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哥……哥哥。”这声音苏染太熟悉了, 尤其是在寂静的夜里, 像一颗巨石砸入浅浅的水湾，吓人。
晏璟尘在她们身后有一阵了，看着她四处划拉石头树枝，就知道她想翻墙。本来来觉得小丫头出息了, 谁想到下一刻竟趴下找洞口。
他的妹妹需要找狗洞爬进去？在他看来踹门进去找，都比这样来得光彩。
但晏璟尘还是压着性子, 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染先是被吓得一激灵，下一刻赶紧拉住晏璟尘的袖子，“嘘！哥哥你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到底是第一次, 做贼心虚的反应尤为明显。
晏璟尘额头的青筋凸起, 他需要心虚？眯起眼睛, 抓着苏染细弱的胳膊, 拎着走到林家院子后面的树林里。
真丢脸，晏璟尘真想把她脑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看，到底装了什么乌七八糟的。晏家的姑娘用得着小心翼翼的？
晏璟尘瞥着白薇， “说，你主子找狗洞想干什么？”
“额，想……”白薇一直觉得晏璟尘只是表情严肃, 但此刻她觉得背上一片寒凉。
“说。”晏璟尘停住, 顺手按住乱动又不敢出声的苏染，“半句都不许隐瞒。”
白薇迫于压力低头，“主子的猫丢了, 想去找找。”
“丢了？怎么丢的？”晏璟尘回头看着一脸委屈的苏染，“何时丢的？说清楚。”
白薇看苏染正委屈，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两手相互捏着解释道：“午后突然不见的，二爷已经派人在山里找过一圈了，也没有找到。”
晏璟尘低头看苏染，手指轻弹在她的小脑门上： “你觉得小猫在那个院子？”
苏染捂着脑门，愤愤道：“干嘛打我，好疼。”
“哪家会钻狗洞的姑娘，会怕疼。”
呃……苏染撅嘴，但还是乖乖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发现小梨时，那个林姑娘也看到了，小猫那么可爱，万她也看上了呢。这凡事不就怕个万一么。”
晏璟尘轻嗤，这借口找的不错，还知道万一了。“晏录，你去。”
不久，晏录抱着小白团子回来了。
“小梨。”苏染快步跑过去，抱住小猫，低头在它毛上蹭来蹭去。
“喵呜。”小家伙被关了一下午，正憋屈呢，看见主人后，终于毫无顾忌地撒娇卖可怜。
看着小家伙的依偎，可把苏染心疼坏了。
小家伙好像受了很多委屈，眼泪巴巴儿地瞅着她，嘴里不停地喵呜。
晏璟尘看着卖力演小猫，轻哼一声吼，伸手抓了过去。
“白薇，带你家姑娘回去休息，小猫先放我这，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回去。”
苏染看着小梨恋恋不舍，晏璟尘好笑道：“不是要你抢，听话先回去。”
晏璟尘让晏录亲自送苏染回去，而他一个人走回院子，独自坐在椅子上。
当晏录回来时，便看到晏璟尘双目微凝，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主子，您的伤如何？”
“不是大事。”晏璟尘睁开眼，捏捏眉角，“怎么回事？”
晏录说： “杨路说是林家守卫把猫弄走的，直接交到林倩玉婢女手里。只是杨路不方便现身，便没出手只悄悄盯着了。至于二爷那边没找到，是因为杨路躲开了。”
晏璟尘敲敲桌面，“把杨路留在京城吧。”
晏录一愣，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她既然觊觎别人的宠物，那便送她一只。”晏璟尘摸着小梨的猫，“辛勉养的狼，我看各个都挺欢实的，送一只过去，让她欢乐欢乐。”
晏录这下倒是噗嗤就笑了： “额，谁养的随谁，可不止欢实，还鬼着呢。”
晏璟尘把小梨扔给晏录，让他看看猫身上有没有被下药。确认没有后，又交代：“找只最闹腾的，送去遛遛。辛勉那小子不是总说我不给他机会让他的狼嚎么，这次机会来了。”
