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铎进了鸾仪殿的门, 就感觉到这里压抑的气氛, 那一瞬间他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皇后怎么了呢。
见皇上来了,所有人纷纷行礼问安, 鸾仪殿内外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沈风铎沉默不语,从人群中穿过,往皇后的寝殿走去,无意中看到沈伊跪在辛妃的身边,他弯下腰将女儿拉起来:“地上凉, 都起来吧。”
御医和后宫众人这才纷纷起身,都低着头各忙各的去了。
沈伊浅浅一笑:“儿臣多谢父皇。”
沈风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辛妃, 拍了拍沈伊的头:“回去吧, 这里有那么多御医在, 你在围猎场的伤全都养好了吗, 若是伤口长不好,可就不漂亮了。”
辛妃被皇上看得发毛,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站在兰贵人的身边, 低着头不敢与皇上对视。
“父皇惯会取笑儿臣。”沈伊娇嗔地低下了头, 目光却瞥了一眼后面的宋骁, 见他几不可见地朝她眨了眨眼,她不由地脸颊微微一红。
以为女儿被自己说得脸红,沈风铎难得笑了笑,自打边关传来消息, 他已经好些日子不曾笑过了。
沈风铎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人,本想让宋骁送沈伊回去,可想到之前他说的话,便将目光转向罗春:“送长公主回去。”
罗春应了一声,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长公主走过去之后,便默默跟在后面。
沈风铎直接进了寝殿,看到皇后面色苍白,抱着自己的头,十分虚弱地半靠在沈蔓的怀里,正喝着御医开的药。
见皇上来了,皇后和沈蔓都打算行礼,却被皇上制止,沈蔓便继续抱着母后,给她喂药。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闹起了头疼?”沈风铎坐在御医给他端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床榻上羸弱的皇后问,“御医怎么说?”
沈蔓脸上挂着泪,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回父皇,御医方才都诊治过了,却没有一人诊出母后到底是何病,只能开些止痛的药先喝着。”
顿了顿,沈蔓又说:“母后前几日就头痛不止,只是因为大军开拔在即,父皇为前朝之事繁忙,便一直不让儿臣告诉您。”
沈风铎睨了一眼屋中跪着的御医们,声音冰冷:“皇后一个头痛你们都束手无策,朕养你们这些人还有何用?”
御医们十分冤枉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给皇后诊了几次脉,可就是什么都诊不出来,脉象好好的,偏偏头痛欲裂,他们也想不出究竟是何怪病。
喝了药,皇后似乎头不大疼了,在沈蔓的服侍下睡着了。
沈风铎盯着御医们说:“定要将皇后的病瞧好了,否则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噤若寒蝉地应声,纷纷匍匐在地,恭送皇上。
沈风铎起身,嘱咐沈蔓照顾好皇后,便出了鸾仪殿,对身后的宋骁说:“皇后此病,你如何看?”
宋骁疑惑地看着皇帝,仿佛怔了片刻才回答:“臣对医术不懂,不知皇后……”
“朕不是问你这个!”沈风铎打断了宋骁的顾左右而言他,“朕是说,今日思飞刚刚带着大军开拔,皇后就闹了这么一出,你说说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宋骁不知道皇后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就皇后的能力,不该将事情做的如此明显才是,看来皇上对沈思远的厌弃已经明显让皇后坐不住了。
宋骁摇了摇头:“臣不知,这后宫之事,臣不懂。”
沈风铎也没恼怒,叹了口气说:“你呀你呀,朕知道你不是不懂,只是不肯说罢了,既然她的‘病’一时半刻好不了,这后宫就交给燕贵妃打理。”
沈风铎招手将送沈伊回来的罗春召过来,又让他分别去皇后和燕贵妃宫中传口谕。
口谕到达鸾仪殿时,皇后正喝着药,骤然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吐出来,这回不病也病了。
燕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甭提多开心了,当晚就在自己的宫中设宴款待后宫其余妃嫔,与鸾仪殿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夜里,惊鸿宫。
梁禄在外面打听消息回来,将皇上下的两道旨意,以及两位娘娘接到旨意之后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跟长公主禀报。
梓檀皱着眉,疑惑的问:“公主,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皇后病了,就立刻让燕贵妃协理六宫呢?”
