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首发晋江,盗文tui!

    数日之中, 李安除了公职以外, 几乎寸步不离守在方时休身边。

    晚间一回府,就匆匆忙忙去探望方时休。

    方时休坐在八仙桌边, 旁边放着一碗淡粥,似乎没有动过。

    李安柔声问:“怎么还没喝?”

    “我不需要吃这些。”

    李安哭笑不得道:“老师, 你说什么呢?你是人, 怎么可能不需要吃饭,你身子刚好一些,千万别胡来。”

    方时休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安,他不相信,李安对谢鸣一片情深, 却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

    李安叹了声气, 坐在他面前, 端起淡粥, 劝道:“好歹吃一点, 别饿坏了身子。秦衍那傻子, 天天给你送葡萄冻酿过来,你身子又不好,怎么能喝那么冷的东西。”

    他用舀了半汤匙的粥, 要亲自喂方时休。

    方时休没有动,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启唇,“身子已经好了,你不是很清楚吗?”

    李安拿汤匙的手抖了一下, 笑道:“是啊,太医说你身子已经好全了,老师,你真的是受老天庇佑,竟然能不治而愈。”

    “谢鸣已经死了。”方时休把血淋淋的真相撕给他看。

    只不过,即使死了,他也能让谢鸣活过来,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看看李安的反应。

    李安僵住了,脸色十分苍白。

    饶是如此,他仍勉强自己露出一抹笑容,“老师,你就在我面前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快喝一点,然后早早休息,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他已经死了,是我占用了他的身体。”方时休残酷地将事实摆到他面前。

    李安咬住牙关,眸子变得通红,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老师,别和我开玩笑,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他用袖子擦干眼泪,把瓷碗放回桌上,自顾自地说:“不想喝便不喝,你千万不要吓我,你要是喜欢喝葡萄冻酿,明天我去给你煮,一定比秦衍煮的好喝。”

    方时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待李安要转身离开时,方时休抓住了他的手。

    李安背对着他,声音里有些哽咽,“老师?”

    “转过来。”

    李安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转过了身,早已是泪流满面。

    “谢鸣……”李安一只手捂着脸,慢慢跪了下来,“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

    方时休并不意外,说道:“其实,谢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你拒之门外,是因为他的病情加重,已经时日无多。”

    李安突然嚎啕大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直守在门外,万一他要见我,我却不在怎么办。”

    方时休忽然失笑,嘴角扬起一抹欲成不成的弧度,叹也似地说:“你们李家人,只有你和李玄之有些人性。”

    方时休松开他的手,将他往后推,“不用哭,我会把身体还给谢鸣。”

    李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在你死之前,谢鸣不会死了。”方时休道。

    李安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角,“真的?”

    “不过不是现在,秦衍生辰宴后,谢鸣的魂魄自会回到这具身体里。”

    “那他的病?”李安怔怔地看着他,泪痕干在了脸上。

    方时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不是知道吗?”

    李安喜极而泣,猛地朝他磕了几个头,“谢谢你!谢谢你!”

    片刻后,他又皱起一张脸,说道:“那你呢?谢鸣回来了,你又怎么办?”

    方时休愣了一下,没想到李安得知谢鸣会回来,竟然还会担心自己?

    实在可笑。

    “我自然有我该去的地方。”

    “何处?”

    方时休起身往床榻走,他靠在床舷上,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回去吧。”

    李安犹豫地看了他几眼,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擦干脸上的泪痕离开了。

    夜间,一道赤色火光从天空倾斜而下,一股脑地扎进方时休房中。

    赤火烧成一团人形,不一会儿,一个光头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天尊。”

    方时休睁开眼睛看着他,“如何?”

    朱雀道:“凤凰说,镇南王一族并未投胎,魂魄被一件法宝控制着。”

    “知道了。”方时休点了点头,炼制肉.身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至少方时休从未听说过。

    想必,李萧是以镇南王一族的魂魄为媒介,使用了某种秘术,只是现在对方时休来说已经不重要,只要李萧一死,所有事情就能结束。

    “谢鸣的魂魄呢?”