晏录领了差事出去，晏璟尘起身脱下外衣，露出被血染红的绑带。解开绑带，撒了药粉后，再次系上，换了一身衣服后，拎着雪梨的后脖颈，去了苏染那儿。
“喵呜。”小梨非常可怜，脖颈被人抓着，爪子四处乱蹬，见了她立刻发出求救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它了？”太惨了，这猫难道不知死活挠他了？
苏染踢踢踏踏地跑过去，扬起手要猫。
“喵呜。”小梨虽被人捏着背后，但不影响它对着主人装可怜，“喵呜。”
苏染把这声音理解成“救我”，连带着看晏璟尘的眼神都不太温和了。太过分了，欺负猫！
果然，还是那个冷酷的里子。
“哥哥，你轻些啊。”
晏璟尘眯起眼，收回了递猫的手，转身要走。
“哥哥，你……”还没还我猫呢。后面的话，苏染没敢再说，因为某人的眼神不太温和了，也不知是烛光暗淡，还是眼神犀利，总之后脊梁发凉，怯怯地缩回了手。
“这猫不太懂规矩，乱跑，得教。”晏璟尘冷冷地回了一句，便走人了。
苏染看着消失的背影特别委屈，转身撅着嘴瞅着白薇，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啊。”霸占她的猫，欺负她的猫。
“姑娘，公子的手背上好像有两条抓痕。”估计是小猫脑子笨，惹到公子了。她家姑娘一门心思在猫身上，忽略公子，惹公子不快了。
“咱们是不是带伤药了？”苏染突然反应过来，小梨这是惹祸了，她还埋怨，人家不生气才怪呢。
白薇点头，“辛夷备着的，我去取。”
“快快快，找出来赶快送过去啊。”苏染忙着推白薇出门，“你好好商量，最好能把小梨子带回来啊。”
白薇抱着上药在晚风中飘零，看着主子希冀的眼神，她能不去吗？不能啊。可是她更怕公子啊。
白薇迈着沉重的步子，带着苏染对她的希望，低着头艰难地往晏璟尘的院子走去。刚过拐角就被人撞了个正着，抬头一看，竟然是晏录。
“晏录！你吓死我了！”
“诺，给你。”晏录把白团子塞给她， “公子嘴硬心软，特意让我在这等的，快抱回去吧。”
白薇叫住晏录，问：“公子手臂是不是被它划伤了？”
晏录点头， “我这不正要去弄药。”
白薇把药瓶递过去： “这是姑娘让送的，辛夷做的很好用。”
“你快回去给姑娘送猫吧。”他也得回去，公子都等急了。
“对了，你先别走。”白薇突然转过身，“这猫到底是不是那院子偷过去的？”
晏录想了想，这事也不用隐瞒，便点头。
倒是白薇生气了，“他们被林家扫地出门了？穷成这样，来偷猫？”这不是欺负她家姑娘嘛。
晏录连忙把她拽到一旁， “你小点声，这事暂时别往外传，你也别让姑娘多想，总之公子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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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在门口的苏染见到白薇抱着小团子出现，立即扑过去，抱住小梨，“哥哥真生气啦？”
“公子根本没生气，他让晏录等在门口咱们呢。”白薇看到苏染开心，心里的不满减退了不少。
“对了，是她干的吗？”苏染揉着正四仰八叉等着被顺毛的猫，“晏录说了吗？”
“是她。”白薇回复，“但晏录让咱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若要有人问起就说小梨是自己跑回来的。”
还真是。苏染没再问下去，只是低头捏了捏猫尾巴，又揉了揉毛茸茸的猫头，“你下次躲她远点。”免得让她给你炖了。
“姑娘也不必太在意，反正公子说了这事他处理。”白薇倒不是帮人洗白，她就是单纯地不想主子烦心。
“嗯，我信哥哥。”晏璟尘出手，估计不会太轻吧。
苏染隐隐有些期待了，林倩玉呀林倩玉，这次欺负她算是踢到铁板了。谁让这辈子老天爷照顾她，赐给她个护犊子的哥哥呢。
白薇交了差，晏录也回去交差。
晏璟尘抬头看他，“你送回去的？”
“不是，姑娘派了白薇来取。”晏录拿出小瓷瓶，放在桌上，“公子，这是姑娘给您的伤药，说是不留疤。”
晏璟尘长指捏着小瓶口，目光软了些，算她有眼力劲儿，看出自己的伤痕了。
“那院的事安排了？”
“是，选了小灰。那小家伙最皮，也最精，用不了多久，那边就该热闹了。”
