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要去一趟忍宗。阿修罗踏上回家的归程，整个人振奋了许多，跑到前面带路，看起来是恨不得一天之内就回到忍宗，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天还受过伤。
我和因陀罗两人并排着跟在阿修罗后面，听着阿修罗在前面一会儿提一句柑奈一会儿提一句双海和我们搭话，也不知道他哪里找的那么多话题来说。相比之下，我和因陀罗之间的气氛就尴尬到可怕，从昨晚开始就几乎没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尽量避开对方。
看着渐渐也沉默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还加快了速度走得更远了一些的阿修罗，我突然想起了黑绝被封印前的那句话，主动向因陀罗提起了话题，仍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之前黑绝说，他要从阿修罗身上取走什么？”
“羽衣的力量，”因陀罗言简意赅，回答道，“轮回眼。”
这……
黑绝这次是想把我和阿修罗都留下的节奏吗！
我被他的急于求成惊到了。
但不可忽视的，我没有忘记之前和因陀罗提到轮回眼时他的态度。这样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因陀罗依旧选择了封印了黑绝，而且昨天他也有很多机会对阿修罗下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我心底百味杂陈，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低下头不说话了。
因陀罗的身上出现了我无法理解的改变。
这时因陀罗又开口道，他的语气也奇怪极了，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放下了什么：“轮回眼对我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我一时没忍住，侧过头去看他。阳光从林中树叶间的罅隙穿过，与婆娑的树影一起落在他的发间、脸上。
他的表情不再是常见的冷漠或是眉目间压抑隐忍着愤怒的不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平和。
“忍宗如何、羽衣如何，我已经不再在意了，至于阿修罗……”他轻轻地谓叹道，闭了眼，“我已经尝试过了，就这样吧。”
我将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这才后知后觉般瞪大了眼看着因陀罗，有些不可置信：“难道那时候？”
之前阿修罗挡在须佐面前，因陀罗的攻势却丝毫不减，难道那时候因陀罗就在尝试着对阿修罗出手？
最终须佐只是对阿修罗的肩部造成了伤口，明明再往下几分就可以伤到心脏，而我用须佐去拦他的剑时，也并没感觉到什么阻力。
因陀罗不过多解释，而是再度重复了那句话，声线毫无起伏，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我尝试过了。”
我却嗓子眼一堵，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又是替他难过，又觉得有些高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大概并不需要安慰，说这些也许仅仅只是想要找人说出来而已。
我“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等到了忍宗门口，阿修罗停在大门处等我们两人，因陀罗却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不再动弹。
阿修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招呼我们快一些。
因陀罗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哥哥？”阿修罗走了几步，发现因陀罗依旧没有动，疑惑地问了一声。
这下因陀罗才有了一丝反应，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迈出脚步。
大门口本来有人看守，看见了阿修罗回来跑进去送信了。阿修罗不负忍宗人气王之名，没过一会儿就有好些人往这边赶来，但是当他们走近看见了后面的因陀罗时，脸色接连变化起来。人群跟着我们一行挪动着，那些人又不敢太上前，一时之间竟没人说话。
终于，来的人中有按捺不住的，高声向阿修罗询问：“阿修罗，为什么因陀罗也来了？”
我担忧地看了眼因陀罗，却见他恍若未闻，微垂着眸，像是诸事都不关心，只是往前走。
阿修罗毕竟没有得到因陀罗的承诺，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因陀罗转身就走，没有说什么因陀罗是回来一起生活之类的他希望的愿景，而是将理由推到了六道仙人的身上，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父亲商量，即使是面对闻风到来的双海，他也依旧这样说道。
双海对因陀罗的态度不似其它忍宗弟子那般惧怕排斥，他的神情极为复杂，往因陀罗这里看了片刻，才叹息道：“羽衣大人在大广间，羽村大人也在。”
算来双海是最早跟随六道仙人的那批弟子，是看着因陀罗阿修罗两兄弟长大的，曾经也对因陀罗继承忍宗一事寄予厚望，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他而言恐怕也让他好受不到哪里去。
我突然注意到因陀罗被袖子半遮住的手，正紧攥成拳状。我愣了片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拉了一下因陀罗的袖子。
他不解地看过来，眉间的褶皱还没褪去。我微抿了下唇，指尖都在发颤，好几次都差点移开目光，最终还是忍住了，将手从他的袖间移到了他的手上，包覆了上去。
因陀罗自来到忍宗附近就一直紧崩着的的表情裂开了一丝缝隙，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深黑的瞳孔都放大了些许，手指也微动了动。
