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 赌上了一切

小说:仙都 作者:陈猿
    郭临川回到文心阁中,急忙把岳朔的白袍换下来,重新叠好放进锦盒内。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顺手取出师父留下的那枚玉简,注入些许元气,粗粗浏览了一遍。

    正如鹤山道人所说,里面不是什么剑诀功法,只是随手记下的一些文字,类似于“笔记”,内容涉及修炼、掌故、器物、风光、见闻,长短不一,有的只是一两句话,有的挥洒数百言。

    如其中一则是关于“剑修有见地。

    岳朔认为,剑修修炼剑诀,提升御剑的威力,有两种途径,一是着眼于自身,提升修为,二是着眼于外物,淬炼飞剑。着眼于自身,温养壮大元婴,循着剑芒、剑气、剑丝、剑灵依次突破,直至“一剑破万法”的大成境界。着眼于外物,则重在飞剑本身,如五行剑宗,赋予飞剑五行之力,毒剑宗,通过淬毒和化形来增强飞剑威力,钩镰宗,在飞剑的形制变化上下工夫,这样的飞剑更类似于玄门的法宝。

    提升修为和淬炼飞剑并不矛盾,剑”需相符,一般来说,修为高深的剑修,再配上一柄与之相符的好剑,如虎添翼,否则如小孩耍大铁锤,或者壮汉持绣花针,反受制于外物。

    两途,并无绝对的高下,通常剑修兼顾二者,有所侧重。也有走极端的例子,比如说御剑宗,完全舍弃了飞剑本身,穷毕生之力将凡俗的剑法融炼在御剑中,辅以劈撩截压等诸般手法,纯以招式变化见长。再比如说毒剑宗有一位姓毕的前辈,连剑诀都没有修炼过,凭借一柄威力极大的“七毒无形剑”,击败了无数劲敌,也算是剑修中的异类。

    还有一则是关于舍身崖的三洞四谷。

    三洞是薜萝洞、土龙洞、水蝠洞。薜萝洞中可采到几味罕见的灵药,洞深处有一根千年薜萝,所结薜萝果是酿酒的原料。土龙洞中潜伏着成千上万条土龙蛇,土龙涎用于炼制混毒,蛇骨可制成法器的胚胎。水蝠洞是个水洞,百折千回,深不见底,水下的石缝里栖息着石鳗鱼,洞内盘踞着无数吸血妖蝠,据说其中还有两头开智的蝠王。

    四谷是温泉谷、岁寒谷、毒蛛谷、南华谷。温泉谷在群山环抱之中,受温泉之惠,气候四季如采集灵草灵药的好去处。岁寒谷正好相反,位于舍身崖的最北端,长年朔风呼啸,严寒刺骨,谷中长满了松柏,冰雪之下能找到几种灵虫榜上几种异虫。毒蛛谷中毒物横行,单是毒蛛就有上百种,毒虫彼此吞噬异变,偶尔会产生“毒王”,是毒剑宗视若至宝的炼剑材料。南华谷占地极广,几乎相当于温泉、岁寒、毒蛛三谷之和,大半为密林覆盖,众多小型的妖兽出没其间,皮毛内丹可用于制器,一些机灵猫灵狐也可当成灵兽豢养,用途不大,只能看守门户,或者当宠物解闷。

    从始至终,岳朔只字不提自己的事,阮青和阮静的名字也没有出现过,他是个不失好奇心的旁观者,记下这个世界如何如何,别人的生活如何如何,却有意无意地遗忘了自己。

    小小的一枚玉简,记载了数百万文字,郭临川读得兴味盎然,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明,他把玉简收起来,并不觉得虚度了光父留下的东西很有趣,且能增加见识,他不禁生出向往之心,如果岳朔还活在这个世上,想必他们会很谈得来。

    晨曦透过纸窗照进静室,郭临川起身推开窗,深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为之一振。放眼望去,流石峰笼罩在一片淡薄的云雾里,天地静寂无声,似乎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