    提到谢鸣,朱雀一脸肉痛,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一片赤色羽毛。

    朱雀苦着脸道:“天尊,这是小仙为数不多的羽毛,您用完之后可记得还给小仙。”

    方时休指尖一勾,羽毛便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到方时休手中。

    在眼前端详片刻,又用灵力探查了一下谢鸣魂魄的情况,方时休才波澜不惊地说:“李萧死了之后,雪阳王那片羽毛也还给你。”

    朱雀一喜,“多谢天尊!”

    “修炼去吧。”

    “是。”回答完,朱雀就变成一把纸伞,安静地躺在一边。

    翌日,房门再次被敲响。

    方时休早已司空见惯,像没听见似的,眼睛都没睁开。

    “谢公子。”秦衍在门外喊道。

    方时休不答应,他就推门而入。

    “我给你煮了葡萄冻酿。”

    “老师……”

    李安站在门边,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看见秦衍没再说下去。

    “秦世子?你又给老师煮了葡萄冻酿?”李安说道,看了秦衍一眼之后,就走到方时休身边。

    他将瓷碗放到方时休眼前,笑道:“老师,尝一尝?”

    方时休睁眼看了看他,不禁觉得惊讶,面无表情地问:“你煮的?”

    李安挠了挠头,说:“知道你喜欢喝这个,就试着煮了一次,味道应该不怎么好。”

    秦衍默默看着两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李安应该是第一次动手,紫色汤水比一般的要浓一些,一看就知道煮的时候没有去皮。

    毕竟是他一番心意,方时休不能直接拒绝,便接到手中,对李安搭道:“多谢。”

    “没事,你快尝尝。”

    “好。”方时休应道。

    将瓷碗放到唇边,鼻尖闻到一股苦涩气息,方时休不自知地皱起眉头。

    快要喝进去,一只手横空出世,将瓷碗夺了过去,溅起的汤汁滴在床榻上。

    方时休看着秦衍,眉头皱得更深。

    秦衍将自己手里的茶盅推到他面前,态度强硬,“喝这杯。”

    “你干什么?”李安怒道,把瓷碗抢了回来。

    秦衍瞟了他一眼,说:“你没去皮,这是苦的。”

    “苦的?”李安疑惑地说,随后抿了一口,“哇,好苦,不能喝。”

    方时休没说话,也没接过秦衍递到眼前来的茶盅。

    “秦世子,看起来你不像是会酿酒的的人,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秦衍低眸看向方时休,不以为意地说:“煮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怎么,谢公子愿意喝安世子的苦酿,也不愿喝本世子的甜酿?”

    方时休抬头看他,“不敢。”

    方时休低下头,唇上沾了几滴冻酿,便用手指抵住茶盅,“太甜了,喝不下。”

    秦衍眯起眼睛,看着他唇上几滴显眼的汤汁,抿了下唇瓣,说:“又多甜?我想尝尝。”

    李安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取了一条手帕给方时休擦嘴。

    紫色汤汁沾湿手帕,方时休垂下眼帘,神情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世子请自便。”

    秦衍端起茶盅,在唇边停留片刻,又拿开了,叹息道:“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告辞。”

    “请便。”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李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秦衍离开后,李安问道:“老师,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很讨厌秦世子,你是他的仇人吗?”

    方时休道:“别多问。”

    说完,方时休拿出那片朱色羽毛,对李安道:“我将谢鸣的魂魄封印在里面,下月初三,谢鸣自会回到身体中。”

    李安神色激动,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放在掌中,问道:“老师,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他魂魄很虚弱,让他好好休息吧。”

    事关谢鸣安危,李安吓得连忙摇头,“不见了、不见了。”

    第二日,秦衍果真没有送来葡萄冻酿。

    午时,方时休收到皇帝的消息,请他去皇宫一趟。

    于是方时休借身体不适,吩咐秦简在门外候着,不许任何人打搅,就让魂魄离开了身体。

    来到皇宫时,皇帝早已遣散周边侍卫,只留下一两个心腹在书房外守着。

    书房外,方时休化成实体,门前的侍卫却连眼神都没偏一下,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仙长来了。”

    侍卫为他打开房门,方时休走了进去。

    皇帝连忙起身相迎,“仙长。”

    方时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一团雾气,说道:“有何事?”

