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突然发病了

    这日公务毕, 程熙拎着个大包, 骑马前往大商号瑞福临,送洗夏焉在相府养伤期间留下的衣物。

    夏焉是皇子,回宫时自然不可能亲自背行囊, 小方是侍卫,要负责夏焉的安全, 也不应当背,故而只能由相府打理送回。

    本是挺简单的一件事, 但程熙偏要往复杂里做——

    家中的浣衣房不行, 瑞福临这等有许多洗衣秘技的专门地方才好, 而且不得假手他人,得亲自来,总言而之, 必要大肆折腾。

    走进瑞福临, 掌柜的满脸堆笑,恭敬地将程熙请入内堂奉茶,不多时,少东杜松风亲自来见。

    杜松风与程熙同岁, 生得文气,讲话和气,做事认真。二人客套一番,杜松风根据衣物的材质特点写好洗涤的用料和护理的方法,给程熙仔细讲了一遍,道:“日后程大公子若还有吩咐, 说一声,在下登门去取,您就不必来回奔波了。”

    程熙眉眼间挂着浅浅的自豪,道:“此乃四皇子殿下的衣饰,在下理应亲送。”

    “哦。”杜松风恍然大悟,赶紧道,“程大公子放心,这些衣物,在下必定千般小心,万般在意。”

    “杜少东做事,在下自然放心。”程熙笃定称赞,饮了口茶,露出一点歉疚,“在下知道,这两年来,你一心扑在自己小家的书坊上,过来瑞福临的时候不多,然每每在下一来,就要惊动你,实在过意不去。”

    “程大公子太客气了。”杜松风垂首,温和一笑,“您是贵客,贵客上门乃是大喜,万万不敢担‘惊动’二字。何况您的生意一向是在下接,陡然换人,不合规矩。而且老实说,您送来的衣饰,总是令在下倍感亲切,做活儿的时候就跟着高兴。”

    程熙一愣,“哦?”

    杜松风解释道:“早年瑞福临寻过不少宫中的款式来学习,今日这些衣物的织法以及上回那方白绸红梅帕的纹样,在下做学徒时在家父的笔记中都见过,故而如今再见,便想起了当年。”

    程熙登时警觉,“你是说那白绸红梅帕是宫中之物?”

    杜松风不懂他为何反应这么大,点点头道:“是宫中早年的基础样子,大约是供侍女用的,纹样不算好,这十几年已不用了。”

    程熙双眸一眯,面色顿寒,捏着茶杯兀自想了一会儿,严肃道:“杜少东,在下突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

    杜松风一头雾水,程熙迅速一抱拳,起身大步出门,跨马飞驰而去。

    京郊腊梅小院。

    一阵窸窣,内室布帘掀开,头戴玉冠,束发及腰,身着白丝锦衣,脚踩银线武靴的“程熙”走出来,往厅中一站,负手扬眉,得意问:“怎么样?”

    声音清亮活泼,与一贯的程熙截然不同。

    坐在桌边饮茶的宋益上下打量片刻,道:“好好说话。”

    “程熙”便咳了咳,换上低沉温润的嗓音,再道:“怎么样?”

    “神情收一些,少眨眼,往低调内敛那边去一去。”宋益无奈,“喂,你对他可比我熟悉多了吧?”

    “哦哦。”“程熙”原地蹦了蹦,闭上眼,动动脸上的肌肉,再睁眼时神色认真,躬身优雅道:“在下程熙,见过宋总镖头。”

    “好。”宋益一拍手,“如今天下便只剩一人能看出了。”

    “程熙”惊讶道:“啊?还有一人?!”

    宋益不紧不慢一笑,端起茶杯道:“便是程大公子本人。”

    “程熙”顿时吁了口气,“原来如此。”

    宋益补充道:“不过想必程大公子就算真来了,也会晕上一晕,质疑自己。”

    “嘿嘿。”“程熙”开心笑着,小跑到桌边坐下,捧着脸道,“我的擒拿手你也认可了,那考试就算通过了吧?”

    宋益笑容收起,举起茶杯,“愿四殿下一切顺利,马到功成。”

    易容成程熙模样的夏焉也严肃起来,双手握着茶杯,郑重道:“一定。”

    突然屋外骚动,仿佛虫兽在深邃的地底翻身,先是细碎微声,接着“哗”一下尽数涌出,踏得大地震荡!

    接着传来呼呼的强劲风声,其中夹杂“乒乒乓乓”的脆响,不久前才经历过这境况的夏焉连忙起身,紧张地问:“怎么回事?有人打架?!”