    片刻后,他听到脚步声从青冥阁方向传来,沿着栈道匆匆接近,步履如鼓点,急而不乱。他走出静室,靠在栏杆前探首望去,只见一个干瘦硬朗的身影,挥手向他致意,却是昨ri才分手的寇玉城。

    郭临川记起屠龙会“试炼”事宜,下楼迎上前,与他打了个招呼。

    “走吧,向师兄约我们在鬼门渊的石梁前碰面。”

    “鬼门渊?难道这次试炼跟鬼门渊有关?”郭临川有些意外。

    “不会,鬼门渊谁敢下去!先去了再说,实在不行放弃就是了。对了,郭师弟,你昨天回来时动静真够大的,一路御剑直奔藏剑阁,视护山禁咒为无物,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昆仑派哪位前辈!”

    郭临川心中一凛,脸上不动声笑道:“是有人跟我开玩笑呢,护山禁咒谁敢乱闯,一头撞上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谁胆子那么大?”

    “呵呵,别去提了去鬼门渊吧。”

    寇玉城见他闪烁其词,显然另有隐情说,当下不再追问。他们离了文心阁,一路朝鬼门渊而去,二人都是肉身强悍之辈,在山路之上健步如飞,须臾经过赤水崖和一线天,来到鬼门渊的石梁前。

    除了向渔向师兄外,石梁旁还有一名陌生男子,身形颀长,披一头长发,目光炯炯注视着他们。向渔为他们引荐师弟,郭师弟,这位是屠龙会的接引厉无伤厉师兄。”

    二人上前见过厉无伤,后者也不多话,直截了当道:“二位师弟想必已经听向执事说过试炼之事,很简单,寇师弟往南华谷捉取一头赤狐,要额头上有三道黄纹的灵种,不得伤它郭师弟往毒蛛谷掘取一株木须草十年以上,根茎完好无损,以三个时辰为限,仍交到这里。”

    寇玉城曾在舍身崖上待过一段时间,三洞四谷都走过一遍,三纹赤狐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郭临川低头沉思,很巧蛮骨森林的土人村落中,向渔用盐巴和茶砖跟土人交易,其中就有几株木须草,他大致还有印象,应该能认出来,只是如何分辨木须草的毒取时有没有什么忌讳,他倒是一窍不通。

    向渔看出他的心思,问道:“郭师弟有什么为难吗?”

    郭临川把自己的困惑略提了几句,这早在厉无伤的预料中,昆仑弟子除了毒剑宗和炼药宗外,很少有人在毒草上花心思,他解释了几句分辨毒要点,以及掘取木须草时需留意的地方,郭临川一一记在心里。

    试炼开始前,向渔关心地问郭临川,身边是否有解毒的灵药,郭临川取出一盒淡绿sè的药粉,是当初去蛮骨森林前从炼药宗的药堂领取的,一直没用掉。

    向渔道:“这是最普通的解毒散,郭师弟再带一瓶清灵丹去吧。”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丹药,塞到郭临川手里,意味深长地用指尖轻点了几下。

    厉无伤抬头看看天无表情地道:“开始吧,三个时辰,过时不候。”

    寇、郭二人朝石梁走去,渐行渐远,消失在对面的舍身崖上。

    山风凌厉,呜呜呼啸,向渔沉默了良久,忽然问道:“厉师兄,这次试炼为何如此艰难?三纹赤狐倒还罢了,到毒蛛谷掘取木须草,是有意为难吧?”

    厉无伤冷冷道:“郭师弟在岁末试剑中脱颖而出,这次试炼,并未超出他的能力,有意为难又从何说起?关心则乱,向执事失言了。”

    向渔一声,不再多言。试炼的任务一向由屠龙会接引指定,他无权插手,五行剑宗的姚儒这些年在薜萝洞潜修,很少过问屠龙会的事务,他只能找厉无伤商议,没想到厉无伤竟不留情面,给郭临川挑了个极难的任务,难道郭师弟之前曾得罪过他?

    他搜肠刮肚想了片刻,忽然心中一惊,暗暗自责:“厉无伤与毒剑宗的彭鸢向来交好,我怎么忘了这茬事!毒蛛谷常年有毒剑宗的弟子驻守,郭师弟这次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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