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萧寒沿着五楼走廊走到教学楼左侧的楼梯口。
这会正是下学高峰时段，楼梯口人多，下去的速度比较慢。
他不想挤在人群中间，便落后了几层台阶，在人群后面隔一段距离慢慢地走。
几层楼梯下面的人群里，有人在楼梯转角时抬头发现了他，还悄悄顺带提醒身边的人回头去看。
“哎哎，校草在后面。”
“看到了，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啊！”
……
平时季萧寒都是在右边楼梯下去，她们很少会在这边遇到，今天倒是稀奇了。
这些偷窥人的眼神明目张胆，甚至拿出手机假装自拍，但摄像头却是后置的，正对着季萧寒。
不过，在季萧寒抬头之后，这些视线又全都收了回去。
季萧寒对此视若无睹。
他什么人也没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楼梯窗口。
顺着窗口可以看到教学楼边中的几颗桂花树，在晚风中摇动细枝，枝叶葱葱郁郁，点点星星的花朵缀在其间，早桂的花香顺着风飘了过来。
他扶着楼梯，一边缓慢下台阶，一边发呆——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还差多少钱。
三个月前，他才开始与工作室合作，画一幅画，他可以拿到三百块。
对他来说大半个月的伙食费有了，加上爸爸给的，他可以存起来一笔钱。
但是，终归还是少，到现在他也没攒到多少，就才几千块。
后面他要去首都的话，肯定不够用。
高三又不能耽误课业，一周只有半个下午，出去帮人补课肯定是不行的，时间不够。
给工作室画画现在占用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而且除了文化课学习，他还要保持练习绘画基本功的时间，也抽不出别的更多时间来。
所以暂时没有别的赚钱办法。
季萧寒神色恍惚。
难道，后面真的还是要回家跟父母开口？
不行，父母根本没有多余的可以拿出来。
季萧寒一边下楼又一边在心里否定着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挣钱的时候，他迈着脚下到二楼台阶上，这时，一阵重重的跑步声却突然从头顶上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脚步声移动得很快，并且带着急切的架势。
“蹦蹦蹦——”，声音响的，连季萧寒都不自觉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耳朵上。
对方越跑越近，从上而下，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季萧寒身后。
而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身前人发出来的惊讶声和身后人避让的脚步声，以及跑步声的主人一路喊的“借过！借过！借过！......”
诸如此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季萧寒感觉四周空气好像突然煮开的水一般瞬间沸腾了起来，而他被包围其中。
“......媳......季萧寒，你等下！”
季萧寒听见有人这么喊他，声音急切。
他才走到楼梯转弯处的水平台，脚刚踏上与三楼教室走廊相连的地板，尚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自觉地顿住了脚，他站在原地没动。
季萧寒刚停住，就在这片刻间，几层台阶下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技能！”
“靠！要不要这么耍帅！”
“校霸的动作好酷啊！！我心动了！”
……
季萧寒下意识回头去看。
视线所及之处，严陌正悬在半空中，他右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跳了起来，在半空中荡了近180度，斜跨过扶手上空。
季萧寒看着严陌，以这种酷炫又急需技巧才能不摔下楼梯掉到一楼以致腿骨折的姿势，从半层楼梯上跳了下来。
“嘭”的一声，正落在他身前，像一颗远程射出的炮弹，炸在地上。
他肢体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避让，脑海中就不自觉开始自动解构刚刚严陌的动作。
像电影慢镜头回放一般，从严陌的起手动作到在半空中“飞”的姿态，整个儿地形成了一个连续缓慢的、动态式的动作分解图。
整个一分钟，季萧寒都处在愣神中，对外界完全没感应。
他大脑不受控制的、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断重复闪现严陌刚刚的动作。
这一刻，他的创作欲爆棚，要不是这会要赶着回家，指不定当场拿笔坐下来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画出来了。
严陌站在那里，看着季萧寒。
此刻的季萧寒，面容姣好，眉宇间带着一股冷意，但这股冷意尚还没有经历后来种种遭遇，没有被痛苦缠绕，还带着一丝少年心性和意气风发。
严陌呼吸微微凝滞，临死前的最后一幕犹在眼前，他看着这样健康的季萧寒，眼中挂上了一抹期待。
季萧寒想的有点入迷，以至于严陌跳下来之后，盯着他看时，眼神里带着试探的打量，他都感受不到。
等过了一会，他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玄而又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之后，他才看向严陌。
两人面对面相视，隔着不过半米的空气，距离相当近。
季萧寒迟来的身体反应这时才走上正道，他瞳孔微缩，身体后仰。
在看清严陌之后，季萧寒虽然面色未变，心里却着实有点震惊。
