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宿舍楼是围墙啊？说翻就翻！”
“那可是五楼？！我就不说校规什么的不允许！你说你要是一个手不稳, 大半夜的从上面摔下来, 谁能知道，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啊！！”
“到时候……你以为, 是你说一句你自己要翻的就行了吗？”
“你这个性质有多严重你知道吗！你这次是没出事, 要是出事了，你想过后果吗？！你想过你家里人吗？你爸把你送来读书容易吗？啊！”
教导主任此刻特别生气，从他一进潘林的办公室开始就急得跳脚。
连潘林倒给他的茶水都不接, 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像一头狮子, 口沫四溅的发怒。
就是这狮子的毛发比较少, 看起来少了几分威严。
办公室后面还坐着的几个老师，第一节没课, 也就没出去, 这会都不说话，悄悄地观望这边，安静吃瓜。
时不时打量一眼这事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正站在门口的位置，面容挺平和，让他们担心他暴起的心思都安静地沉了下去。
严陌靠着门, 姿态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不着调。
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只是轻轻地揉了揉鼻子, 安静听着。
神色看起来还有点不自在。
这事确实是他理亏，他也没话反驳。
“我跟你说！你这事一定是要找家长来的！谁来劝说都没用！”
邓主任气呼呼的拍了拍桌子，指着严陌说：“校长那边也同意了！”
也是，校长能不同意吗！
严陌胆子都大到从五楼翻下去。
五楼！
可不是一楼二楼, 掉下去能摔死人的！
这事可真不小！
要是这事不重视，后面再来个类似的，大家有样学样，学校根本承担不起后果。
随便来个意外，赔钱都能赔破产了！
潘林本来也是想跟着一起教育严陌的，他也觉得严陌这事做的太过了，太危险。
不说违反校规什么的，这要是昨晚上严陌一个疏忽手抖，出了事，不说他爸能承受得了，就是他也承受不了！
回去媳妇能哭死给他看。
他们老严家统共也没几个小辈，严陌真是孩子气，不知道危险为何物。
但是看着严陌的脸色，他也没有开口。
念叨多了也没意思，反而可能激起严陌的叛逆心。
就让邓主任一个人发挥发挥口才吧。
潘林站在一旁，任由邓主任说道严陌。
.
季萧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严陌站在门边，双脚并直了，灰色校裤松松的包裹着两条长腿，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时不时捏一下耳朵。
侧脸看着特别安静，似乎好像比之前印象里瘦了一点。
季萧寒只是一扫而过，他现在并不敢细看严陌，因为某些原因。
教导主任还在办公室里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说的渴了，就端起之前潘林泡的茶喝了一口，一口没够，又继续喝了几口。
“你说你，现在不打架了，改抽烟了是吧？大半夜翻下去就为了买烟？烟就那么好抽吗？要抽不要命是吗？”
“年纪轻轻的跟谁学的那一套，以为抽烟很酷？你看学校有几个学生抽烟的？抽烟有害健康知不知道？不要命的了？！真是！”
邓主任喝完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又开始了。
估计严陌是被念叨了一会了，这会连眼都不抬。
但是看态度倒也不是以前那种很不耐烦的样子。
“老师，严陌他不是去买烟。”季萧寒站在门口，听着这么一大出，没忍住出声解释。
“啊？啊？”邓主任正要继续念叨，他心里有说不完的话。
今天一看到监控整个人血液都要倒流了，还没来得及去查问小卖部那边，严陌是不是真的买烟，只是下意识认为他是。
毕竟严陌这人打架斗殴逃课那以前都是样样俱全，抽烟这种对他来说是小儿科的东西，怎么能少的了。
所以，季萧寒一开口，他就卡壳了，思路转不过来。
邓主任转过身，看着季萧寒。
“那是因为什么？”潘林问。
本来季萧寒和严陌同寝室，是应该问问的，但是严陌是大半夜翻的楼，潘林也没怎么看那个视频，没注意齐铭当时也去阳台了。
以为他们几个当时应该都睡了，只有严陌大半夜的做这事。
毕竟这些学生白天课业繁忙，谁没事大半夜的两三点不睡觉。
现在季萧寒这么一开口，他就懂了，那就是他们没睡。
知道原因。
“他是去买药去了。”季萧寒回道，“药现在还在我们宿舍。”
“买药？谁生病了？你？”
邓主任转回身，一脸蒙逼，看着严陌，分明不信。
