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6)

    新的动静出现成功堵住了女人刚要张开的嘴。

    明琅朝楼梯口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生日蜡烛,点燃。

    这个生日蜡烛有点特别,是个倒锥形,点上引线之后突然开花似的炸开六瓣,如果有电它还能唱上一首生日歌,可惜现在没电,只能原地终结了表演。

    “这蜡烛这么大我还以为能烧久一点。”明琅遗憾的挑了下眉,从口袋里又拿出个数字的。

    六号越过安寻摸着黑移动到蜡烛旁边,看到高个女人,忽然露出坏笑,“原来是两——个人啊,打扰到你们了吗?我说你怎么舍不得下来了。”他嗅了嗅,语调突转,“有血?”

    明琅刚要张口,安寻已经走到储物室门边,接过了那只彩色的数字“9”,闷声扶着明琅的肩,移动着蜡烛去找血渍的来源,像过安检一样。

    明琅顺着火光抬眼去看安寻,这位Masker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不大高兴。

    本能告诉明琅他需要说点什么,不然又变成了沉默着、被围观着做身体检查了。

    还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安寻已然找到了血气散发地。

    左上臂外侧的位置破了一道长口子,隔着几层厚衣物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缓冲,不深,但擦面很大,看起来不是尖锐的利器造成的,像是带着深浅不一的倒刺的钝面刮伤的。

    伤口被盯了很久,他回撤了一下手臂,“外伤。”

    谁知安寻那股不太妙的情绪,正在等一个突破口,明琅一说话,突破口出现了,“你是怎么界定外伤的?没伤到内脏都算外伤?”

    “对。”明琅被怼得莫名其妙,抽回胳膊,不再看他。

    六号轻咳了几声,“怎么受的伤?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楼下没听到动静啊。”

    明琅看向那个高个女人,想继续刚才的那个疑问,“我刚才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她在被打。”

    “也不是被打,我也有打它啊。”这个女人的关注点和明琅不太一样。

    六号错愕:“昨晚那个黑色的?”

    “应该不是同一个,我摸了它的四肢,没有缺少指头,而且我刚才在卫生间还看到一只,但它没有攻击我。”明琅双手插进兜里,有条不紊地分析。

    “你还……摸了它的四肢?!”六号快听吐了。

    “那是阴影。”女人光脚踩在瓷砖上,被冻得抖了一下,高跟鞋在打斗中不知甩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琅绅士地脱下了那件安寻永远得不到的大衣,垫在了地上,示意她踩上去,嘴上问了句:“然后呢?”

    女人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拘泥,点头谢过了这份好意,在这三个人脸上过了一遍,开了口:“你们见过人死吗?”

    “我见过,在海边,我家渔场里。”女人低下了头,慢慢说:“渔场在城郊,离市中心很远,物资单一。面具出现的前几天还没什么事,后来那些人再来渔场都不肯交钱了。那块渔场是我们家买下来的,他们说都这种时候钱都没用了,谁还管是不是你们家的。

    “可大家都要吃饭,他们要吃我们也要吃,给他们抢走了我们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前天他们一群人把我们赶了出来,争斗中我哥死了。”

    六号:“现在杀人都没人管了吗?”

    “找谁管?自己都顾不上自己,秩序早就乱了。”女人把难过的情绪藏起来,继续讲道:“我看到有个人打死了他,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就消失了,就剩下面具、衣物和一团阴影。然后,那个杀了我哥的人多出了一个影子。”

    她解释道:“杀一个人多一个影子,变成了为凶手所用的武器,就是刚才那东西。”

    “你是说死掉的人会变成阴影?”六号顺着这条线深想,“那……刚才攻击你的那个东西是死去的一号?它现在在哪?”

    女人接着道:“消失了,它能融为阴影的一部分,摸着有电流感,一旦被击中核心,就会彻底消失。”

    六号:“那你们刚才把一号……击中了?他又死了一次?”

    “那不一定是一号,凶手应该杀过不止一个,”女人说到这里看向明琅,“不管那个是不是一号,对死者来说逃离凶手的桎梏本身就是一种解脱。而且就算它是一号,只要投对凶手,他照样可以复活,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副本规则摆在这里。”

    她被明琅救了多少要领他个情,说了这么多话是怕他有压力。

    明琅没有压力,再来几次他都会选择保全活人。

    六号脑子急转了一个弯,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诶?有点不对啊,那它为什么攻击你啊?”