    皇帝拱手道:“仙长,是这样。我们收到了秦朝的消息,秦南王妃病重,要秦南世子立即赶回秦朝。收到消息已有几日,如果再不放人,恐怕就要引起两朝争端,我和大师拿不定注意,才斗胆劳烦仙长指点一二。”

    方时休沉吟片刻,对一团黑雾道:“可否在回秦朝途中取他性命?”

    黑雾里传来一个声音:“仙长,我事先在皇宫画好了阵法,到时可将他的魂魄摧毁,一劳永逸。如果在他回秦朝途中动手,且不说一定能取他性命,就算杀了他,却无法伤及他的魂魄,等他再一次投胎转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只要能借皇帝的手杀死李潇,方时休就可以扣押李萧的魂魄,只是始终无法真正除掉李潇。

    是赌一把,直接除掉李萧,还是先扣押他的魂魄,再找其他机会除掉他?

    方时休忖度许久,说:“李玄之已经猜到你们要干什么,他一定会设法营救李萧。如果让他回秦朝,李玄之势必会早有准备,但如果在皇宫动手,李玄之就算有再多准备也无济于事。”

    方时休没有提及雪阳王,他还需要利用雪阳王除掉皇帝。

    皇帝迟疑道:“您的意思是……不放他走?可是不放他走,秦朝肯定会把账算在我的头上,这样似乎对亓朝不利。”

    方时休摇了摇头,说:“放,一定要放他走。还要找一条桩大罪,逼安王和他一起离开京城。”

    黑雾疑惑道:“仙长,为何要将李玄之逼走?陛下打算在事后作为赔罪,将安王处死,给秦朝一个交代,如果将李玄之逐出京城,以后该如何是好?”

    方时休提议将李玄之逼离京城,只不过是想让李玄之和李安借机离开京城,当然不会管皇帝他们想做什么。

    只是,现在他需要一个理由说服两人。

    方时休没沉默太久,很快就想到了对策:“要放秦衍离开,又要在皇宫诛杀秦衍,你们要做的事就是逼秦衍返回京城。”

    “仙长可否仔细说说?”

    方时休道:“秦衍并非只身一人来到亓朝。”

    “还有何人?”

    “他的堂弟,秦简。”

    黑雾大呼:“不可能,我早年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动向,他爹没有兄弟,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堂弟来?”

    听到他的话,方时休眉心蹙起,“秦简不是他的堂弟?”

    不知想到了什么,黑雾不断向外翻涌,语气兴奋道:“何止不是他的堂弟,此人根本不姓秦!”

    “此话怎讲?”方时休道。

    “仙长不知,秦南王虽是异姓王,却与秦朝皇帝十分亲近,皇子与秦南王交往十分密切,我在秦朝时,七皇子慕简是与秦衍关系最亲近的一个,而且,慕简是皇后的儿子!”

    相比两人的欣喜若狂,方时休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

    “秦简作为我的侍卫留在安王府中。届时我会与安世子随安王一起离开京城,秦简会跟在我身边,找到机会我就带他离开队伍,你们派人将我和他带回京城就是。为了秦简,秦衍一定会回到京城。”

    皇帝一听,忙抱拳,半跪在他面前:“多谢仙长指点迷津!”

    方时休打算离开,临走前又回头,冷冷看着二人,说道:“如果不能摧毁李萧的魂魄,我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黑雾是魂体状态,真切地感受到了方时休施加给他的压力,整团黑雾萎靡了不少。

    皇帝情况不比他好多少,额头冷汗淋漓,双腿发软,咬着牙关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请仙长放心,只要能在生辰当日将他带进回宫,我们就一定能让他魂飞魄散。”

    “但愿如此。”

    留下这句话,方时休消失在书房中。

    皇帝长舒一口气,对黑雾道:“大师,你也看见了,要是李萧不死,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黑雾道:“陛下,只要将他杀死在皇宫内,血愿石就能第一时间吸纳他的魂魄。”

    “那就好。”

    皇帝办事效率很快,当晚京城就传起了一些流言。

    秦简是个闲不住的,在府上一来二去和其他小厮混了个半熟,一回房就在方时休耳边念叨。

    “谢公子,我听说了一件大事。”秦简端着茶杯,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副迫不及待想说出来的模样。

    方时休问道:“什么大事?”

