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花现在唯一愁的事情就是结婚的事情, 这么个老大的人了, 到现在也不结婚像什么样子。
虽然说分家了,但是老大媳妇是个好的,现在小儿子结婚生了孩子, 她还能给带带, 相信老大媳妇也不会说什么。
等再过几年,她要是干不动了,生了孩子谁来给带呀,可不就愁的慌吗!
梁秋成没那么愁,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马上就开始行动了, 第一件事就是邀请陈云芳来他们队里看电影。
“好啊,今天看什么?”陈云芳也喜欢看电影,他们县里有电影院,但是要钱的,乡下的电影则是有专门的放映队去生产队里放, 大家都可以搬个板凳过去看。
梁秋成说:“是《窦娥冤》, 好像还是今年刚出的电影, 挺新的。”
“那我一定要去看!”陈云芳高兴道, 之前她看的电影都是地道战那个类型的,而且是反复看, 上次看过了下次还看,熟悉到连电影里的主角下一步要做什么大家都能猜到了,有新电影看可真高兴。
正好陈毅从里面屋子里出来, 问:“说什么呢?看什么?”
梁秋成就告诉他:“陈叔,我们公社今晚放电影,我邀请陈同志去看呢,今年的新电影,你去不去?”
陈毅对电影不感兴趣,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晚上有空我还想在家里看看书呢,你们去吧。”
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对了,电影要看到几点啊?”他说着脸上又有了犹豫。
梁秋成看出他的纠结,知道他的担心,说:“不用担心,我会把陈同志送回来的,陈叔,你别担心,就在家里看书好了。”
他们现在也是老熟人了,陈毅没多想,高兴道:“那拜托你了!”
下了班,陈云芳先去食堂吃饭,吃完了再跟梁秋成一块去他们公社那边。
“放映队来了,我就在这等着吧,也能提前占个位置,你先回去吃饭。”陈云芳交代。
农村的食堂开的比城里晚,而且这年头谁都不会不要粮食的,哪怕梁秋成没回去吃,他的家人肯定也给他留了饭,不用担心会没饭吃。
梁秋成答应了,回去快速吃了饭,又接了大宝小宝他们一块儿去了公社广场那里,这是他们昨天说好的。
放映屏幕那里,放映员已经在调试投影屏了,周围陆陆续续有好些公社里的队员们搬着板凳来看电影。
“这里!”陈云芳朝梁秋成招手。
梁秋成每只手拎着两个板凳,带着大宝小宝去了前面,把板凳放下。
“这是大宝小宝吧,还记得我吗?之前我在你们生产队吃过一次杀猪菜,当时跟你们坐一个桌儿的。”陈云芳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她想伸手摸摸自己口袋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给孩子,但又很清楚自己没有。
大宝小宝本来好奇地看着陈云芳,听到她说的话,摇摇头:“不记得了。”
“记得杀猪菜!”
小孩子哪能记得那么久的事,早忘了,但是肉还记得,记得自己吃过。
“不记得也没关系,叫我陈姐姐好了。”陈云芳摸摸两个孩子的头。
梁秋成在中间插了一句:“叫你姐姐不就比我低了一辈了吗,叫婶子。”
“婶子!”大宝小宝更听梁秋成的话,他一说马上就叫人了。
陈云芳愣了,她不是个注意称呼的人,但一下子被人叫婶子,感觉还挺新奇的,但也没说什么,接受了这个称呼。
过了一会儿,戴春花他们也过来了,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今天的电影大家都很喜欢,虽然还没看,但是光从它的新颖程度来说,就已经够吸引人了。
电影里,窦娥自幼丧母,丈夫病故婆媳相依为命的悲剧,被坏人陷害酷刑逼供的惨状,到最后死前发下毒誓,引得围观看电影的人一阵惊呼,真没见过这种跌宕起伏的剧情!
“这个赛庐医也太坏了!欠钱不还还敢谋财害命,真不该借钱给他!”
