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第027章 “宝贝葫芦”

    弘晖出痘了！

    几个字好像炸雷一般, 胤禛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想起梦中的种种示警, 有惊，有怒，有苦，有惧。最痛的一点, 就是弘晖之死。

    他与乌拉那拉氏是少年夫妻, 一向相敬如宾。成婚六载方有此子, 既嫡又长，且聪明伶俐，他怎能不疼爱和重视。

    偏偏梦中只有一句“弘晖早殇，年仅八岁”, 连病因都未曾说明！

    胤禛醒转之后一直认为天命已改, 看了显微镜又立刻全府消毒。入春以来，全府生病的人数比往年大为减少, 弘晖也一直健康无恙。他的担心已经放下了大半，认为儿子可以渡过此劫。

    但现实无情击碎了他的侥幸，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安和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头皮发麻, 难道就是此时？这种宿命的感觉真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我不记得史上有说过弘晖的死因，真是出痘吗？说起出痘，我倒想起一人，就是红楼梦的巧姐！

    巧姐出痘时还是个抱在怀中的小女娃，尚能平安度过, 弘晖已经是个满地跑的男孩子了，抵抗力怎么也比巧姐更好一些吧？哎，我也糊涂了，红楼梦只是小说……

    安和心里发慌，一看胤禛就更慌了。他的脸色差到极点，浑身像被点穴一样僵在那里，眼睛都直了！

    糟糕，你可别先倒下了！安和顾不得许多，上前握住胤禛的手，在虎口上狠狠一掐。

    “贝勒爷，痘症也有好有不好的，府中最近消毒了几次，脏东西少，大阿哥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胤禛猛地清醒，是了！府里都消过毒了，弘晖怎么还会出痘呢？难不成是有人暗中谋害？

    他疑心一起，立刻由惊转怒，“苏培盛，去请太医！”又对文嬷嬷喝道：“哭什么！还不带路！”然后甩开两条大长腿急冲冲就奔福晋的正院去了。

    文嬷嬷哪儿追得上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几步又是一个跟头。

    安和看着不忍，忙示意听雪扶起文嬷嬷，“嬷嬷不要着急，贝勒爷自有安排，大阿哥不会有事的！”

    本来是一句安慰的话，文嬷嬷却像得了圣旨一般，又给安和跪下，抓着她的裙摆，“庶福晋，你是福运之女，求你去看看大阿哥……”

    安和吓了一跳，嬷嬷你怎么突然冲我来了？听蓉立刻就在后面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拒绝。大阿哥情况未明，若有三长两短，岂不是要算在主子头上？

    听雪气得一甩手：“文嬷嬷，主子好心让我扶你，你怎么——”

    安和也有点生气，怎么这个外号还甩不掉了呢？包治百病啊？但文嬷嬷这一声已经出口，自己若是退缩，不管弘晖将来好与不好，自己都再没好日子过了！

    她忍下恼意，面上只做焦急之色，“嬷嬷别说这些了，大阿哥有恙，我自当前去探望。”然后示意听雪听蓉跟上，飞快地追着胤禛的背影去了，有意无意的，把文嬷嬷撇在后面。

    文嬷嬷摔那一下其实扭了脚，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却再也追不上庶福晋，心中后悔不迭。

    正院已经乱成一团。

    弘晖发着高热躺在榻上意识模糊。乌拉那拉氏本就病着，一惊之下厥过去了。府里的大夫又忙着给福晋施针。

    文嬷嬷跑出去报信，织云守着乌拉那拉氏，绣云守着弘晖，都是寸步不离的。缙云和绯云虽也是大丫鬟，但资历稍差，应付不来侧福晋李氏。

    李氏本是打着给福晋探病的旗号来的，刚坐了片刻，弘晖的嬷嬷就进来报病。

    乌拉那拉氏一昏倒，李氏就开始在正房里指手画脚。倒不是要故意耍威风，只是她也没经验，结果把所有人搞得更加慌乱。

    同样来探望福晋的宋氏、武氏、钮钴禄氏等心中暗笑，只在旁边看热闹，也磨磨蹭蹭不愿走。

    但大夫一说大阿哥是出痘，所有人都吓坏了。

    此时的“痘症”的界限并不分明。人们将天花也叫做出痘，天花毒性之烈，沾上几乎必死，而且传染性强，侥幸存活者身上会有明显的痘痕。

    但还有一种普通的痘症，就是水痘。水痘发热之后手脚出痘，只要不碰破，忍耐十几日，即可结痂脱落，皮肤也不留痕迹。传染性也不似天花那般强烈。

    李氏捧着肚子六神无主，生怕屋里也有痘毒，立刻便要离开。宋氏等也害怕得腿软，哭着要走。

    胤禛就在此时一脚踏进正房，一见乱哄哄的，顿时勃然大怒。

    看在李氏有身孕的份上，胤禛没冲她发火，只是命人将她送到刚刚消过毒的一处空院子暂住。今天穿的衣裳立即换下烧掉，加派大夫日夜陪护。李氏的南秀园要全面消毒一番，静置三天才能搬回去。

    李氏哭哭啼啼走后，胤禛扫了一眼三个瑟瑟发抖的格格。他的目光停留在钮钴禄氏身上时，钮钴禄氏仿佛被冰锥刺中，冷到骨头里，不由得惊恐万分。

    胤禛面沉似水，“将这三个送入后院佛堂，给福晋和大阿哥念经祈福。福晋和大阿哥没事便罢，若有事，她们也不必出来了。”三个格格顿时吓晕过去！

    安和走进正院时，三个格格正好被抬了出来。听雪听蓉吓了一跳，怎么已经有人被传染了不成？方才就该拦着主子的！

    胤禛转身看到安和，眉头皱得死紧，冷硬地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回去！”

