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入夜, 辛夷回到房间看到桌面上的六角飞镖后, 坐在一旁沉思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后, 才从箱笼最底下抽出一套黑色衣服换上离开府邸去了城西。
翻墙而进的辛夷并没有被任何人阻拦, 直奔后花园, 此刻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见过公子。”辛夷看到背影便上前行了一个有些生疏的礼。
“你很镇定。”晏璟尘转头看她, 感觉没有了曾经的熟悉, “昨天见到暗五，你并没有失态，所以上次在庄子你就知道是我了, 辛勉说的？”这句话是肯定的, 暗五说她撞见时半点激动都没有, 反倒是目光过于凌厉。他从前便知她果敢通透，此刻更加欣赏了。
辛夷摇头，“除了公子, 谁能让辛勉心甘情愿地说假话骗七姑娘。”
看着说话进退有度的辛夷，晏璟尘笑了, 看来这些年成长不少。
“你猜到了，却没有找辛勉证实，为什么？”
晏璟尘那天就发现辛夷的态度不对, 照理说遇上闯入的贼人她应该处在备战的状态, 但她这些天除了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染外, 并没有表现得紧张或在意。
看来还是女子更敏感些，辛勉那天可是被迫慌了的。
“然而你并没有告诉她。”晏璟尘的话语很肯定。
“姑娘要是知道您活了，或许会很高兴。”或许不会。
辛夷说这话时是低着头暗暗撇嘴的, 她家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些年，高兴之余恐怕就是暴怒了。
外人都说苏染性情温顺，但七年下来，辛夷反倒成了那个最了解苏染的人，甚至比白薇更了解苏染鲜为人知的那一面。
苏染的好脾气都是有底线的，而那个底线就是欺骗。
“或许？”会有或许吗？这些年对那丫头的暗中观察来看，这个或许的可能性不太容易估测。晏璟尘抿了抿嘴，索性暂时放弃了暴露身份的想法。
“公子，当初听了您的死讯，七姑娘足足一整月都没走出悲伤。”辛夷头都没抬，直接陈述了当时的情况，“等她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就没再提过您了。”换句话说，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伤心源于一场骗局，那个所谓的底线就被触及了。而这个后果会是什么，其实辛夷自己也不确定。
这件事，辛夷是埋怨的。七年前苏染还没到七岁呢，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守在装着晏璟尘衣物的棺材前哭了那么久，眼睛肿得像核桃，那些心酸辛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私心来说，她并不希望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受委屈。
她虽理解公子的苦衷和战术，但苏染的伤心她也不能忽略。所以，面对晏璟尘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站在苏染的角度，言语间不自觉地怼着晏璟尘。
“辛夷，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晏璟尘有些头疼，昔日优秀的属下，完全听他的话，成了小姑娘最亲近的人，已经不受他掌控了。
而他回来这件事恐怕瞒不住太久，晏家和苏染那里必须有他的人在，而根据辛勉的说法，最近两年里苏染已经不太用他留下的人手了，换言之他想得到她的消息而不被发现，就不会太容易。
“辛夷知错，不该对公子出言不逊。”辛夷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自称属下，可见是把自己放在苏染那一边。
晏璟尘叹气道：“你是暗卫。”是我培养多年的暗卫。
“当年公子把辛夷送到七姑娘身边时，曾告诫过我，今生今世只是七姑娘的人。”
这些年辛夷的性子越发犟了，从最初被苏染感动，到如今一心一意地帮着苏染，已经七年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初被迫留下的辛夷，真正成了苏染的人。
晏璟尘非但没恼，反倒有些欣慰，自己当年选对了人。他没有生气，就是自觉无语。这算是自觉当年搬得石头，砸到自觉脚上了。
不过他也不是能让属下张狂的人，该敲打的时候，他也不含糊，沉声道：“辛夷，你可以忠于她，但也不能背叛我。”
“辛夷知错，但公子是公子，七姑娘是主子。”辛夷再次垂头，不怎么诚心地认错，“公子是我主子的兄长，辛夷不该对公子不敬。”
晏璟尘深吸一口气，心道真够犟的，跟那丫头一个劲儿。真不知这俩人，到底是谁赤化得谁。
“你连我想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准备避而不说了？”晏璟尘心情不错，对属下也宽厚，也知道辛夷是在为苏染抱不平，也没想深究。但他想知道的事，必须要做的事，还是要问出来的。
“那公子准备让我回去禀告七姑娘，说您已经回到京城，还同她见过面吗？”
“辛夷，大胆！”暗五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只好在晏璟尘发怒之前，训斥辛夷。
“确实大胆。”晏璟尘挥手让暗五退回原地，转头严肃地对辛夷说道：“我将要做的事很危险，为了保证她和所有晏家人的安全，我必须要了解这些年里的点点滴滴。”
……
辛夷的陈述和晏璟尘预想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同他生活在一起不到一年的小姑娘，竟对他如此怀念。
晏璟尘有些不忍，那时候一直娇娇滴滴的小姑娘到底哭成了什么样。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苏染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晏家有众多兄弟姐妹，她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但只在自己这里偶尔会流露些小脾气。
晏璟尘想过原因，可能是他们的身世相似，也可能是他们是一家人，却不曾想他的假死会让这个小妹妹伤心到变了个人一样。
“辛夷，今后的路不太平，晏家那边我安排了人，但苏染这里你要一直贴身保护。”
·
晏家今儿个比往常热闹，老四媳妇儿出月子办礼，大姑娘一家四口一大早就回门帮忙，除却驻守北地的晏劲夫妇外，算是晏家的一次家宴，也有不少京中与晏家交好的人家纷纷上门道贺。
一大早整个宅子就热闹起来，苏染也不好懒床，早早就爬了起来。
“姑娘，来漱漱口，已经不烫了。”白薇端着凉好的茶水，放到苏染嘴边，昏昏欲睡的人嘴唇碰到了茶盏，下意识地张嘴喝了一口。
“白薇，没加糖呢。”大概从两年前起，一向觉得茶苦涩的苏染，开始让人在自己杯中放些糖，尤其是早上的茶，她一定要喝甜的。
“这是让您漱口的，怎么就咽下去了。”白薇放下茶盏，伸手捏揉着她额头，“今儿是大日子，您就别懒了，快些清醒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再晚些，安安小公子就该来闹您了。”
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白薇不好再向小时候那样直接掀了被子，只能拿她头疼的事刺激她。
“唉，阳光明媚的天儿，不能睡到日上三竿，真是浪费了。”苏染强撑起眼皮，趿拉着鞋子，直接走向水盆。
一捧温水扑上脸，瞬间来了精神。
“让人去把安安叫醒，带着他一道去给祖母问安。”苏染换上了前些日子新做的鹅黄色罗裙，腰间一条淡绿色绣着云纹的宽腰带，灵动得很。
“小公子早就被五公子抓去练功夫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满头大汗了。”白薇笑着说，“您昨晚睡得着，不知道呢，五公子回来了，直接睡在隔壁院子了，一大早就带着小公子去了校场。”
“五哥回来了，那快备些晓晓爱吃的，她一准儿会来逮人的。”找人很累，抓人更累，苏染含着笑意招手，“把吃的留给瑶瑶，咱们去祖母那里蹭饭。”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猜错穆晓晓的心思，人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着一个前些日子刚见过面的人一起来。至于晏璟彻，人家穆晓晓今儿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心扑在了那个人身上。
只是可怜了苏染，整整一天都沉在一头雾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加班加感冒，断更了一周。
留个言吧，我发红包，实在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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