“幸好被张驴儿父子救了。”
“什么?这张驴儿父子也是大坏人!还想当上门女婿,呸!”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情绪随着电影情节而波动。
梁秋成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瓜子,分给大家。
林桂云说了一句:“看这个就适合嗑瓜子,边嗑瓜子边看最好。”说完又全心投入到电影中了。
陈云芳没拿,梁秋成就抓了一把瓜子放到她手里,两个人双手相碰,都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电影。
只是看不看得下去就没人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放到窦娥的父亲窦天章高中状元那一段时,陈云芳忽然跟梁秋成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然后就弯着腰出去了,弯腰是为了不打扰到后面的人看电影。
梁秋成知道她要去上厕所,就没太在意,免得人家尴尬。
不过过了两分钟,他才忽然想到,陈云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对公社根本不熟悉,也未必能找到厕所,这么想着,他也出去了。
事实上,陈云芳还真因为找不到厕所被难住了,现在几乎没有公厕,各家各户的厕所都是自己家院子里建一个,哪有公厕给你上。
陈云芳找不到公厕,她又不愿意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偏偏公社里的不少人家都因为要看电影,举家来看,屋里也没人也没灯,黑灯瞎火的。
陈云芳又不能不打招呼跑到人家家里,就为专门上个厕所,那不成贼了吗,因此只能越走越里面了。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个人影,顿时高兴了,连忙上前问:“请问一下,你知道公社有没有公用厕所吗?”
她问的时候是高兴忽然看到人,但问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妥,因为现在也没路灯,只有月光照着。
她刚才没看清楚,但现在渐渐走近了,看清楚这是个男的,问一个男的厕所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更烦的是这男人居然听到了陈云芳的问话,还很猥琐地说:“厕所?我家就有啊!要不你跟我到我家去上?”
“不用了。”陈云芳听着这人不正经的话,冷下脸,语气都很重,直接扭头就要走。
那男人上前拉住她:“别走呀,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走,我带你去,要不然你找不到厕所怎么办,嘿嘿!”
“不用了!”陈云芳一把把他甩开。
“你干嘛呢!我可告诉你,那边看电影的都是人,我大哥就在前面等着我呢,我叫一声他就能来。”她说着脚步也没停。
“叫你大哥来干嘛,我这是好心帮你,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没厕所那不是要尿裤子吗?嘿嘿嘿。”
“闭嘴!”陈云芳听到这人猥琐地说话,又羞又愤,要不是两人体力有差距,她恨不得扇到这人脸上。
“你看看,怎么回事啊,我是助人为乐,怎么又让我闭嘴,下次你要是想上厕所可没人带你去啦,看你怎么办!嘿嘿嘿,别害羞,谁会不要上厕所呢!”
他说着话还挤眉弄眼的,这种人听到了上厕所这三个字都激动的恨不得升天。
陈云芳哪被一个陌生男的这样讲过,偏偏手上还真脱不开,只能使劲拿脚踹那个人。
“给我放手!我要叫我大哥来了,大哥!”
这人见陈云芳声音大了,居然还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只是还没捂住就被拦下来,然后就被一拳打飞了。
“你个狗杂碎!别人看电影你在这欺负人!”梁秋成一脚把人踹飞,又上去两拳。
这种狗东西,见到个人就拦住不放,什么玩意!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大半夜,现在也就天刚刚暗下来,因为放电影需要这种暗的场合,顶多刚到七点。
公社广场上还在放着电影,那么多人围着看,他居然敢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骚扰人,真是不象话,以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他越想越气,上去又是一顿乱拳,动作迅猛。
“别打了别打了,人要被打死了。”那男的一开始还哀嚎求情,后来挡不住了只能装死。
梁秋成打了一通,又回过头来问陈云芳:“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云芳本来还惊吓不已,刚才看到梁秋成把人暴打一顿,心情已经恢复平稳了,走上前自己狠狠踢了那男人两脚。
“要不要把他送到公安局?”梁秋成问。
陈云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算了吧,这一顿打也够他受的了。”
他们县城这么小,今天送去公安局,明天整个县都能传遍了各种小道消息。
“便宜你了!”梁秋成想想还不解气,干脆又把人打了一顿。
临走之前还警告他:“我知道你是谁,我认得你,以后做事小心点,敢做坏事我一定会马上就知道,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你承受不起!”