不过是一节课的时间，他却觉得严陌这人的状态都变了，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变化明显。
站在那看着自己时，眼里带着奇怪的打量的神色，就像是在他身上搜寻什么，带着期待的意味。
期待什么？
不过，转瞬，季萧寒就把这想法抛诸脑后，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哪有什么期待！
严陌这人应该是来找他茬的。
季萧寒对探寻严陌这人气质变化的原因不感兴趣，也不习惯这种近距离注视。
震惊之后，心里剩下的就是烦躁。
季萧寒瞥了一眼严陌，接着就向右挪开一步，准备从严陌身侧绕过去下楼梯。
但他没成功。
严陌看到他动作，眼中失落神色一闪而逝，季萧寒还是那个季萧寒，不是后来的季萧寒。
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打起了精神。
严陌一伸胳膊，也跟着季萧寒往右一挪，继续拦在他身前。
季萧寒眼神冷淡地看着严陌：“让开！”
严陌却说：“......你别回去。”
严陌这话一出口，季萧寒还没有反应，旁边那些个剩下来停住脚围观的人，倒是突然醒悟过来。
妈呀！校霸这是终于憋不住要对学神动手了吗？
“快走！快走！上次学霸和人打架，旁边围观的人都被殃及了！”
“对！我们还是别凑这热闹，让人去叫老师吧，走走走。”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这么说了两句，然后大家开始迅速朝楼下移动。
经这么一会的耽误，楼下人少了，他们下去的路很畅通。
不一会，这一带楼梯附近就没人了。
季萧寒依然看着严陌。
他心想，就知道会这样，从刚才看到那三个傻子的眼神时，就猜到了。
严陌这人果然是要找自己麻烦。
有那么一瞬间，季萧寒都怀疑起自己当初要留在18班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季萧寒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他语气很冷淡，一听就知道耐心不多了。
严陌冲他摇了摇头，扬起笑，口气跟好哥们似的说：“不，我不想打。”
季萧寒蹙着眉头看严陌兀自笑得灿烂，只觉得这人真的有病，不打架拦着他做什么？
“那就让开！”季萧寒说着就往右又挪了几步，打算绕开严陌下去。
严陌却快速的挪动几步，依然挡在季萧寒身前，他看着季萧寒，摇头道：“......不行，我不让。”
季萧寒又闭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侧头抬眸看向严陌。
季萧寒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萧寒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是生气的前兆。
严陌看着他眼神恍惚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一会都没说话。
眼看着季萧寒的耐心就要彻底告罄，严陌突然醒悟过来一般。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糖，看了一眼，是一盒栗子糖，甜的。
严陌递过来，语气带着习惯性哄人的架势，语气熟稔：“......媳妇，吃糖吗？”
“很甜的。”严陌说完又补了一句。
但他这语气落在季萧寒耳朵里却全然是一种挑衅——严陌居然用这样称呼叫他！
哪怕是以前那些仗着自己家境好势力大的人调戏他时，也从没人这样称呼过他。
严陌真会另辟蹊径，真会气人！
季萧寒看着严陌，没忍住，骂了严陌一句：“……你有病？”
骂完，季萧寒也不去管严陌是否会动手，直接转身往二楼走廊走，他不打算走楼梯下去了。
但是，身后严陌却好像丝毫没在意他刚刚骂的话，甚至，他还笑着跟在季萧寒身后也往二楼走廊走。
季萧寒刚走到走廊，就听见严陌的声音：“我是有病，就需要你治治我。”
季萧寒没搭理严陌，他看着悠长的走廊，知道如果继续这么走下去是完全没法避开严陌的。
季萧寒想了想，便一手抓着二楼防护墙的边沿，准备直接从墙角翻跳下去。
不过季萧寒没能翻下去，因为他刚刚扶上防护墙，还没来得及跳起来，一条腿才搭过去，严陌就突然在身后抱住了他，把他抱回了走廊。
“别翻，会受伤的！”
严陌本来还笑着，这会语气一变，严肃得很。
这一层楼有四米，加上防护墙，高度就五米了，下面还是水泥地，就算是以严陌的跳楼技术，跳下去八成也要崴个脚，更何况季萧寒这种几乎没有做过这些高难度的动作的人，很可能腿骨折。
季萧寒没说话，他被严陌抱住了腰，腰间的T恤都皱了。
他还从来没被人抱过腰，这会觉得异常别扭，条件反射似的，他右手胳膊肘直接用力向后撞过去，试图让严陌松手。
季萧寒这一胳膊肘直接重重地撞上了严陌胸口。
毫无阻碍，他愣了一下。
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想着干脆跟严陌打一架算了，却没想到严陌居然不反抗，就这么硬接了他一下。
严陌被他打了也没反应，季萧寒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爆喝——
“严陌！！”
“你在干什么？！”
“又在欺负同学？！？”
“赶紧给我放手！！”
还在巡查各教学楼情况的教导主任突然被人通知这边校霸找事，他赶紧赶了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顿时站在一楼冲着两人所在处吼了几句。
刚刚被季萧寒一胳膊肘拐的正胸口疼的严陌：“……......”
严陌一脸委屈的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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