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平地波澜”
四福晋一声令下, 一直受宠的苏佳氏像是被打垮了一般, 失魂落魄地被侍女扶走。贝勒府众人互相交换个眼色, 有的默默吃瓜,有的心生恻隐,有的幸灾乐祸。
乌拉那拉氏疲惫地揉着额角,文嬷嬷扶着她回房休息。
没想到一向淡然有礼的苏佳氏这时候突然沉不住气。早干嘛去了?三天前消息就传下去了, 你想伺候爷还不早点想法子?
虽说这三天里, 爷一天在书房两天在工部, 但你身边的人又不是死的,以你的宠爱,让人传个话儿还费事?
是啊,你入府以来从没干过让人传话邀宠的事儿。那你就绷住了, 一直淡定下去呀, 贝勒爷都走了你又闹什么?真是个拎不清的!
李氏一反常态没有出言嘲讽,回了南秀园照看了一会儿弘时, 瑚图里来了。娘儿俩坐一起说话,瑚图里低声道:“额娘,今儿苏额娘是怎么了?”
李氏看着女儿,眼里闪过心疼。她让心腹嬷嬷去门口守着, 回头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我的儿,你以后一定要珍重自个儿,别跟她似的,眼里只有男人……”
愣了愣神,李氏又自嘲地笑笑, “唉,我也是吃了多少亏才学乖的……”
一不小心,安和就成了“恋爱脑”的悲惨例子,受到本地土著一致鄙视。
事实上,她脱口而出的“我——”后面并无下文,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最近她一直专注于“复古”纺织工艺,竟然忘记时间已经来到康熙四十七年,九龙夺嫡将在狂风骤雨中拉开序幕的一年!最关键的事件就是康熙出巡,十八阿哥夭折,一废太子!
这可是有清一代绝无仅有的父爱如山体滑坡、父爱如山崩地裂的大事件!之后的二废太子只是个烂尾的续集而已。
但是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安和无奈地苦笑。这些都不是“苏佳氏”应该知道的。就算胤禛还没走,她也说不出一个字。
穿越第一天她就经历了生离死别,有了一个不可推卸的责任——海荣。她早就决定将真正身份隐藏到底,一切自保为上。这条根本原则不以她进了四贝勒府为转移。
安和承认这么久相处下来,她与胤禛之间有火花。但还不够让她以命相托,更不足以让他无条件信任。她怎么敢赌上一切,将历史对一个土著和盘托出?
何况这个土著刚刚弃她而去……安和皱起眉头,不,哪里不对。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心里骂他是个封建社会的大猪蹄子,但这一次事情透着诡异。
她忘不了胤禛看钮钴禄氏的目光。别说情意了,连善意都没有,满满的都是恶意!
一个黑化的缪斯带着毫不知情的祭品向着腥风血雨的漩涡走去……这是什么魔幻剧本!
自家主子回到西小院后就目光空洞地坐在窗前,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听雪和听蓉的心像针扎的一样。这个主子虽然有点呆,但对她们真没得说。
听蓉实在没办法,让听雪去看着门户,自己在安和面前跪下。
“主子,伤心就哭出来吧。奴婢说句逾越的话,男人都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主子别苦了自己……”
安和回过神来,听蓉已经在痛说渣爹花心史,伙同后妈虐待亲女史。安和心中一酸,将听蓉拉起来,两人抱头痛哭。听雪在门口隐约听见了,也被传染得抽噎起来。
能干又贴心的助理小姐姐竟然撕裂伤口来安慰自己,安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心疼地给听蓉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咱们都不哭了,关起门来过清净日子,管他冬夏与春秋!”
她这么说是为了符合人设。最初的震惊与茫然过后,她已经冷静下来,想通了很多事。
历史早就开始改变了。偶尔听府里的八卦,都说贝勒爷和德妃娘娘、十四阿哥的关系还不错,比前世史书描述的“形同陌路”、“视为寇仇”好多了。
弘晖如今好好的,十三阿哥还在福建,肯定没去热河。既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十八阿哥说不定也能逃过一劫!