我估摸着已经将自己的支持与安慰传达了过去，收回了目光，手指微松，准备将手收回。
我没想到的事却发生了。
在我的手即将撤开时，因陀罗手掌微动，反手将我的手掌握住了。
我彻底停止了思考，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脑中仿佛划过了很多念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我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走吧。”我听见了因陀罗略带笑意的嗓音，又觉得他的说话的语气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劲，发音极其清晰，就像是……
强行撑起来的一样。
……
见到六道仙人兄弟后，阿修罗自然而然地就在位于上首的六道仙人面前坐下。因陀罗松开了我的手，我蜷起手指，将手收了回来，这才敢转头看他。
因陀罗并不愿意在羽衣面前低一头，没有像阿修罗那样坐下，而是对着羽衣羽村轻微颔首以作招呼。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跟在一边站着好了。
羽衣的脸色不太好，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反而是羽村，立刻就笑了起来，好声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就是因陀罗吗？”
因陀罗冲羽村点了点头，对这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叔叔不做评价，看向了羽衣：“黑绝已经被我封印了，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阿修罗，你打算怎么解决。”
羽衣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显然没料到这次之行顺利过头，连目标都超额完成了。
眼看着现在的因陀罗不愿意坐下，六道仙人也不好强求，阿修罗又巴望着想让哥哥坐下，羽村突然提议道：“不如都去我家商量这件事吧，反正路也不远，这件事也和母亲有关。”
羽村的家等于月球，辉夜姬的封印之地。
他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因陀罗对羽村也没有对羽衣那样排斥，便同意了。
羽衣听见这句话，表情突然有些诡异。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稍微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多想，也跟着去了。
对月球的印象我不是很深，就记得当年一个剧场版是雏田鸣人登月谈恋爱。
通过羽村提供的阵法，我们都顺利直接转移到了他在月球的家里。这是一座哥特风格的城堡，也不知道这种西式风格是怎么在忍者世界里发展来的。
羽村心情很好地在前面带路，我也越发觉得诡异。等他将我们带到一间会客室，让我们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等待片刻，自己出门时，这股怪异的感觉升上了顶峰。
因陀罗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注意到我心神不定后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我放在桌下的手，以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这股诡异的感觉，但又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我便轻摇了了下头。
回过头来，我就看见对面的六道仙人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更黑了。
大概是被儿子无视的缘故吧。
我随意地想到。
这股奇怪的感觉很快就有了答案。
随着羽村回来，他并没有将门关上，而是留着门，走到我们身边，坐在了空余的一把椅子上。
门外依次走进来一串人，领头的是一名白发白眼的成年女子，她走进来之后就留在门边，其余的短发女童则无声地进来在桌上放了茶水便退下了。
我呆滞地看着留在门边的女人，终于想起来月球是个多么奇妙的地方。
门边的女人除了头上没有双角，长得和辉夜姬极为相似，正温柔地笑着。
这不是活人。
在场的人都能分辨出来。
这是人偶啊！
原来这是羽村的恶趣味吗！
我想起来了，剧场版里的反派是羽村的后裔。我对他的印象是长得很好看，但是会扯女生头发，想要抢亲雏田，还把整个月球搞得只剩他一个人，其余的都是人偶。原来这些人偶是羽村做出来的吗！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做辉夜的人偶啊！
想起当年羽村说要移居月球的理由是为了更近地陪伴被封印在月亮里的母亲，我的心里更复杂了。
这是同住月球村还不够，做了人偶睹物思人吗？
要不是赤砂之蝎头发是红色，没有白眼，我都怀疑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了。
羽衣不忍直视地扶住额头，痛苦道：“羽村，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羽村道：“这样我们未曾谋面的弟弟说不定会冷静一些。”
不，按照黑绝的母控程度来看，看见你这样做，他会狂暴吧。
不是所有的母控都是你这样的啊！别人黑绝走的可是正统的灭世救母路线，和你不是一路人！
阿修罗和因陀罗都还不在状态，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悄悄指了指门口的人偶，和他们说那个人偶长得几乎和辉夜姬一模一样。
一瞬间，两兄弟的表情也都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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