    宋益右手按上搁在桌上的长剑,镇定道:“殿下莫慌,这回武拍会我得罪了一些人,他们找了过来,正在与我的手下交锋。”

    “江湖寻仇?!”夏焉怎能不慌,跑到窗边一看,远处两拨人正斗得激烈。

    宋益迎上来道:“殿下放心,我会护你安全。”

    夏焉胡乱点点头,焦急地看着远处,血线不断飞出,身体接连倒下,他那张装扮成程熙的脸紧紧皱起。

    “比我想象得厉害一点……烦死人了。”宋益将窗边的花瓶一转,对夏焉道:“殿下,我出去看看,外间有保护机关,殿下安稳在此便是。”说着运起轻动,通过窗扇纵身跃出。

    “机关?”夏焉疑惑地看院里,简单干净,哪里像有机关的样子?

    然而不久之后,果真有人从远处战圈脱离,冲向他所在的小院时,院外的栅栏和院里的腊梅、石桌、石凳等竟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还迅速往来交错,放出一排排暗器,打得袭击之人嗷嗷倒地。

    夏焉登时匪夷所思,下巴都快掉了:这是什么阵法?也太玄妙了!

    他十分好奇,但眼看着朝小院来的人越来越多,自知不宜暴露,只好关紧窗户耐着性子缩到屋角去。

    惶急地等了一会儿,突听外面几声痛苦的闷响,而后万籁俱静,阵法不动了。

    怎么回事?被破解了吗?!

    还是宋益回来了?

    不,不是宋益,否则一定会招呼他的。

    接着屋门轻响,夏焉立刻闪身进入内室,左右看看无处躲藏,索性跳上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门吱呀一声推开。

    夏焉屏住呼吸,在被中瑟瑟发抖。

    轻稳的脚步声在厅堂转了一圈,靠近内室。

    夏焉紧张地咬住嘴唇。

    “哗”地一声,内室布帘被掀开,无形的威压靠了过来。

    夏焉缩成一团,正想着实在不行就扑上去给他一记擒拿手,身上的棉被就“哗啦”一下被大力抖开!

    他浑身一凉,与此同时鼓足勇气“啊”地一声大叫,伸手起跳扑向来人,抬头,急喘戛然而止——

    两个程熙,一个穿白衣,一个穿蓝衫。

    一个挂在另一个身上,咬牙切齿地掐脖子揪衣领,一个微怔,双手托着另一个的腰身。

    ……

    面面相觑。

    像照镜子,可表情衣裳怎么不一样呢?

    挂在人身上的那个首先颓了,挣扎着要下来,另一个却不让,微怔变作蹙眉,一手抱得更紧,一手誊出来到尴尬至极的那一个的耳后,抬指轻轻拨动,拨出一层薄皮,猛地一撕!

    “啊!”

    一声大叫,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羞愧。

    夏焉全力推开程熙,滚上床缩到角落,抱膝埋头。顶着一身属于对方的装扮还被拆穿,实在丢脸极了:这个所谓天下唯一一个能看出来的人,也来得太快了吧。

    程熙:“……”

    程熙缓了口气,淡淡道:“我师父是易容高手。”

    夏焉埋头含糊道:“你怎么来的?”

    程熙道:“院里阵法由阴阳五行术数发动,我师父也会,教过我。”

    “我是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程熙道:“我找了小方,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找你,他经不住我唬,就说了。”

    夏焉咬牙愤愤道:“小方!”

    “我的确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找你。”程熙望着恨不得缩进地缝的夏焉,眸色深沉,“你……为何要学易容术?”

    夏焉一愣,程熙的语调太平静了,让他觉出了一点危险。不待他多想,程熙便继续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跟着想通了你近来的所有行为。”

    夏焉大惊,从膝盖上抬起双眼。

    “你的身世并非皇上昭告天下时所说的那样,对不对?你的娘亲其实是宫中侍女,为丽贵妃所害,你……想要报仇,对不对?!”

    掷地有声,一字一顿。

    夏焉:“!!!!!!”

    他的脑海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而后,程熙说过的字句开始清晰反复地回响,不断纠结缠绕,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紧,最终形成一道黑暗的大网,随着一声巨响当头罩下,收紧。

    他浑身紧缩疼痛,尚未有丝毫缓解,那些字眼便又化作重锤,一下接一下、一下比一下重地砸上他的脑顶和心口,让他如堕深渊,如负山海。

    程熙知道了……

    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他知道以后会怎样?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去报仇的,他……会帮自己?会插手?

    那、那……

    此事若是拖累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他的家人,相府那么多、那么好的人……

    都是因为自己,从之前到现在,全是因为自己!

    但凡沾上了自己便不会有好事!

    夏焉呆滞地坐着,满头冷汗浑身颤抖,涣散的眸中充满了恐惧。

    程熙立刻觉出不对,上前道:“你怎么了?!”

    满载关怀的英俊面容映在夏焉眸中,朦胧得好像随时会破碎消失,夏焉仿佛现在就看到了程熙和相府众人被他连累的恶果,一时又急又悔,心口极度灼烧,身体一歪,“哇”地接连呕起血来!

    “焉儿!”程熙吓坏了,一把抱起夏焉。

    夏焉浑身沉重意识模糊,却坚持扣住程熙的腰带,无力道:“去、去找……阿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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