这人不是他们生产队的,而是公社里其他生产队的,梁秋成虽然不认识,但他记住了这个人的声音,下次再听到也能认得出来,敢做坏事就再吃他一顿拳头。
等把人整老实了,两个人才离开,往电影院那里走。
陈云芳经过刚才那一遭,现在有点不太想看电影了,但是这么黑去别的地方也不安全,就只能慢慢地走。
梁秋成在一边陪着她,走到一棵大柳树下面,上面挂着几根细布条。
陈云芳好奇地问:“这是干嘛用的?”现在各家各户用布都那么紧张,谁还会往树上挂啊。
“好像是以前有的人家祈福的吧。”梁秋成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他们生产队,他到现在就对自己的生产队熟悉,公社广场办公室这些地方他也熟,但其他生产队他就不认得了。
“红色的,应该是求姻缘的。”陈云芳透着光,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红色布条。
梁秋成抬头看了一下,确实是红色:“好像是的,不过应该是以前的布条,看上去都很旧。”
陈云芳没说话,梁秋成从布条上收回视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忽然想说点什么,于是他就说了。
“陈云芳同志,本来是不应该在这个时机说这些话的,但是我想也许走到这棵树下面就是缘分,刚刚好,所以还是想说。”
“我叫梁秋成,今年二十岁,家住红旗公社第二生产队,工作于县中药店,每个月的工资是十五块,但我有信心未来可以通过努力,挣得更多的工资,养活家人孩子。不知道陈同志愿不愿意跟我以结婚为目的地谈对象?”
陈云芳一下子猛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梁秋成,好像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话,随即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么呢?”但是她的脚步却没移开。
梁秋成又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想请陈同志跟我一起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你……”陈云芳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咬了咬唇,顿了有足足好几秒钟,最后才稳定情绪,问,“你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梁秋成肯定地点点头。
“没开玩笑?”
“绝对没开玩笑!”
“你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才这样说的吗?”陈云芳忽然闷闷地问。
“你不用这么负责任,我没什么事的,只要咱们别说出去,其他人都不知道,不会对我有影响。”
梁秋成是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陈云芳说的什么意思,他们俩的思路显然没在一条线上。
刚才那事梁秋成以为过去了,虽然可能会造成一点心理阴影,但毕竟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害,就是一个猥琐男,
可对于这个年代的陈云芳来说,可能觉得自己名声已经受损,他是为了负责任才突然告白的吧。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有点好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事,就给自己找个媳妇的人吗?”
陈云芳看着他。
“我要找媳妇,那就是因为自己喜欢,跟别的都没关系。”梁秋成郑重道。
“你……”陈云芳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
“还有刚才那个,那人就是一个欠揍的瘪三,打两顿就行,他拽了你一下袖子,我刚才把他胳膊都给打折了!拽一下袖子算什么,我可没那么封建保守。”
“你说的都是真的?”陈云芳声音里带点哭腔,随即马上压下去。
“我发誓。”梁秋成举起两根手指。
还没说后面的话,就见陈云芳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有丝毫要像电视剧里那样阻止他发誓的意思。
见梁秋成看过来还说:“说啊,你不是要发誓吗?”
她倔强道:“反正也不会实现的,不是吗?”
“我发誓,”梁秋成继续说,“如果我刚才说的不是真的,那就罚我一辈子工作辛苦,还赚不到钱养不起老婆孩子!”
陈云芳扑哧一声笑了,嘴里还哼唧着:“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却也没再说别的。
梁秋成放下手:“我是认真的,你也认识我不短的时间了,应该也对我有个了解。”
“那好吧,那我答应你了。”最后,陈云芳鼓足勇气说道。
她从来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从小被父亲养大,几岁的时候就会跟着上山采药,在店铺里给人抓药,她从来都不缺勇气,哪怕是现在。
两个人忽然一下子就成了有对象的人了,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傻傻地站着,最后还是陈云芳说:“我们快回去吧,我还想看看电影的结局。”
“好。”梁秋成傻愣愣地说,他也是个嘴上强者,之前规划未来的时候都想到结婚生孩子了,可现在真有对象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两个人就并排往公社广场那边走,走到半路上,梁秋成忽然伸手牵住陈云芳的手。
陈云芳没挣扎,梁秋成捏捏自己手里握着的手,软软的,可能是因为一直伺候药材的缘故,皮肤并不细滑,牵着却刚刚好合适。
两个人就在暗地里牵着回了广场,直到看到人群才把手分开。
可惜到广场的时候,窦娥冤的结局已经放完了,现在又在放地道战。
不过屏幕前那些看电影的人显然还没从上一部悲剧里走出来,还在不亦乐乎地讨论着上一部电影。
“结局是什么,窦娥申冤了吗?他爹帮她报仇了吗?坏人被惩罚了吗?”陈云芳忍不住凑过去听林大嫂她们说。
梁秋成虽然知道结局,但是他插不上话,摸摸鼻子,只能在一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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