    女人:“我怎么知道,这你要去问它的拥有者了。”

    “那问个你知道的,”明琅一点也没回领女人那句劝慰的情,肃然道:“你大半夜在这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

    “任务道具。”高个女人没有回避,好像并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明琅转向六号,“你也知道吧,你也是来找这个的吧?”

    六号漏风的嘴巴忽然粘上,真诚地眨着眼睛看着明琅,等同于默认了,“很刺激啊,我疯狂沉迷密室、寻宝类游戏,知道了那个坐标肯定就找过来了。但我要声明,我没见过人死,我只听说过,之前也没见过阴影,我不是凶手。”

    他们早都知道这个坐标的含义,而一号的死亡位置又是在与坐标对应的超市里。

    [M:一号是在寻找道具的时候遭遇了袭击,他的面具我看过了,他没有约人,应该和酒鬼分开后就来了这家超市,找东西的时候遇了害。]

    [M:凶手应该就在知道坐标的这些人当中,你觉得呢?]

    安寻的面具亮了,可是明琅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信。

    明琅看了眼举着蜡烛跟个雕像似的安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件大衣。

    “……”这个人怎么连眼神都带着戏。明琅用胳膊碰了安寻一下,“宕机了?”

    安寻像是这才回了神,没什么感情色彩地望了明琅一眼。

    明琅突然觉得有些事不太公平,安寻总能堪透他在想什么,可换过来,他对安寻的脑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完全没法猜。

    不好猜的安寻上前一步,上半身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从明琅裤兜里摸走了一只蜡烛5,点了个火,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我们社团里有一个人加入了一个组织,从那里面搞来的高级坐标,”六号听到脚步声,“诶?他怎么走了?去哪?”

    明琅摇了下头,看了一会安寻身影消失的地方,收回了目光。

    “卧槽,神人,真是有不怕死的,我之前就觉得他不太正常,”六号思想跳跃的非常快,又闪回话题,“你是不是也听说了这个高级坐标藏着的东西?知道什么资源吗,共享一下?”

    明琅又看向黑暗,“不知道。”

    六号似信非信,“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在这座城里有三种任务,个人任务、副本任务和世界任务。高级坐标指的是这次的世界任务,世界任务都是创世主发布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真的有创世主?”明琅听到这个神话色彩的词,竟不觉得突兀。

    “可不,超现实□□者,”六号转向高个女人,“小姐姐,你知道多少?”

    外头的播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欢迎来到世界转换站——世界尽头]

    [倒计时提醒:96:00:00]

    “小姐姐”压低声音,打算还明琅一个人情,算是打开了话匣:“听到倒计时了吗?”

    6:“播报里的?还有四天?和副本里的不太一样。”

    “对,任何一个倒计时结束,没有离开对应的任务区域的人就会死亡,”她顿了一下,“如果变成编码流算死亡的话。”

    “任务区域?”

    “你刚才也说了,这里有三种任务,副本任务的任务区域就是副本地点,有副本的倒计时,世界任务的任务区域就是……”

    “α城吗?”六号抢答。

    “不是,准确的说α城只是一个载体,它可以被载入不同的世界。

    “而世界任务的任务区域是当前的世界,换言之,我们需要在明晚之前离开副本,不然会死;在四天之内离开世界转换站,不然也是死。”

    6:“一个接一个……我好想躺平等死啊。”

    女人:“你可以。”

    “那怎么样才能离开转换站?”六号突然闭嘴,“我是不是问了一句废话?当然是完成世界任务了……嘿嘿。”

    “就是这样。”女人耸了下肩表示赞同,“你确实废话很多。”

    “这也太鬼扯了吧,我以为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次女人选择不回答,“有特殊渠道。”

    “你们敢信吗?我其实是个无神论者。”六号再一抬头,安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了,手里拿着几样东西,从仓库里找到的碘伏与纱布——白天和小灰搜查的时候见到过。

    安寻在明琅面前站定,递出了纱布。

    一直松散温柔的人,一旦挂了脸,就会让人特别不习惯。

    “我……多谢。”明琅欲言又止,看了眼伤口,这个位置不脱掉外套,是很难处理了,他想躲到一个没人看得到的黑角落里独自解决。

    安寻没上手,全塞给了他,在他贴墙坐下之后,坐在了他旁边,只帮他举着火,礼貌得不看。

    这难得的礼貌。

    明琅默默地脱衣服,一个接一个地解扣子,一时之间,二人谁也没开口,静得只能听到六号与女人攀谈的声音。明琅的脑子里空荡荡的,有些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听进去。因此当安寻突然开口的时候,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有危险怎么不叫我?”安寻曲起一条腿,颔首看着瓷砖。

    我为什么要叫你?