至于胤禛……
一起同过窗,她感觉这个胤禛比史料中的“雍正”更加自信和强势。他如今有消毒之法,有防疫药物,出门安全系数提高了。原版条件那么险恶都赢了,强化版还用担心?
就是不知道钮钴禄氏怎么惹他了。安和摇了摇头,人都已经走远了,她可没本事追回来,自求多福吧!
*
胤禛不是没想过,在出发前就送钮钴禄氏归西。但流言刚刚压下去,他不想再引起别有用心者的注意。他现在已经习惯于将一个单独的问题放在更大的背景下观察和处理。
于是他撤换了西小院的人手之后,没有直接处理钮钴禄氏,而是安排她在出巡路上伺候。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趟多么险恶的旅程。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钮钴禄氏活着回去。这个冷酷凉薄的决定,不仅仅是为了安安。
他即将目睹的废储风波,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皇阿玛一世圣明,唯独在太子身上栽了跟头。两立两废,亘古未有。
这番操作直接让太子之位本身变得风雨飘摇,再无威望。不仅是皇阿玛,连“梦中”的自己,也再不敢公开立储。但皇权本身就包括君王和储君,秘密立储代表着皇权已经部分失控,这绝不是朝廷之福。
他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可以避免这种恶果出现。弘晖度过死关之后一直很健康,如今心性也稳定下来,是个可以交托重任的孩子。既然如此,他就绝不会给其他人机会,特别是……
“贝勒爷,走了半天,您累不累,妾身为您捏捏腿吧。”钮钴禄氏看着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胤禛,大着胆子说道。
胤禛睁开眼睛,看着这位“梦中”尽享福禄寿的“孝圣宪皇后”。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让钮钴禄氏一阵胆寒,战战兢兢地缩了回去。
估算一下时间和路程,已经快到与皇阿玛他们汇合的正阳门了。胤禛伸手敲了敲车厢,“停车。”
他直接下车换马,再没有看钮钴禄氏一眼。
“四哥。”
一身戎装的胤祯策马立在路边,英姿勃发。远远的看见胤禛来了,胤祯一勒缰绳,坐骑踏踏踏小跑几步,迎了过来。
“四哥,你也骑马?”胤祯笑道,“路途遥远,我还以为你会坐车。”
胤禛放松地点点头,淡淡地自嘲道:“别小看你哥,我一有时间也会练习弓马的。”
“好啊,”胤祯发现四哥也是会聊天的,更高兴了,“一会儿见过皇阿玛,咱们就在路上比试一番?”
“比什么呀?”太子胤礽半阴不阳的声音传过来,“还没出京呢,就把规矩忘了不成?”
太子的华丽步舆由十六名健壮太监抬着,走得很稳。
胤祯脸上闪过不耐烦,胤禛却给他打个眼色,二人一起下马,向太子仪仗行了大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自家兄弟,不用多礼,”太子傲然说道,“塞外出巡,皇子们代表着朝廷脸面,不可太过轻佻了。”
胤祯面颊上显出颌骨咬紧的线条,肩膀不服地一动。胤禛往前跪爬半步,挡住胤祯半个身子,说道:“谨遵太子殿下训示。”
胤礽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老四啊,你别怪当哥哥的啰嗦,这弟弟有时候就是不听话……”
胤祯低下头,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头,暴起青筋。胤禛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放下时袖子垂落,盖在弟弟拳头上,用自己的手耐心地将胤祯的指头一点点扒开。
“太子殿下好大气派,皇阿玛还说老四和十四怎么还没过去请安,原来在这领太子的训呢。”直郡王胤褆策马过来,冷笑道,“老四,别磨蹭了,快点带十四过去,就等你们了。”
自从纳兰明珠病故,胤褆变得十分急躁,见谁都没好气,见太子更是火硝味十足。
胤礽哼了一声,半躺回步舆上,从跪着的小太监手里拿起仙鹤腿水烟袋,小太监急忙点了纸媒子,服侍胤礽抽起了水烟。
“是,大哥。那弟弟们先告退。”胤禛一拉弟弟的手,胤祯忍气吞声跟着走了。
走出二十多步,胤禛在弟弟耳边低声道:“想比到热河再比,你可得让着我点儿。”胤祯先是意外,然后高兴起来,用力点头。