    秦简挑了下眉头,示意方时休稍等,然后一溜烟地跑到门口张望,和相熟的小厮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关上了门。

    他回到方时休面前,眼睛鼓鼓地看着方时休,故意拖长声音:“你知不知道,安王、就李安的爹,他和李萧关系特别好。现在有人说,其实当年李萧是为了他,才想造反。”

    方时休隐约猜到是皇帝让人流传下去,但他仍然觉得啼笑皆非。

    李萧和李玄之关系好不好,京城百姓有目共睹,他这么做,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李玄之曾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他们还说,李萧被杀死的时候,安王以头抢地、恸哭不止,本来就很可疑。要知道,和李萧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雪阳王,看见李萧身死都没什么反应。而且……”

    方时休倒想听听皇帝还说了什么,“而且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是安王邀请秦衍来亓朝的。秦衍和李萧长得那么像,说什么思兄情切……这难道不是赤.裸.裸地说他和李萧关系很好吗?”

    皇帝大约是想将李玄之也打入乱臣贼子一类,他不对李玄之动手,却通过百姓之口,逼李玄之自乱阵脚,以为皇帝会对他出手,然后找借口离开京城。

    想到此处,方时休不由在心中感叹,皇帝是个聪明人。

    如今镇南王一位空缺,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李玄之送秦衍离开亓朝境内,然后就此留在南方,当一个空闲王。以往皇帝绝没有理由将皇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但因为这些流言,再封李玄之为镇南王,世人只会说他宅心仁厚。

    妙的是,由李玄之送秦衍回秦朝,百姓亲眼看着秦衍离开,最后秦衍却死了,所有人都会把罪名算在李玄之头上。

    而且,巧合的是,这和李玄之二人的目的毫不冲突。

    甚至李玄之会很愿意送秦衍回秦朝。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皇帝就能一举两得、名利双收。

    不久后,临近镇南王一族的忌日,皇帝将秦衍和李玄之传进宫中。

    “谢公子,下这么大的雨,你站在窗边干什么?”秦简刚进屋,就看到方时休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窗外吹起小风,斜雨飘在方时休手背上,清清凉凉,扫去了他心头莫名涌起的烦躁。

    秦简挤到他前面,把窗户关上,念道:“快回去躺着,要是你旧病复发,我就真的回不了秦朝了。”

    方时休没有坚持,往回走的时候,听他说到最后,脚步无由头地顿了一下。

    不多时,李玄之和秦衍回到府中,方时休破天荒地提出要去迎接他们。

    秦简只好在旁边帮他撑伞,一起去了前厅。

    等他们到前厅的时候,府中绝大部分人已经到了,并且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秦简拐了拐旁边一个小厮,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方时休横了他一眼,低声道:“把嘴闭上。”

    话音刚落,李安就跪到李玄之面前。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将所有人都叫过来。”

    李玄之看向秦衍,秦衍冲他点了点头。

    李玄之便道:“秦南王妃病重,将由本王护送秦世子离开亓朝。”

    “啊?王妃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病重?”秦简自言自语道,“那可不能耽搁,必须马上回秦朝。”

    正当李安松了口气时,李玄之又道:“而且,本王已被授命留在南方,接手镇南王一职,举家迁往南方。”

    “父亲!”李安难以自信地说,“您答应了?为什么?”

    李玄之叹了声气,说:“本王不能不答应,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好,只是——”

    他看在场的一众人,说道:“只是,你们要跟本王一起受苦了。在下月初二之前,你们谁想离开王府,都可以领了奴契直接离开。”

    “王爷,您待我们如此宽厚,我们绝不离开王府!”

    李玄之叹了口气,明面上是镇南王,实际就是流放。

    只是,如果能让秦衍安全离开亓朝,他继续留在京城也没有意义,不如在南方逍遥快活一些。

    “这么说,你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了?”秦简皱起一张脸道。

    方时休睨他一眼,“如何?”