严陌站在那，身姿挺拔的，脸色确实有点没睡好的样子，那也是因为他半夜没睡的原因，其他地方真没看出来半分生病的样子。
“生病就更糟糕了，生病还敢爬墙！想找死呢！”
这声音直冲冲的对着严陌而去。
但严陌的注意力这会根本不在这事上。
他忽视掉邓主任打量的视线，一早上都不怎么高兴的脸上总算带上了一丝笑。
原本的委屈郁闷这下子也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那看着季萧寒，眼睛眨了眨。
季萧寒没注意他，只是继续跟教导主任说：“是我昨晚发烧，他去给我买药去了。不是买烟。”
邓主任又卡壳了。
“你昨晚发烧了？”倒是潘林，话转得很快，搭了一下季萧寒肩膀，关心地问：“现在好了吗？”
“好了。”季萧寒说：“所以，他真不是吸烟。”
“不是吸烟……”邓主任卡壳还没好过来。
他刚刚只是话赶话说到吸烟上了，但他真实目的不是吸烟，吸烟能比得过翻宿舍楼严重吗？！
不过，还没等邓主任继续开口，潘林先开口说：“帮助关爱同学是好事。”
说完，邓主任眼睛一睁，不敢置信的看着潘林，怎么的？就他这行为，还想夸一夸还是咋滴？
“但是方法不可取，不管什么理由，翻宿舍楼都是错的！”
潘林脸色倏然一变，又严肃地说：“还有啊！既然你们都是醒的，当时怎么不知道劝劝？五楼那么高，他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不仅亲人心痛，你们这些舍友以后心里能好过？”
当然不能好过，要是室友突然出事了，不说感情深厚，就算是关系不好，那肯定也要难受好久。
共情能力强的，说不定还要哭上几天。
季萧寒侧头看了一眼严陌，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要是严陌出事......
梦里失去父母的那种情绪一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到时候，严陌的父亲肯定会受不了，就这么一个独子，光是想想就知道会有多崩溃。
“……”季萧寒摇摇头，没说话。
“行了，知道你昨晚发烧，肯定也糊里糊涂的，他就算是去给你买药！那也不行！”邓主任终于不卡壳了，找回了自己的思绪说：“我们的重点根本不是抽不抽烟买不买药的问题，而是他翻宿舍楼的问题！”
自从上一次那个周启凡带着贴吧帖子跑到校长室非说季萧寒和严陌打架的事之后，他们这些校领导就学会了，有事没事上贴吧看一眼，是不是有啥大的事故，好及时做个防备。
所以邓主任今天早上看完监控，就顺便去扫了一眼贴吧，顺理成章，自然就发现了严陌翻宿舍这个事已经有帖子了，全校都差不多知道了。
影响很大！
很不好！
这一次可没有人能替他辩解，总不能说翻墙的不是他严陌吧？！
那视频里明晃晃的摆着呢！
邓主任最后对严陌说：“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找家长！这事一定得和你爸说！”
“明天就叫你爸来！不管生意多忙！”
就不信了，他爸知道这事不会跳脚！
差一点，可是连楼都白捐了！
·
季萧寒跟严陌被老师赶回班级。
已经上课了，楼道里连个学生都没有。
楼梯间空荡荡的，只有吹进来的风和照进来的旭光。
两个人沿着楼梯口往上走，迈过一层一层台阶，往上爬。
这场景有点点熟悉。
季萧寒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昨晚干嘛翻阳台？”
就算他生病了，烧过一晚，早上再去买药就是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着。
听到季萧寒问，严陌没回答，原本跟季萧寒保持一致的步伐突然变了。
他快走一步，走到前面转弯的平台上，转过身拦住季萧寒。
季萧寒被他这么一拦，脚步顿住，抬起头看过去。
严陌站在那，面色很是委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男生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季萧寒出神的想着，梦里的严陌好像没有这样，当然，他也就昨晚梦到严陌了而已。谈不上对梦里的严陌有多深的印象，倒是对那疼心有余悸。
严陌盯着他，察觉他的心不在焉，说：“你早上为什么不理我？”
这本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但季萧寒听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刚刚想到那疼，就被严陌这么一问。
这让他怎么回答？
难道要让他说，因为做了那种梦，他不敢离严陌太近吗？
肯定不行。
季萧寒在心里摇头。
或者直接说，他就是不想理？
......还是算了。
严陌肯定还是要问他为什么不想。
没完没了。
季萧寒直接放弃回答，他不说话，侧身想躲开严陌。