其实康熙也刚到,十五、十六、十七、十八乖巧得像一窝小鸟,围坐在康熙身边。儿子们一天天大了,自己一天天老了,康熙现在更喜欢年幼的几个孩子,特别是文弱的胤祄,走到哪儿都带着。
见老四领着老十四过来给自己请安,康熙点点头,“老四啊,你和直郡王路上要多照顾年幼的兄弟。有什么事可以和简亲王商议。”
简亲王雅尔江阿是简纯亲王济度之孙、简修亲王雅布长子。他比胤禛大一岁,如今管着内务府掌仪司,负责皇上出巡的仪仗和活动流程安排。康熙很喜欢这个侄子,让他也称呼自己皇阿玛。
这个人没什么主见,与同在内务府当差的苏努关系最好。苏努是广略贝勒褚英的曾孙,是胤禩的死党。雅尔江阿很快被苏努拉进老八的圈子,属于被卖了还数钱的,最后被登上大位的“自己”削爵了事。
胤禛不得不佩服老八待人接物有独到之处,结交广泛,羽翼众多。若不是私心太重,真可算个能臣。
胤祯不服道:“皇阿玛,儿子也长大了,也能照顾弟弟们。”
胤祯的年龄正好处于年长皇子和年幼皇子的中间点,不像排名靠前的经常惹康熙生气,又不像排名靠后的稚气未脱。康熙也十分宠爱这个儿子,当下笑道:“哟,朕的十四长大了?老四,你觉得呢?”
胤禛笑道:“只有没长大的才总说自己长大了。”小兄弟们都叽叽呱呱的笑了起来。
胤祯气鼓气涨的样子取悦了康熙,父子们说笑一阵,太子胤礽派人来请示,康熙这才下令全队出发。
太子自重身份,很少下步舆。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为太子跑前跑后,一应物事规格都与康熙所用的相差无几。直郡王明里暗里弹劾过几次,康熙都不置可否,但早已十分不悦。
胤礽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太子,将来的天子。康熙从小宠爱他,给他的待遇比众兄弟高出太多。三十多年了,他习以为常,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
他没有意识到维系兄弟、臣子甚至父子之间关系的重要性。就算索额图被贬至死,他也只觉得兄弟们步步紧逼而皇阿玛宠爱不在,都是他们变了,而他完全是受害者,行事毫无变化,甚至为了填补心中不安而更加奢侈,对皇位更加渴望。
胤禛一路都在骑马,要么与大哥并骑,要么与十四作伴,要么和雅尔江阿聊天。他再也没有和钮钴禄氏同车,入夜也是独寝。他每天都注意几个年幼兄弟的情况,每到驿站都先让人消毒清洁,一丝不苟。
康熙听说了,心里很满意,召胤禛过来夸奖一番,然后道:“知道你认真负责了。出巡也是为了让尔等开阔一下眼界,不必太过劳累,你也可以放松些个。”
胤禛笑道:“路上小心无大错,到了热河儿子可要躲懒,好好在草原上游玩一番。”康熙笑着点头。
夜里苏培盛到了胤禛独寝的帐篷里,低声报告:“府里有信来,那个道人抓住了,关在庄子上审呢。”
“这么容易?”胤禛闭目养神的姿势没有动,“只怕里头有问题。让他们不要急,慢慢的问。”然后就摆了摆手,让他出去。苏培盛见状,连钮钴禄氏的名儿都不敢提。
钮钴禄氏每天的行程就是坐车,下车就到帐篷里呆坐,除此以外寸步难行,好似坐了个流动监狱。伺候的人不接她的银子,更不与她说话。钮钴禄氏又害怕又委屈,简直要疯了。
胤祯白天在亲哥和老子面前一副急于长大的小奶狗的样子,入夜回到帐篷里,从怀中摸出十三哥和海荣寄来的信,唉声叹气了一番。
十三哥说给海荣找了好几个师父,防患于未然。海荣说在海边学武十分快活。胤祯知道十三哥的好意,也很高兴海荣还记得自己,但心里到底空落落的。
胤祯并非蠢人,胤禩上次的试探虽然浅尝辄止,但胤祯没过多久就醒悟过来,竟然让十三哥猜中,有人盯上了自己,这个人还是八哥!这让他心里十分别扭,出巡之前,好几次都借口练武推了八哥的宴请。
四哥放下架子后,胤祯觉得还是亲哥靠谱。只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原本与四哥不和,除了性格不对付,还担心被四哥看出自己的野心。
和八哥在一块儿很放松,因为他总是跟在九哥和十哥的后头,八哥只当他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兄弟。
十四学不来四哥的冷面,就想学八哥的温煦,但时间长了,他觉得这也不适合自己。他还是想走沙场建功立业然后大权在握的路子。
四哥是亲哥,不帮自己也不会害自己。自己上位自然也不会亏待四哥。要是十三哥肯帮自己就好了……想到此点,他更加不敢得罪十三。
他毕竟是个骄傲的人,四哥和八哥他还算服气,太子有什么本事,整天在兄弟们头顶作威作福!