    “你不好伺候,但我又不想一直躲在马车里,无聊死了。”

    方时休收回眼神,“那就乖乖跟在我身边。”

    “是、是!”秦简垂头丧气地说。

    镇南王忌日当天,整个王府十分忙碌,收拾好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让管家先带一些人提前上路,在李玄之抵达前打理好镇南王府。

    方时休和秦简是府上最闲的两个人,实在无事可做。

    秦简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不时看一眼方时休,不时叹一口气。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央求道:“谢公子,明日就离开京城了,我们去神殿求个平安吧。”

    一向不爱搭理他的方时休看了过来,竟点头“嗯”了一声。

    秦简一听,喜出望外,“我们快走吧!”

    说是去神殿求平安,实则是带着方时休在城中大街小巷一通乱逛。

    “天快黑了,我们去神殿吧。”

    逛了一整天,饶是秦简精力再多,也有些累了。

    反倒是方时休,一天下来大气不喘。

    “走吧。”方时休道。

    秦简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念念有词:“什么病秧子,精力比我还旺盛。”

    二人到神殿外,百姓大多都已散去。

    方时休走到门口,远远看见神殿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出意外,此人定是秦衍。

    方时休早已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哥?你怎么在这儿?”秦简小跑到神殿中,诧异地说,“我还以为你在准备这一路的干粮呢。”

    许是跪了很久,秦衍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秦衍回头看了一眼,旋即绷紧唇线,什么都没说又转了回去。

    “给娘求平安。”

    秦简一听恍然大悟,“我也给王妃求一求。”

    秦简拿起三支香,在神像前拜了拜。

    “天尊,您一定要保佑王妃平安无事、保佑我和哥平安回到秦朝。”

    方时休靠在门边看着两人。

    秦简问道:“谢公子,你不来拜一拜吗?”

    方时休回答道:“我没什么可求的。”

    秦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对秦衍道:“我们回去吧。”

    秦衍抬头看着神像,说:“我想再上一炷香。”

    “好。”

    说着,秦简重新取来三支香,交到秦衍手中。

    方时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秦衍将香拿到手中,门外吹来一道晚风,将香头吹断,香灰落了秦衍一身。

    “我再给你拿几支。”

    “不用了,回去吧。”

    秦衍松开手,线香落在地上。

    方时休扫过他低落的神情,眉心下意识地皱了起来,或是不愿再看下去,他先一步离开了神殿。

    翌日一早,整个王府动身离京。

    出于一些缘故,整个皇室没有一个人为李玄之送行。

    毕竟,众人心知肚明,李玄之只是遭到流放而已。

    百姓或是看笑话,或是真心相送,总之,街道两边站满了人。

    方时休掀起一角窗帘,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穿斗篷的男人。

    随着车马不断前行,男人也一同往城门走去。

    “谢公子,你在看什么?”

    方时休放下窗帘,“没什么。”

    “哦。”秦简摆弄着朱雀伞,好奇地问:“谢公子,这支伞从何而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手艺。”

    方时休道:“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秦简噗嗤笑了一声,说:“谢公子,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见方时休不再说话,秦简自顾自摆弄朱雀伞去了。

    离开京城半个时辰后,最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后方众人也依次停下。

    秦简像听见了新鲜事,半个身子钻到马车外,兴奋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马车旁,一位骑马的侍卫说:“好像前面有巨石,把路给挡住了。”

    “巨石?”

    侍卫呢喃道:“不应该啊,怎么会没人通报呢?”

    当然不会有人通报,毕竟这是朱雀扇动山壁掉下来的石块。

    “二人莫惊慌,我上去问问。”说罢,侍卫骑马就往前头去了。

    秦简伸长脖子看了看,又突然缩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方时休,说:“谢公子,这是不是不详的预兆?我是不是回不了秦朝了?”

    方时休淡淡道:“你不是在神殿求过平安了吗。”

    秦简晃了晃头,又晃了晃手,说道:“天尊那么忙,他万一没听见怎么办。”

    这小孩挺有趣。

    方时休不免抿了下薄唇,道:“放心,他听见了。”

    正说着,侍卫已经去而复返,回到了马车旁。

    秦简又把身子探出去,“大哥,前面什么情况!”