    安和心说来都来了，起码要知道个准信儿吧！

    “福晋如何了，大阿哥果然出痘了么？”

    胤禛这才把大夫叫过来细问。大夫擦着汗说道：“福晋是急火攻心，不可再着急了，将定心丹用水化开服下静养即可。大阿哥是出水痘，不是天花！虽然险，但还算顺，只发热一日，手脚就出了疹，若迟迟不出，痘毒在体内越积越多，才是大凶大险。”

    听说不是天花，安和松了口气。胤禛依然面沉似水，“大阿哥怎么会突然出痘，最近府里几次消毒，也没有下人患病……”

    文嬷嬷这时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只听到“出痘”，以为是最坏的情况，就吓得哭道：“怎么会呢，福晋前儿还带大阿哥去白云观祈福，求了符水喝了……”

    喝了符水？安和低头不语。老天爷，春季感染病多发期，怎么能在外面乱喝不干不净的东西！她都不再买小吃喂弟弟了！

    胤禛也想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忍了又忍才没有再发火。

    弘晖的院子暂时封闭，进出人等的衣物、器皿都要经过反复蒸煮消毒，不重要的摆设都销毁了。

    三天之后，弘晖的痘疹已经都发了出来，高热也降了下去。

    弘晖清醒后浑身发痒，要喝苦苦的汤药，周围熟悉的物件少了很多，仆从的神情中难掩惊惧。这一切吓到了孩子，他又哭又闹，要见阿玛和额娘。

    因为符水之事，乌拉那拉氏被胤禛关起门来训斥了一番。她又委屈又后悔，天天以泪洗面，叫着弘晖的名字，病更重了。文嬷嬷扭了脚，又摔了几次，隔天腿脚青肿，下不了地，也只能歇着。

    胤禛倒是天天看望弘晖，但他不会安慰孩子，只让他听话，好好养病，病好了再见额娘。

    弘晖更害怕了，哭个不停，身子越发虚弱，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起来。胤禛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安和在西小院听说了，在屋里转了几个圈，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扯开一匹草绿的素缎，剪刀飞舞，咔嚓咔嚓狂剪起来。

    听雪和听蓉大吃一惊，怎么主子也发病了不成？往常那么喜欢料子，竟然开始乱剪了！

    安和剪了半天，把碎片拿在手里，扭头对着听雪道：“再拿一匹绯红缎子来！”又对听蓉道：“过来帮忙！”

    听蓉倒是看出几分，“主子这是要做东西？不是衣裳吧？”

    “不是衣裳，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安和口中说着，手下不停。

    两位助理手脚麻利，尽量配合，不到半天的功夫，做出了一个奇怪的……爬藤葫芦？

    翠绿的叶片明显比真的葫芦叶圆润好多，大红的葫芦里面填充了棉绒，比真葫芦更胖乎乎，好像面团捏的，造型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如果听雪听蓉到了现代，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Q萌！

    弘晖在屋中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总忍不住想抓身上和脸上。他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到阿玛站在床前，心里就有点委屈。

    胤禛干咳一声，回想苏佳氏的吩咐，尽量温柔地道：“弘晖，看阿玛给你带什么来了？”

    弘晖眨眨眼睛，顺着阿玛的胳膊，往窗台看去。窗户上挂着一串翠绿可爱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一只红红的胖葫芦！

    葫芦哪有红的？而且葫芦柄上都是直的，怎么会有叶子？胤禛在心里吐槽，却不能否认这物件的吸引力。

    “葫芦！”弘晖睁大眼睛，“阿玛，是给我的吗？”他伸出手，“我要那个葫芦！”

    胤禛想着苏佳氏给的台词，满口胡说道：“这葫芦肯定是你的，但现在摘下来，他就不能变化了！”

    “他还会变？”弘晖惊奇地瞪圆了眼睛，急忙从榻上坐了起来。

    “对，这个葫芦现在有一片叶子。你乖乖喝了药，明天再看，他就会变。”

    “原来是个宝葫芦！”弘晖的恐惧被好奇心驱散，连喝药都不觉得苦，只盯着红得发亮的葫芦看个不停。

    第二天醒来，他高兴地大喊一声：“葫芦变了！”

    红葫芦变得更大了，头上长出两片叶子！而且旁边还开了一朵金灿灿的花！阿玛说，花儿落了又会长出一只小葫芦！

    第三天，红葫芦长出三片叶子，而且变成了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孩童！旁边的花儿落了，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金色葫芦！

    “果然是宝葫芦！”弘晖激动极了。

    他长这么大，没有和同龄的兄弟玩耍过，一天天看着葫芦长大，就像有了小伙伴一样。他一整天都没再哭闹，生怕吵醒了胖娃娃。

    第四天，弘晖一睁眼，就看到阿玛抱着一个穿红袄的大娃娃，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胤禛轻轻把娃娃放在弘晖怀里，“红葫芦变成人形来陪你玩耍了，他的兄弟过几天也能长成了。”

    弘晖看着藤上变大的金色葫芦，旁边又开了一朵蓝色的花。他心满意足地抱着红葫芦娃，“我有红娃就够了！”

    话虽如此说，隔了几天，金娃和蓝娃化成人形跑下藤蔓，弘晖照样抱得紧紧的，一个都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