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东风西风”
“八哥让太子和三哥挤兑成那样, 我还琢磨着八哥那么聪明, 应该备着后手才是啊！四哥出来为他说话, 这不是好事儿吗？可八哥的脸色变来变去的, 我就看不懂了。我跪那儿翻来覆去地想, 终于明白了。老十，你猜怎么着，原来八哥的后手就是我啊！”
老九的心情一言难尽，无比沧桑。如果他有一只企鹅, 这会儿肯定改了签名：童话都是骗人的，爷的青春结束了。
“自从皇阿玛派我巡查外贸的差事，我就没少跟你和八哥说海外贸易的情况。八哥领着户部的差事，眼珠不错地盯着银子。外贸是来钱的道儿，朝廷十分看重的, 他能不知道？禁了海，茶叶瓷器棉布往哪儿卖去？羊毛呢子、西洋镜子上哪儿买去？”
“八哥多聪明一个人儿啊，怎么让太子和三哥几句话问得只会跪着磕头？那是磕给皇阿玛瞧的, 明着给太子和三哥上眼药！皇阿玛有什么不知道的？太子和三哥说得那么热闹，皇阿玛一直就没接茬儿！”
“一听太子说私通西洋, 我就急了，跑出来支持八哥，八哥其实根本不着急！皇阿玛骂我只知意气用事, 真是太对了！这不算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可八哥还想着算计四哥！就因为四哥帮我说过好话，八哥怕我被拉拢过去, 就……”
“多年兄弟是假的不成？他就这么信不过我？我都想好了要跟他干了！”
“四哥仗义执言，他也要算计？让他算计成了，我对得起四哥吗？”
老十傻乎乎地挠着头皮，心中一阵后悔。
额娘啊，儿子平时装草包太投入了，有道是用进废退，儿子的脑袋真的不大好使了，真要变成草包了！
八哥的性子我早知道，我以为八哥在明，我在暗，九哥怎么也不会被算计了去，这就自己打脸了不是！我只顾自己当逍遥王侯了，对朝堂之事不大上心，竟没瞧出这些关节来！
还是九哥聪明，竟看出了八哥的纰漏，也对八哥冷了心了。
老十赶紧解劝：“九哥，没想到八哥这么不地道。你也别伤心，还有弟弟我呢。管他八哥还是四哥呢，咱们谁都不帮了！你好好办差，皇阿玛不能亏待了你！”
“对，谁都不帮了！”老九赌气地道，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
一朝拨云见日，老九的头脑灵醒了很多，对朝局形势豁然开朗。
现在太子、三哥、八哥有点杠上了，四哥暂时瞧不出是什么意思！
八哥一个人就能和太子三哥加一块儿打平手，但对上四哥还是没有胜算！
谁都不帮？说起来容易！像五哥七哥那样，缩在一边看热闹？除非我再不碰海路贸易这块儿！但凡我还想做出点样儿来，就绕不过那几尊大佛去！
一次临时从海路运米赈灾，就闹得天翻地覆，就差给施琅招魂了！将来我做起海路贸易，还不定会出多少幺蛾子！
太子和三哥竟然一直存着禁海的念头！不管是不是为了打压八哥，对我也是个威胁啊！
再跟八哥一起干？我可真是怕了他了！那藿香正气药灌得我直翻白眼儿，这口气我还没出呢！
老九一面琢磨，一面在小书房里走来走去。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可谁又是那阵好风，能送我上青云呢？”
“九哥，你叨叨啥呢？”
老十对老九那是太了解了，略一思索就明白九哥为了什么发愁。
“老十啊，我为了往后的日子想辙呢！”
老九叹了口气，“八哥有八哥的难处，我也不是不明白。可他要真当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这么些年，我对他有过二话吗？可他还是不信我啊！他不信我，我怎么敢信他呢？”
“太子和三哥，跟咱们实在是不对路，老十，你说……”
在老九心中，老十虽然不够精明，但从来没有会错过自己的意思。
“九哥，你是说……”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张不开嘴。实在是四哥那日也吓着他们了。皇阿玛的亲信他说参就参，听说八哥当众给他行大礼，也被他不假辞色训斥了一顿。这……这有点儿六亲不认啊！