    侍卫道:“我问了几位路过的村民,他们说一个时辰前吹起了大风,把山壁上的岩石吹下来了。”

    秦简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侍卫道:“说不准,大概要半个时辰左右,二位要是嫌马车里无聊,就在附近走走,别走太远就是了。”

    “哦。那我哥……那安世子他们呢?”秦简又道。

    侍卫说:“他们都去帮忙搬石头了,我也过去了。”

    秦简朝他摆了摆手,“你去吧,你去吧。”

    这种苦差事,秦简才懒得去做。

    落回马车里,他往软垫上一躺,“啊,好想吃雪梨糕啊。”

    方时休见他没有出去的打算,不禁问道:“不出去看看?”

    秦简瘪了瘪嘴,说:“你又不去,我又不能自己去。”

    方时休看向窗外,不紧不慢道:“我陪你去。”

    一听这话,秦简一下坐起身来,双眼发光:“当真?”

    “自然。”

    两人下了马车,秦简踮起脚,在人群中寻找秦衍,嘟囔道:“哥好歹也是客人,不会也去搬石头了吧?啊——找到了,真的在搬啊。”

    方时休跟着往那边看去,秦衍果真弯着腰,在挪动石头。

    官道右边有一片绿林,秦简像只猴子似的往里蹿,遇到好爬的树,三两下就蹿到树顶,用手挡在额头上,看向岩石的方式。

    方时休在树下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咳咳——”秦简清了下嗓子,脚缠在树干上,双手捂在嘴边,突然学起狼叫。

    “嗷呜!”

    “有狼?”

    “大家小心,附近有野兽!”

    侍卫纷纷拔出刀,秦简得逞地偷笑,从树上滑了下来。

    “快走,哥一定知道是我干的,可别让他追上来收拾我。”

    方时休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子。

    隔了一段距离,他又爬上一棵树,如法炮制叫了一声,又引起一阵慌乱。

    “谢公子,你要不要上来看看?”他在树梢上大喊道。

    方时休摇了摇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想来,是皇帝的人出现了。

    秦简往下看时,看到有几个蒙面、拿刀的壮汉,正从身后靠近方时休,他一时情急,高声喊道:“谢公子小心!快跑!”

    他的声音准确地传入众人耳里,李安将石头一扔,拔腿掠向声源地,只是他没想到,身边一人更快地向后飞奔而去。

    “秦衍?”李安疑惑地看着秦衍的背影,没来得及想太多,紧跟在秦衍后面跑了过去。

    见方时休被挟持住,秦简急得满头大喊,“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唔——”

    他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身体一软,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个黑衣人接住秦简的身体,带他从树梢跃了下来。

    与此同时,秦衍二人已经追到数丈之外,黑衣人架着秦简,回首朝秦衍扔出一只短匕。

    “小心!”李安喊道。

    秦衍侧身躲开,短匕铮地一声没入身后的大树之中。

    “秦世子,有信。”李安拔出匕首,取下信纸。

    秦衍唇线绷紧,脸色显得有几分阴沉。

    他展开信纸,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生辰宴。

    生辰宴,也就是皇宫。

    秦衍脸色更冷几分,将信纸揉得粉碎,对李安道:“你们继续走,我回京城一趟。”

    李安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也要去救老师!”

    秦衍脸色凝重得可怕,没有以往的半分笑容,冷声道:“不怕死的话,你就跟我去。”

    “不怕,老师要是有事,我也不用活了。”

    秦衍静静看了他片刻,突然勾了勾唇,问道:“两情相悦是很幸福的事吧。”

    “什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秦衍转身往回走,说道:“急什么,我不到场,他怎么会伤害人质呢?先牵两匹马过来。”

    坐进返回京城的马车中,黑衣人立刻松开方时休,将昏迷不醒的秦简扔在软榻上,随后跪在方时休面前,抱拳道:“委屈仙长了。”

    方时休眯着眸子打量他,问道:“你是皇帝身边的那个人?”

