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三朝回门后贾敬和贾母的病越发重了,惜春见此,更是半步都不敢离开。
这日西府传来消息,贾母见自己时日不多,便准备朝赖嬷嬷下手,却被赖嬷嬷察觉,提前跑了。
据亲卫回报,赖嬷嬷明显是有人接应的,他们跟丢了。
贾敬知道这件事后便强撑着起身写了折子送进宫。
屋子里的下人都跪了下来,贾敬却难得有了精神,招手让尤氏等人上前。
贾敬一个人一个人的慢慢嘱托。
“你以后若是不愿待在府里,去庄子上住也行,下人们都带足了,有事就找西府。”尤氏含泪点头。
“蓉儿你人年轻,正是敢想敢做的好时候,没必要被拘着,若是陛下同意将你外放,你就去吧,好好干,时刻要记得自己的本心。”
贾敬又看向贾蓉身旁的许氏,“你……”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二人是天生的缘分,这几年我也看在眼里。”贾敬抿抿唇,“你往后,和蓉儿好好过吧。”
“至于你……”贾敬看向惜春,惜春疯狂的摇头,好像只要这样贾敬就不会继续说下去。
贾敬笑了笑,“往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怕,父亲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贾敬最后看向贾赦,贾赦也是哭的不能自已,见贾敬伸手,下意识握了上去,哽咽着道:“敬大哥哥。”
贾敬笑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以前都是你犯了错我护着你,如今你大了,也该护一护我了。”
“赦儿,你把族长之位接过去吧。”贾敬认真道:“我的这些孩子,以后可都交给你了。”
贾赦跪下道:“哥哥放心,弟弟定不负所托!”
宫里很快就来了旨意,贾敬的请求都被准许了,一是给了贾蓉一个八品官的官职,等他丁忧结束后便可前去外放赴任,二是惜春,给她的郡主封了个名讳,就一个贾字。
众人不明白贾敬为什么这么做,但贾敬做事素来有他的道理。
圣旨一宣读完,贾敬便大笑一声,接着跪下磕头,“臣贾敬,谢主隆恩!”
头磕下去,却许久都没动静。
贾敬就这样没了气息。
屋子里顿时哭声四起,贾蓉和贾赦小心翼翼的将贾敬从地上扶起来放到床上。
贾敬闭着眼,神色很安详,嘴角微勾,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贾敬去世后没几日,贾母也去了。
与贾敬隆重的丧事相比,贾母的丧事完全是草草了事。
短短半年,贾家一口气没了三个人,还都是身份最高的那一批,这下坊间的流言彻底止不住了,好一点的说是贾家撞了煞,坏一点的就是贾家有人命格不好,克人。
迎春身穿一身孝服,神色淡淡的,“他们若有胆子跑我面前来说我还有心情听一听,这么阴阳怪气的拐着弯说,看都懒得看。”
惜春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贾敬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熬完了贾敬的丧事她就病了,一直不见好转。
迎春叹了口气,“我过两日就要去岭南了,你这样,我怎么能够放心离开?”
惜春握了握她的手,“二姐姐别担心,郡王就快到京城了,再说了,家里也不是没人在。”
惜春又问起探春,“三姐姐最近可来了信?如今你我二人都有孝在身,明年林姐姐出阁,看来只能劳累三姐姐了。”
说起探春,迎春也难得轻松了些,“来信了,你不知道,那日她被妙玉道长拦了车,糊里糊涂的将她带上了车,等到了赵家,妙玉就说自己是替哥哥来提亲的,把三妹妹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妙玉道长居然是郑源的亲妹妹。”
“郑源的意思是等江浙那边的事情结束后亲自上门来,先订婚,等自己干出些成绩再完婚。”
“这次他听说三妹妹是回来定亲的,急得不行,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冲动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偏偏他那里又抽不开身,最后干脆把自己亲妹妹派过去了。”
惜春也想明白了,“他的身份牵扯着江浙官场盐道的事,解决了他也能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这是好事。”
“可不是,赵夫人却觉得没必要,毕竟三妹妹年岁也大了,还总爱往外跑,赵夫人是恨不得立马把她嫁出去的,起码有人管着她。”
“那三姐姐的意思呢?”