但是楼道里空间不大，而且严陌就挡在他身前，完全没法避开。
严陌看他这样子，微微绷紧嘴角，用手拉住季萧寒的衣袖，不解：“为什么啊？我是有哪里又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季萧寒微微退后一步，想把衣服拽出来，没成功，又说，“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可是，他这话完全无法劝服严陌。
严陌好不容易抓到两个人独处的机会，自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抓着他的衣服就不放手，整个人往前，盯着季萧寒：“不是，你就是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嫌弃我昨晚睡你床了？”
想来想去就这个可能性最大，上次在季萧寒家里也是，季萧寒就不想和他睡一张床。
“你要是嫌弃，我以后不碰你床还不行么？”
严陌妥协地说。
“没有，该回班级了。”
季萧寒不想跟严陌讨论这个话题，特别是昨晚，尤其是床。
说着他就要推开严陌的手。
“我就是一时担心！”严陌手依然不放，突然解释。
季萧寒又停住推他的手，盯着严陌问：“你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翻阳台么？”严陌说：“我看你烧的太烫，所以才翻的。”
季萧寒脸色一变，盯着严陌打量。
严陌这话什么意思？
严陌被他一盯，连忙解释说：“你不是还要教我学习，给我补课么，你要是生病了，我的课怎么办？”
季萧寒脸色恢复正常：“......哦。”
严陌现在这么热爱学习？
他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严陌试探地问：“那你不生气了么？”
“嗯。”季萧寒应了声，还是想推开了严陌的手，依然没成功。
“不生气，我没生气。真的。你松手，既然关心学习，还是赶紧回去，都上课了。”
季萧寒无奈，只好又强调地劝。
严陌松手松的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确实也不能怎么样。
看起来再继续下去，季萧寒又要生气了。
季萧寒见他松开了手，便绕过他，跨过台阶往上跑。
严陌在台阶下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的不高兴。
季萧寒刚刚那态度看着就是在敷衍他，关键是，他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季萧寒在想什么。
严陌想了想，低头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把季萧雨找了出来。
点开季萧雨的微信。
严陌在聊天界面敲敲打打几个字。
【妹妹，你上次说帮我，现在还……】
打到一半，严陌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没继续打，挨个把字删除了。
聊天记录框上面，季萧雨上次回复的【呵】还醒目的挂在那，带着嘲笑，意味十足。
严陌退出了聊天界面，把手机一收。
眼看着季萧寒已经上去了，便也跟了上去。
季萧寒回到班上的时候，课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化学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课。
整个教室很安静，没有以往吵闹的样子。
自从他们班换了老师换了班长，纪律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肉眼可见，隔壁班还能听见后排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们班就鸦雀无声。
这也得益于严陌。
季萧寒站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声：“报告。”
化学老师原本在板书，被打断了，侧过身，视线扫过来。
本来还以为是哪个来得这么迟，正要开口训斥一下。
一看是季萧寒，年纪第一啊，算了算了。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没继续，便摆了摆手，说“进来。”
结果，化学老师刚刚摆完手。
严陌慢季萧寒几步也走过来，跟着也喊了一声，“报告。”
与此同时，他还敬了个礼。
手掌并在耳侧，高高举起，像个在军训的少年。
样子有点搞怪，又有点特别。
惹来全班轰笑。
“校霸居然敬了礼，哈哈哈，跟他们军训时候似的。”
“有点点可爱！”
......