“派个人告知爹，让杨路继续守着苏染那院，那丫头胆子不大，别吓着她。”晏璟尘很累，说完这话已经闭眼了。
七姑娘胆子小？我的公子啊，您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心里觉得？
七姑娘连泥鳅都敢伸手抓，还会怕狼叫？
晏录静静地站在一旁腹诽。
“怎么还不走？”晏璟尘突然问。
“没，没什么，就是在想要不要去山下把辛夷叫回来，毕竟还是她在方便些。”七姑娘年纪虽不大，可到底是个姑娘，跟着上山的都是侍卫，夫人那边也不便。
“辛勉那边通知李福过去诊治。”那小子就一身外伤，疼是疼了点，装成重伤，不过是为了让人心疼罢了。
晏录低头，主子这叫卸磨杀驴。
借了人家的狼，还想把人家心上人带走。
估计那小子又得闹喽。
不到一炷香时间，晏录刚刚派人下山接辛夷，林家那院便传出了狼嚎。
“嗷呜！”
“主子，那院有动静了。”
今儿是月圆之夜，狼对着月亮本来就会嚎叫。如今扔到个陌生环境，估计正满院子逛荡找乐子呢。
“时刻盯住了，别让那小家伙伤人，但也不能让人伤了它。”好借好还，再借才容易。他只是想给个教训，并没想见血。
晏录想着辛勉的嘱咐和那小子对狼崽子的心爱程度，便跟了过去，毕竟他们大营有个优良传统，护犊子。
“姑娘怕吗？”外面有狼的叫声，白薇披着外衣点着根蜡烛，站在床头，脸色已经发白了，还一门心思关心着苏染。
“不怕，狼不会进咱们院子的。但是这寺里怎么会有狼。”他爹和哥哥都有护卫，这个院子肯定是安全的。
“谁在外面？”苏染看到门口出现个影子。
“姑娘是我，晏录。”晏录觉得别人来怕她们不熟悉，就亲自过来知会。
“外面情况如何，我娘那里没事吧？”这么大声的狼叫，苏染会吓到她娘。
“姑娘放心，夫人那里一切安好。姑娘放心安寝，一切都在计划中。”
晏璟尘和晏劲沟通过，晏劲是支持给个教训的，不然等苏染再大些出门参加宴会，容易被欺负。
“吓唬吓唬就行了，伤人不好。”晏劲顿了顿，背手道，“小狼崽子不知轻重，难免误伤，但别让人伤了它。”
“父亲放心，小灰这次只会对付那个偷猫的。”换句话就是，谁动的手谁倒霉。
晏劲向来放心晏璟尘的所作所为，哈哈大笑后，拍着儿子肩膀道：“那就好，都是你们小辈儿的事儿，你自己有数就好。为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允许，先进去陪你母亲了。你也早点休息，别贪黑。”
一旁的晏录还蒙着：“公子，二爷是什么意思啊？”不是他想的那样吧，就是孩子干的事，他不管，反正都是小辈儿之间的事。但若有人找麻烦，他再站出来，为自家孩子主持公道？
“没听懂？”晏璟尘嘴角微微斜了一下。“回去找本《孝经》，先抄十遍，然后再来问我。”他爹不好亲手收拾欺负闺女的人，就暗示他去收拾。这都不懂，该罚了。
“公子，我现在就懂了，不用抄，真不用抄。”
他的手用来提剑还行，写字这么伟大的事，就算了吧。
“对了，姑娘那边很淡定，拉着白薇回去睡了。”听他讲完，人家主仆直接熄灯入睡，完全就当那狼嚎是风吹一般，毫不在意。
悲惨的只有隔壁院子。
“救命，救命啊。”丫鬟小厮被小灰狼撵得满院子跑，各屋主子吓得不敢出来，甚至连点上的蜡烛都吹灭了，生怕狼寻着光找到他们。
“给我点起火把。”林束刚开始也被吓得乱跑，但他隐约发现这狼似乎没有同伴，只是干嚎吓唬人，便抓了身旁人手中防身的火把。
“嗷呜！”小灰是第一次单独出来，胆子大得很，狼群本该害怕的火把，但在它眼里就不是个新鲜玩意，它主人为了训练它们，自打出生就抱着在火堆前待着，为的就是让它们不畏惧。
“林……林束，它不怕，不怕火啊。”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厮抖着手攥着林束的胳膊，两条腿吓得发软。
“闭嘴，再吵就把你扔过去。”林束的胳膊被掐得生疼，耳朵还要受着唠叨的罪，一气之下作势要丢他过去喂狼。
“不不不，我安静，安静。”
晏璟尘和晏录为了看清里院子里的动向，两人攀上一棵古树，站在树上看着。
“公子，偷猫的就是那个举着火把的。”晏录提醒。
晏璟尘定睛，这人似乎在哪见过。