胤祯早就对太子不满,他看出大哥最近的情绪不大对头,身边的随从今天多几个,明天少几个,不知在搞什么名堂。胤祯向来胆大包天,已经派了心腹出去暗访。
有机会的话,他准备跟在大哥后头添一把火,最好能把太子和大哥一起拉下马!不为什么,谁让大哥和自己的路子太像了呢!他也是不得已呀!
路上无话。
到了热河地界,达尔汉亲王班第携王妃端敏公主代表科尔沁迎接康熙。
著名民俗表演艺术家盛京大萨满也不期而至,与草原各部王公贵族一起,为天子和诸位皇子祈福。
端敏公主是顺治帝养女,老简亲王雅布的嫡姐。端敏公主自小备受宠爱,养成了跋扈的性格,眼里只有嫡亲的弟弟德塞世子。
不料德塞世子早亡,没有后嗣。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庶弟雅布袭了简亲王爵位,又传给雅尔江阿。
在她眼中,雅布和雅尔江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却窃取了德塞的地位,因此心中恼恨不已。
达尔汉亲王班第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科尔沁大部分旗务都掌控在端敏公主和其子罗卜藏衮布手中,端敏公主的脾气越发大了。
如今她年近六旬,更毫无顾忌,一见面就故意给雅尔江阿难看。听说皇上出巡仪仗是雅尔江阿负责的,就指手画脚,到处挑刺。
雅尔江阿对这个姑姑噤若寒蝉,连康熙也拿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毫无办法。最后还是大萨满出来做和事佬,两边解劝。端敏公主对大萨满敬若神明,这才偃旗息鼓。
即使如此,康熙的仪仗也有一部分按照端敏公主的吩咐进行了调整。胤禛发现一些位置上的人十分眼生,想起大萨满的不臣之心,立刻生出警惕。
胤禛找了个空挡对康熙奏道:“启禀皇阿玛,出巡仪仗到了热河有些不规整,有损皇家威仪。热河行宫也建了快五年,虽远未完工,但文津阁、永佑寺、春好轩、宿云檐、松鹤斋、万壑松风殿、无暑清凉殿均已建好,出巡驻跸也够用了,儿臣以为,圣驾可到那里休整一下。”
康熙也不满意现在的行园,这几日有些心绪烦乱,觉得老四的话有理,当即准奏。
太子胤礽刚刚安顿好,还没缓过乏来,听说又要拔营起寨,立刻就给胤禛甩了脸子。
“老四,这大队人马人困马乏的,又折腾个什么?再者一说,仪仗流程是简亲王负责的,你越俎代庖,让雅尔江阿如何自处?”