严陌很快放下了手。
季萧寒没有侧目，只是余光中不小心扫到了。
他看着黑板，微微忍笑。
化学老师也止不住的笑了，原本还想说什么，也没说，难得没有为难严陌。
摆摆手让他们两立刻回座位，不要耽误大家上课。
季萧寒走在前，严陌跟在后。
两个人在班级同学的八卦目光中，各自回了座位坐下。
碍于上课，四周人视线虽然八卦，倒也没有人敢开口问他俩是什么情况。
·
上午的课波澜不惊。
除了早读课的小插曲，季萧寒发了一节课的呆。
后面的课，他都在写卷子，试图借此屏蔽掉自己的杂乱思绪。
挺成功的，至少，三节课都没有多想。
而且因为他面色太过严肃，周边人也不敢来打扰他，甚至四周都没有人说八卦。
吃午饭的时候，季萧寒已经正常了不少。
季萧寒强迫自己坐在严陌对面吃饭。
不想再露出异常以来严陌询问。
实在是不想再被拽着衣袖问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法回答。
一切好似恢复了正常。
齐铭和卓阳两个也不敢胡乱开口，依然保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
直到下午，大家都知道了严陌要被叫家长的事，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起先是王岳在座位上叫了一声。
然后全班都知道了。
接着有人往贴吧发了这个消息。
贴吧的那条帖子里很快就有了结果。
上午还有人说早操就能等到严陌的处分结果。
结果早操的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平和的毫无生趣。
他们还以为学校这次要包庇严陌，把事情压下来，正在那里讨论。
没想到是要找家长，看来还是要处罚的。
季萧寒一直想着，要是严陌他爸被叫到学校来，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严陌，会不会像贴吧说的处分他，让他做检讨？
可惜，未发生的事永远是未知的无解的。
季萧寒想不出来结果。
季萧寒翻开物理试卷，下节课是苏绍的，这么一想，他就抬头看了一眼严陌。
严陌正埋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到物理课他就开始了，跟恢复了本性一样，连课都不听。
每次晚自习季萧寒都要让他做物理试卷，就是怕他物理成绩太糟糕。
季萧寒这会没有去想严陌听不听课的事，满脑子思考着，也不知道严陌他爸来了，苏绍会不会去找他爸？
上次严陌说的话还立在他心头。
既然苏绍想通过严陌找他爸，那这次他爸来了，苏绍肯定不会错过机会吧？
只是转瞬，他又把这思绪抛开。
不能多想。
也许，就是他最近总是多想严陌的事，所以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说到梦，季萧寒又很迷惑，他捏着手里的笔转了转，低头在草稿纸上划了几道，思绪纷杂。
如果说，第一次晚上做那种非现实的梦的时候，他还只是怀疑梦不过是梦。
那么现在，他并不觉得那完全是梦了。
哪有梦真实到那种程度，仿佛是另一个他的真实人生。
虽然这个人生很残酷又很惨痛，但身处其中的时候，情感和四周人的反应都是那么真实，梦境通常都是跳跃并无逻辑的。
而他的这几个梦是连续的，连细节都对得上。
如此诡异。
季萧寒在纸上划了几遍，总觉得是带着什么深意。
可能梦是想要给他什么警示？
想了想，他准备打开手机搜一下做连续的梦有什么原因。
给的结果却是：神经衰弱。
压力太大了的意思。
高三了，确实压力大。
季萧寒放下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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