    他想这么说,但本能告诉明琅这一定不是个讨人喜欢的答案。

    “没顾上。”

    安寻没接话,反而加入到六号和高个女人的话题中,“你们有人找到那个什么道具了吗?”

    “没有吧,说实话,要是谁能找到这玩意,城市频道早炸开了。”六号这句话分析的没错。

    现在的城市频道里,全是诉苦与辱骂,群情激愤,就在等一个众矢之的,等一个世界突变成这样的交代。

    六号:“这么牛逼的东西,谁找到了我就带着我的社团去堵他,堵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哭着跪着求我收他当小弟,听我号令。”

    安寻看着六号的细胳膊细腿,“你这小身板,真遇上了,谁堵谁还不一定。”

    “其实那道具并不牛逼,”女人简短地看了一眼大家,“比较吸引人的是任务奖励。”

    “什么奖励?”

    女人犹豫了下,“任务奖励是,可以从创世主那里获得一个愿望。”

    “愿望。”安寻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明琅。

    明琅没什么感觉,缠好胳膊重新穿好衣服,系好扣子,开口:“世界任务不是重点,副本任务的时间更紧迫,我们明天一定要投票了。”

    六号就在等他说这个,“你觉得是谁?是不是那个。”六号将蜡烛举在下巴下前方,造成了一种很惊悚的视觉效果,尤其是戴着白色面具,他比了个口型——“小灰”。

    几个人都没再说什么,不知是赞同还是别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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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为了防止再遭遇不测,四个人分成两人一组,分别守夜,安寻和六号上半夜,明琅和女人下半夜,守夜的时候,一个在二楼,一个在楼梯口,听着一楼的动静。

    等到安寻醒来的时候,还没撑起眼皮,刚动了动胳膊,就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他没彻底清醒,半抬起眼皮,在晨光的照射中看清了身上的东西,是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安寻睁开眼睛,将衣服捏在手里,磨砂着上面细致的布料,嘴角画出了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几步开外的六号,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彻底告别周公,清醒了过来,“冻死了。”

    “不冷啊,”安寻在六号的目光中,将掉下去的西装外套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啧,真疼我。”

    六号被“啧”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人家是习惯性绅士,见谁都照顾好吗?跟疼不疼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没有?”

    “那是因为……”对啊,为什么他没有?凭什么他没有?六号悻悻收声,没有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环视四周,发现了异常,“他们人呢?”

    明琅只穿了件白衬衣,左边的袖子因为缠了纱布而微微鼓起,带着血迹,他的神色寡淡,有些难以捉摸。

    三分钟后,安寻带着灿烂的笑容下来了,披着与他的白大褂完全不搭的外套走了下来,一下来就与披着明琅大衣的女人打了个照面,安寻扬了一路的嘴角登时落了回去。

    可现在的局面,没人去揣测这三个人之间究竟产生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关系,只有六号眼巴巴瞅着明琅仅剩下的那件衬衣,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件,分得一杯羹,他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安寻走到明琅身边,将外套披回他的身上,同时在他手心塞了一块软糖作为谢礼。

    明琅神色复杂地回头看安寻,有几分严肃,手上拨开了糖纸,将糖扔进了嘴里,嚼着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别看我,看那。”

    不光是明琅不假辞色,在场其余的四个人,都在静默中沉默着。

    六号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安寻顺势看了过去,墙根下有一堆衣物散落在地上,上面摆着一个惨白的面具。

    那衣服也没什么特别,正常的运动裤运动外套,浅灰色的。

    “有人死了?”六号脱口问出,“这衣服是……是……小灰的?”六号对自己的推理能力一直有着盲目的自信,此时完全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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