沈伊淡淡一笑,她可能是最了解自己父皇的人了:“抬举燕贵妃,一方面是为了让前线的二皇兄安心打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皇后,让她明白她的戏已经被父皇看透,不过是不想戳破罢了。”
“皇后娘娘居然是装病?”梓檀此刻才反应过来。
“不然呢?”沈伊好笑地摇了摇头,“偏偏‘病’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后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崔宁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这么个意思,奴婢方才还在想,皇上是不是觉得皇后娘娘太过辛劳才得的病,体恤皇后娘娘,这才让燕贵妃代为管理。”
从她两世的记忆来看,沈伊知道,父皇对皇后并无几分真心,当初之所以抬举她做了王妃而不是同为侧妃的燕氏,如今又做了皇后,不过是因为她娘家的势力。
符家是华京城唯一一个外姓王,掌管着大齐二十万军权,父子都是大齐的将军,此次出征,副将之中还有一个是皇后庶出的弟弟。
上一世宋骁因为战功卓绝,一跃成为镇国大将军,沈思远登基之后也没有打压宋骁,怕是要用他制衡后来势力越发可怕的符家。
“不论父皇是什么意思,皇后与燕贵妃又要怎么斗,这都与咱们无关,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沈伊看着面前的三人吩咐,“任她们如何斗,最好不要殃及惊鸿宫。”
在这段特殊时期,沈伊不想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得悄无声息地做好一切准备。
“太子府那边有人盯着吗?”沈伊突然问梁禄,“沈思远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梁禄弓着身子答:“自那日回府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据说是在参礼佛经,为大齐请求国运昌隆,为大军祈求凯旋而归。”
沈伊没想到,沈思远这一世居然这么会演戏了,看来也是被沈思飞刺激地不轻,看来下一步,沈思远就该想方设法地让父皇知道这件事,亦或是直接让父皇看到更好。
沈伊一点也不担心,沈思远就算再怎么会演戏,种在父皇心里的那根刺是拔不掉了。
次日清晨,沈伊刚刚起身用早膳,就看到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从外面一闪而过,她吩咐梁禄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同梁禄一起回来的还有五殿下沈思恒,他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进来。
沈伊拿了一个点心给沈思恒:“怎么了,谁惹我们思恒不开心了?”
沈思恒今日点心都不吃了,抱住沈伊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长姐是不是也觉得我一无是处,只会吃。”
沈伊一怔,继而莞尔一笑:“思恒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年纪还小,先生已经说你功课优秀,怎么会是一无是处呢?”
“大皇兄在府中为大齐祈求国运,他是太子,祈求自然是有用的。”沈思恒低着头,噘着嘴,声音极轻地说,“二皇兄带兵出征,为大齐退敌,保百姓平安,可思恒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当一个排头兵,二皇兄都不许。”
沈伊捏了捏沈思恒稚气未脱的脸蛋:“你才十二岁,你保家卫国的时候还在以后呢,今时今日,你还只是个需要将书读好的小少年。”
沈伊说着,看了一眼梓檀,梓檀立刻会意,笑着走上前:“小殿下要吃什么点心,奴婢去给您做啊?”
沈思恒闹起了别扭:“我什么都不吃!”
梓檀无奈地看向长公主,沈伊浅浅一笑,轻抚沈思恒的发丝:“思恒可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如今你能做的,便是读好书,不让父皇与母妃担忧,父皇就能专心朝政,不必因为你而分心,这也算是你对大齐做了事情。”
沈思恒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伊:“真的吗,长姐可莫要骗我?”
“真的。”沈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父皇,看看长姐是不是骗你?”
沈思恒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拿起沈伊方才塞在他手里的点心就吃了一口:“嗯,长姐这里的点心就是好吃。”
“喜欢就多吃些,待会儿走的时候,长姐再让梓檀给你带上一盒。”沈伊欣慰地看着他,“这才是好孩子。”
“对了。”沈思恒突然想起什么,将点心放在一边,抹了抹嘴巴,“长姐,母妃说让我提醒你,皇后娘娘昨晚头疼突然又好了,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希望长姐多多留心。”
“好。”沈伊点点头,她对沈思恒总是格外地温柔,“长姐知道了,回去替本宫多谢你母妃。”
沈思恒这才开心地笑了,又拿起点心吃完,由着梁禄带着点心,将他送回去。
崔宁面色凝重地说:“皇后娘娘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怕是别有所图,会不会对殿下不利?”
“放心吧,她此刻心急如焚地是她宝贝儿子的太子之位……”沈伊笑着摇了摇头,“以及她自己的后位,根本无暇分心对付我,不仅她自己不会,她甚至还未收拢她那一双儿女,离我越远越好。”
崔宁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待在惊鸿宫哪也不去。”
沈伊:“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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