    黑衣人拉下面罩,讪笑道:“小人名为毕于,本是天师一族,被毁去肉身后魂魄也受损,所以只能像这样短暂地寄宿在别人的身体里。”

    方时休点了点头,又说:“我要将秦简送走。”

    毕于瞪大眼睛,忙磕了一个头,“仙长,此人是重要的人质,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方时休不耐地拂了拂手,说道:“秦简已经没了用处,在秦衍死之前,我不会让他出现。”

    见方时休将要动怒,毕于低下头去,不敢再反抗,于是说:“一切都由仙长做主。”

    “朱雀。”

    方时休一声令下,一只火鸟从幕帘外飞了进来,火焰几乎烧到毕于的衣服,他惊恐地看着火鸟,连忙让开空间,紧紧贴着车壁。

    朱雀?

    灵兽朱雀,传说中天尊的座下?

    “把他带回谢鸣的住处,不准任何人靠近。”

    火鸟鸣叫一声,叼着秦简的衣服就飞走了。

    毕于浑身大汗淋漓,后怕地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问:“仙长,那可是灵兽……朱雀?传说中,天尊……天尊……”

    “不是,我为他取名叫朱雀罢了。”

    毕于重重松了口气,“仙长好好休息,很快就到京城了。”

    不多时,马车回到京城,直抵皇宫。

    毕于将他带到一个刑场内,想必事先已与皇帝通信,看到只有方时休一个人,皇帝并没有感到意外。

    “仙长,不如我们做点有趣的事?”皇帝提议道。

    毕于立在皇帝身后,额头不断有冷汗滑落。

    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从自己口中知道了血愿石的秘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仙长头上!

    血愿石是用无数凡人的魂魄炼制而来,可以无条件实现一个愿望,一旦对血愿石许下愿望,要想再许下一个愿望,就必须要同数量、或者同质量的魂魄被血愿石吸纳,毕于万万没想到,皇帝竟敢觊觎仙长的魂魄!

    只是他们如今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只能配合皇帝,否则大家都是一个死。

    方时休目光扫过二人脸,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做?”

    “你假装被毕于挟持,到时李萧前来营救慕简,却发现我们抓的人是你,想必一定懊悔极了。仙长不想看看他的表情吗?”

    “好啊。”

    方时休答应得这么爽快,让毕于心里更加不安,只可惜皇帝早已被野心蒙蔽,听不进去任何劝慰。

    少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在皇宫内响起。

    马蹄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刑场外。

    毕于用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抵在方时休脖颈处。

    他的手,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着。

    方时休道:“你怕了?”

    毕于受不了精神上的煎熬,咽了咽口水,低声问:“仙长,您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什么?”

    “猜到……皇帝想对你动手?”

    方时休听后一点都不惊讶,这更印证了毕于心里的想法。

    “就这么告诉我,好吗?”

    毕于拿刀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仙长,我只是需要李萧的魂魄,绝没有任何要和您作对的念头。”

    方时休冷哼一声,“那就把刀拿稳。”

    马蹄声停在刑场内,来的是秦衍和李安两个人。

    方时休看过去时,秦衍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看见方时休不是秦简,发现自己被骗了?

    “谢鸣!”李安看见方时休脖子上的刀,吓得面无人色。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手托着下巴,遗憾道:“来的只有你们两个?”

    秦衍手里攥着飞禽九节鞭,眼神冷冷地落到皇帝身上。

    “可惜啊,你来错地方了,寡人并没有抓七皇子慕简。”

    秦衍收紧握住鞭把的手,浑身气压极低,声音低哑:“把刀拿开。”

    皇帝诧异地睁大眼睛,“你竟然会在乎谢鸣的死活。”

    方时休也怔了怔,秦衍……为什么?

    不想牵连到自己吗?

    “你若伤他,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皇帝眯起眼睛,狡猾得像只狐狸。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你知道吗,那把刀可以直接伤及他的魂魄。你想要让寡人不伤他,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秦衍眼神更冷了几分,“你要我做什么?”

    皇帝招了招手,旁人立刻上前,将弓箭放进皇帝手里。

    “无论寡人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做得到吗?做不到的话,他就会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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