

    “嘛,真是没办法啊,对于那样的表情,我还是更喜欢开开心心的小治哦!嗯……该怎么让小治开心起来呢……对了,这个!”

    他似乎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然后用手指飞速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喂到我的嘴里。

    我愣了一下,将他手指间夹的东西咽下去,甚至还一不小心舔到了青年的手指。

    甜味在口中飞速地蔓延开来,一直到了舌根,带着浓郁且廉价的草莓味儿。

    “好吃吗?”青年笑着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就在刚才,青年看我的眸色深了许多。

    “嗯……”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青年叹了口气,将手里粉红色的包装纸对折两次,规规矩矩地叠好,然后放到自己的荷包里。

    笑道:“不过我只带了这一颗哦,小治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再给你带吧!”

    我讨厌他自作主张地认为“我喜欢糖”这件事情,因为实际上对我而言,这颗糖有些太甜了,而且因为在口袋里待了太久,还带着原主人淡淡的体温。

    不过,如果他这样坚持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同意的。

    当然,只是因为觉得拒绝别人的东西会显得很不礼貌,可能会破坏两个人之间友好的关系。

    没错,是这样的!

    我将糖推到右边含着,心情忍不住明朗起来,连带着对青年过紧的拥抱也不那么排斥了,任由他将我抱到自己腿上然后坐在沙发上。

    青年玩着我脖子后面过长的头发,手指时不时扫过温暖的皮肤,带来些冷意。

    我抖了抖,窝到他怀里,忽然道:

    “森医生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脖子后面的那只手微微一顿,青年喜怒不辨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想了想,认真地道:“你看啊,就像是刚才,明明那个小呆瓜的伤更严重吧,而且我还是罪魁祸首,可是森医生却是最先注意到了我脸上的伤口,对他却是不闻不问呢。”

    “呵呵呵呵呵……”

    青年兀自笑了一会儿,肩膀都在微微发抖,他把下巴放在我的头上,笑道:

    “因为我只喜欢小治啊,开心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措手不及,原本已经想好的话被我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待再想的时候,却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这家伙,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白的吗?!

    我有些生气:“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好不好?”

    青年笑道:“是,是。”然后将我拥得更紧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白色的铁皮柜子,有些怅然地道。

    “你们这些大人还真是奇怪啊。我本来以为所有的大人都是非常虚伪的,即使是再不乐意的事情,大人们也会为了所谓的‘正义’去做。”

    “不过森医生真的很不一样啊……”我笑道,“如果与自己无关,便不会去做,或者说是,‘只做自己觉得值得做的事情’。是个很精明的人呢。”

    精明得有些冷漠。

    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总觉得青年周身的气场似乎冷了几分,和平时的他十分不一样。

    然后我便听到青年笑意有些变淡的声音响起。

    “那,小治喜欢我吗?这样‘见死不救’的医生。”

    “什么啊,”我嗤了一声,“愚蠢之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去救这些愚昧的人。”

    我感觉到青年的身体似乎微微愣了一下。

    “至于你……”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嗫嚅着道,“我也很喜欢你就是啦……你不要多想啊,只是简单的喜欢!”

    青年在我耳边低沉地笑了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我有些羞赧,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被青年按着肩膀转了个方向,脸朝里拥在怀里,连动一下手臂都十分困难。

    “你放开我啊,混蛋!”

    “不要!小治实在是太可爱了啊,就算是被小治可爱死我也心甘情愿啦~”

    我冷笑一声,张开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回应我的是青年闷闷的哼声。

    不太像是痛苦的哼声,反倒有些享受的意味。

    我觉得肯定是我咬的力度不够,于是往他胸前钻了钻,准备再咬,却被青年一下子按住了头。

    “不要再咬了,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的。”他声音低沉地如此道。

    我冷冷地一笑,不以为然,故意在青年腿间一个拱起的、有些热的不明物体上蹭了一下,以作示威。

    在听到青年忍耐的闷哼声后,我满意地趴在青年怀里,闭上眼睛。

    医务室里恢复了近乎死寂的宁静,忽然一阵风吹过,窗边的一只老旧的风铃轻轻响了响。

    我放任自己的意识渐渐昏沉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我似乎听到青年说了什么,然后有股温热的触感卷上我的耳垂。

    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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