迎春翘了下嘴角,“我看她是想先定下,毕竟这份珍爱的心意才是最难得的。”
果然,等到江浙事情结束,景昌帝替郑大人平反后,郑源马不停蹄的去了山西。
没多久,探春便来信说她和郑源定了婚约,不过要等几年才会完婚,还说有了郑源做保,赵夫人也不怎么拘着她了,她打算过段时间就来京城看她们,然后再去扬州看林黛玉,最后才走水路回岭南,和她一路的,还有妙玉道长。
晋晗是在年底下回来的,一路上疾行,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头发上肩膀上全是雪。
晋晗回来时惜春正熟睡着,等醒来看见晋晗还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看着他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晋晗看着惜春这样极为心疼,每日除了进宫向景昌帝汇报情况,就是在府里陪着惜春养身子。
惜春知道晋晗是顶着雪一路疾行回来的后气的直骂,压着晋晗吃药泡药浴,自己忙起来了,反而有了些精神。
可她还是睡不好,夜里总是梦见贾敬然后惊醒。
晋晗每次都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声声的哄着她睡,有时还给她哼哄小儿入睡的歌谣。
惜春后来知道,这歌谣是以前南安太妃哼唱哄晋晗和晋玥入睡的。
惜春听得多了,渐渐的自己也会唱了,偶尔自己也会哼几句,晋晗头一次听见时惊讶的不行。
惜春认真思考了许久,夜里在晋晗的怀里,轻声的问他要不要把南安太妃接到岭南去。
晋晗下意识把惜春抱紧了些。
他知道惜春是有意同南安太妃和解。
“不用了。”晋晗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居士不会同意的。”
仅管晋晗很想多陪陪惜春,但岭南那边不能离人太久,出了正月十五没多久,晋晗就不得不返回岭南。
晋晗走后惜春又开始睡不好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晋晗陪着她的时间没多少,可她却好似过了许久。
探春临去扬州前来探望惜春,正巧碰上惜春在喝安神的汤药,再一问喝药的频率,伸手就把药碗夺了不许惜春喝了。
探春住了几日,看着惜春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干脆拉着惜春去寺庙住了一段时间。
惜春给了银子,请师傅们给贾敬念经,每日里坐着没事,也跟着念,可心里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这日惜春给贾敬念完经,被探春拉着去散心,最后走到了碑林。
初春天还带着冷意,碑林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年迈的师傅拿着工具修补破损的字碑。
惜春看着,也不知怎么想的,上前替老师傅递东西打下手。
老师傅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她手中的工具。
惜春就这样给老师傅打了十来日的下手,等到碑林修补的差不多了,老师傅终于开了口。
“痴儿!你如此行事,岂不是让生者担忧亡者难安?!”
老师傅开口便是怒骂,声音如同洪钟,混厚有力,直直击入惜春的脑海。
老师傅骂完就转身离开了,只留惜春站在原地沉思。
从那日起,惜春终于开始从贾敬逝世的悲伤里走出来。
惜春也曾打听过那位老师傅,这才知道这位老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了尘大师。
当听见惜春说是了尘大师将她骂醒的后,寺里所有的沙弥都不相信,“了尘大师修行闭口禅已有几年了,至今未曾听说有了尘大师修行结束的消息,想必施主认错了人。”
了尘大师是从皇后逝世那年开始修行闭口禅,如今便是坊间的百姓都知道了尘大师不开口说话的。
可惜春那日却是亲耳听见对方开口说话,当她把当时的情景说出来,沙弥们更加不肯相信了,“施主玩笑了,若真是了尘大师,那他数年不曾开口,声音怎么会如洪钟般混厚有力。”
日子久了,惜春也忍不住开始想那日的老师傅会不会是她的幻觉。
在京里的事情被安排的差不多了后惜春便开始准备回岭南,可还没等她出发,又出事了。
族里有人揭发她,说她不是贾家的孩子,应该把她赶出贾家。
贾赦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惊,随即便是无尽的愤怒,贾敬才死了多久,他们就要伤害惜春了?!
贾赦当即让人对那贾家族人进行了拷问,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荒唐消息。
那贾家族人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受得住阵仗,没几下就把话给吐了出来,是有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来说的,还说有证据。
贾赦理都不理,直接把贾家族人都聚集了起来,然后将他带出来。
“我知道,族里一直对玫姐儿的出生有疑问,这两日更是有人胆大包天来找我说玫姐儿不是贾家的孩子。”
贾赦一茶杯摔到那人的身上,“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要是下次再从谁嘴里听到这话,别怪我不客气!难道还是诸位觉得,我敬大哥哥,我贾赦,我贾家那么多人,连自己家的孩子都认不出来吗?!”
贾赦这番话效果很好,那些原本心思浮动的人也不再想这些事了。
就算惜春不是贾家的孩子又如何,只要贾家肯认她,那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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