雅尔江阿这几日被端敏公主教训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胤礽一挑拨,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立刻消极怠工起来,“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皇阿玛舟车劳顿……”
胤禛被这俩猪队友气得半死。最后还是康熙拍板,立刻启程。说是立刻,也要收拾一日才能走。
大队上路磨磨蹭蹭走了一天,才到了永安拜昂阿驻地。
胤禛浑身汗毛倒竖,永安拜昂阿驻地,“梦中”十八弟就在此地发病。他立刻撒开工部人员,各处进行消毒灭菌。
天气炎热,消毒药物的气味不好闻。大人还能忍耐,几个小阿哥却都有点受不了。
“皇阿玛,胤衸头好晕……”十八阿哥小声说道。胤禄、胤礼都围拢过来查看。
十五阿哥胤禑出生后由德妃抚养了很长时间,胤禛也一直很照顾他。此时胤禑跳起来叫了一声:“我去找四哥!”就钻出帐篷。
贴身太监吓得叫着“十五爷慢点儿!”跟着跑出去。
康熙也着急了,连忙命人传太医。
胤禑刚跑出去十几步,一头撞到了太子胤礽身上。
胤礽刚从自己帐篷出来,被撞得一趔趄。定睛一看是胤禑,胤礽心里一股邪火上涌。
胤禑之母王氏是汉军旗人。王氏生得柔婉佳丽,完全承继了来自苏州的母亲的风韵。
康熙二十九年,王氏参加选秀,太子胤礽一眼就瞧中了,结果没等他动手,王氏就成了康熙的庶妃。
几个月后,康熙御驾亲征,途中生了一场重病,太子胤礽与三阿哥胤祉同去探望。
胤礽心里的确有那么一闪念……那一瞬的犹疑竟被康熙看在眼中,当即就打发胤礽回去。
康熙对胤礽的私心原因并不了解,但人在病中,心理是很脆弱的。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见到重病的老父亲,却全无担心忧虑之色,这让他无法接受。
后来康熙病好了,有了生理健康的支撑,人又会变得宽容大度。所以康熙原谅了也许只是一时走神的太子,对他宠爱如昔。
胤礽身边不会缺少美女,很快将王氏抛之脑后,更忘记了自己那个不孝的念头。
多年之后,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再也找不到当初的亲密,情分一降再降。胤礽开始绞尽脑汁回想,到底从何时起,皇阿玛对自己有了嫌隙。
这一想就想到了二十年前的这桩公案。他以为皇阿玛已经知道自己那时候想着王氏,才开始不信他,打压他。
真是六月飞雪了!我对王氏只是一闪念,并无悖逆之举,清清白白!早知如此,还不如……也不至于枉担这个虚名!
胤礽越想越委屈,连王氏也恨上了,这个红颜祸水!等我登上大位……
他钻了牛角尖,对王氏所出的三个弟弟都视为寇仇。平日他也遇不到这几个小家伙,今天胤禑却偏偏撞到他身上!
胤礽刚刚抽了上好的烟草,身心都在亢奋之中,长久以来的戾气突然压抑不住了。
心念电转间,胤礽抬起腿,竟一脚踹在胤禑肚子上。他早年弓马娴熟,腿上的力气可是不小,这会儿不如从前,最多只能使出五分来。
即使只有五分,胤禑毫无防备之下,被踢得平地飞出去三尺,重重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嘴一张,哇地吐了一口血!
追来的太监吓得魂飞天外,惨叫一声:“十五爷啊!”
声音之凄厉,连帐篷里的十八阿哥都忘了头晕,不安地道:“十五哥,十五哥怎么了?”
康熙霍然立起,大步走到外面,一看十五已经昏迷在地,脸上身上还有血迹,不由得目眦皆裂,“这是何人所为!”
太医拎着药箱子刚跑到康熙帐篷门口,就目睹太子行凶,脑袋嗡嗡作响,不敢说话,急忙扑过去救治胤禑。
太子胤礽这时才惊讶地说道:“竟然是十五弟!刚才只见一道影子扑过来,我以为是刺客!”
他立即跪下请罪,“儿臣该死,误伤了十五弟,请皇阿玛治罪!”
在众多儿子之中,康熙在胤礽身上花费的精力最多,感情最深。胤礽出痘时,他几天几夜不合眼守在床边。三十多年父子,胤礽的神情举止,谁能比康熙更熟悉?焉能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光天化日之下摧残手足,还毫无悔意,推卸责任!对幼弟毫无友爱之心,怎能指望他有忠爱君父之念!
“你……!”
胤禛听到这边大乱,急匆匆带着十四跑来,一眼看去只吓得肝胆俱裂,“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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