“去查一查他和鲁家的关系。”晏璟尘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人基本都有印象。这人他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只是一时间不敢确定。
“去把小灰弄回来吧，别被误伤了。”晏璟尘觉得太吵，也觉得闹得差不多，干脆跳下树走了。
晏录看到主子走了，小灰也玩得尽兴了，便吹了哨子把小灰叫唤出来。
“狼不叫了，姑娘，不叫了。”云路紧握椅子的双手慢慢松开，回头看她主子，“狼是不是走了？”
林倩玉也吓得够呛，整个人缩在桌子下，动也不敢动，直到听不到狼叫，才慢慢爬出来。
“这寺庙怎么会有狼？”
“就是啊，不都说庙宇是最圣洁的地方，万物不可侵，狼怎么会闯进来。”云路话音哆哆嗦嗦。她虽是丫鬟，却也是得脸的丫鬟，，一小就跟着林倩玉。自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遇到过这般情景。
“爷，夫人，狼已经跑了。”林束派人清理了院子后，走到林四爷屋门前，“已经安全了。”
林四爷和夫人也被吓惨了，哆哆嗦嗦地交代着：“今晚把院子口堵住，明天一早就下山。”
林家人这一夜几乎都未合眼，天一亮就下山了。
回程途中，昨夜未曾入睡的林倩玉捏着眉心，“晏家人没走？”
“没走，咱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院的护卫去取早饭了。”云路回答。
“晏家人竟还能安然待在这。”林倩玉觉得头更疼了，“云路，那只猫呢？”
“昨晚太乱了，早上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云路有些怕，低头捻着衣襟。她太怕了，根本没去看。此刻提到这事，又怕因为自己的遗忘会被惩罚，“姑娘对不起，时间来不及我就没去找。”
“罢了，这不怨你。”林倩玉再次合上眼。
相比林倩玉的彻夜不能眠，苏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白薇，什么时辰了？”苏染眯着眼睛问。小小的人趴在床上，用手背蹭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要是没到卯时，我就再睡会儿啊。”说完就缩回被窝。
“我的姑娘啊，辰时都快过去了，您快些起来吧。”早饭已经热好几回了，再不吃就要到午膳了。
白薇太了解苏染赖床的习惯了，干脆把人抱出被窝了。
“爹娘他们去听佛了？”苏染蹭着白薇的胳膊问。
“去了啊。今天是主持讲经，二爷一大早就送夫人过去了。”
“哥哥呢？”
白薇想了想，说：“奴婢不知，早上醒来就没见公子，晏录好像也没在。”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在？”苏染眼睛突然睁开了，“是不是？”
白薇点头。
下一刻，刚刚被迫套上鞋袜的苏染小脚一蹬，嗖地一下钻回被窝。
“他们都不在，我起来也没事做，我要睡觉。”
“姑娘。”白薇无奈极了，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不起来怎么行呢。
“反正都不在，我就再睡会儿，就一会儿。”苏染两小手抓起被角向上一翻，整个人滚进去，像一只粽子似的，“就睡半个时辰。”
“喵。”
“喵喵。”猫见主人醒了都没搭理自己，舌忝了舌忝两下爪子，顺着被角的缝隙钻了进去。
“小梨？”趴着的苏染感觉腰间有个东西向上爬，伸手摸毛茸茸的，起初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喵呜。”小梨用爪子扒着她。
“我抱你一起睡。”苏染重新翻进被子，侧枕在枕头上，怀里搂只猫，自己卷成个球。
一人一猫很快进入梦乡，白薇见状，只能摇头退到门外守着。
“辛夷，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两章合一啦。
晚安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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