老十不愿九哥为难，几乎就要脱马甲认罪，承认和四哥有联系了，老九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我听十四说过，过几日就是四嫂的生辰了，四哥府里会摆一日戏酒！”
老十也想起这茬，松了口气，把马甲又裹了裹，点头道：“不错，四嫂一向对兄弟们很和气，咱们很该去给四嫂贺寿！”
接着两人开始研究，该给四嫂送什么贺礼，讨论得热火朝天。
十四要是在这儿，鼻子都能气歪了。这两位哥哥琢磨了半天山头，却直接把他跳过去了，根本没拿这个小弟弟当回事儿！
*
京城下了场透雨，只凉快了两日，又恢复了烈日炎炎。
吏部奉旨罢免了赵世显，康熙又下了一道旨意，由内务府主事齐苏勒接任河督之职。
赵世显有负圣恩，给康熙脸上抹了黑。康熙这次特意挑选了实干型人才齐苏勒。此人出身正白旗纳喇氏，也是康熙的心腹家臣，办差一向勤谨。
齐苏勒上任之前，被康熙召到畅春园，训话足有一个时辰。齐苏勒诚惶诚恐，赌咒发誓一定好好治河，杜绝贪腐，给皇上争光。康熙这才满意放人。
这个人的确比赵世显靠谱得多。在某个时空中，齐苏勒从雍正元年到雍正七年担任河道总督，经常废寝忘食地视察河道工程，最终累死在任上。雍正八年，北京建了一座贤良祠，雍正将齐苏勒与康熙朝治河名臣靳辅一同放了进去。
康熙做完人事调整，安排好江浙赈灾，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为了少给自己添堵，年长、有爵位的皇子，康熙一个都没带，只把十六、十七、十八带在身边，并劝说太后一起去热河行宫避暑。
至于大的那几个，朕不是给你们建了别院、赏了园子吗，自个儿玩去！
胤禛见这次只有小兄弟伴驾出巡，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就让工部按照上次出巡的经验，配备好了各种消毒药物，交给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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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启程去了热河，年长的皇子们留在京中，把手头的差事安排一下，也准备去别院避暑，雍亲王府也不例外。
恰逢乌拉那拉氏的生辰，胤禛决定在府中摆一天戏酒，隔日全家出发去圆明园度假。那位西山庄子的常驻户口当然不在此列。
直亲王胤禔头两天已经离开京城，带王妃去了自家庄子上，打算好好给伊尔根觉罗氏调养身体。所以直亲王府只派了管事给雍亲王府送了贺礼。
太子胤礽、诚亲王胤祉也只派人送了贺礼，本尊没到。理由也很充分，都是中了暑气，在家里灌苦药呢！反正就是来不了！
其他兄弟不管有事没事，起码都要带着福晋来打个转，给四哥四嫂说几句吉祥话。
乌拉那拉氏在后院招待妯娌，各府女眷都在松涛阁听戏，台上演的是《三娘教子》、《打金枝》、《永团圆》等喜庆剧目。
八福晋郭络罗氏打扮得明媚鲜艳，带着侧福晋张若婷一起过府，为四嫂祝寿。
乌拉那拉氏带着侧福晋李氏迎了上来，双方寒暄一阵，说了一大篓子吉祥话儿，才各自落座。
张若婷按照礼数敬过酒后，就安静得好似一尊玉佛。李氏与张若婷同席，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位八贝勒的侧福晋。
听说是和苏佳氏同一天指婚的？哎呦，跟美人灯儿似的，好像一碰就要坏了。这种的可最难对付，还不如那个会做针线的呢！
八福晋环视一番，笑问道：“四嫂，府上不是有一位御赐福运之女，何不请出来见见？”
乌拉那拉氏抿嘴一笑，云淡风轻地道：“今儿是咱们妯娌相聚，苏佳氏位分不高，并无资格列席。什么福不福的，可比不上你府里的张妹妹。八弟妹何时带弘旺来让我瞧瞧？”
八福晋噎了一下，还要再说，十三福晋兆佳氏、十四福晋完颜氏过来给四嫂祝酒，说说笑笑，把话头儿岔开了。
前院里摆的是更大的戏台子，全本的《西游记》，神仙妖怪打作一团，哪位爷想看哪段儿，随时可以点播。
十四上来就点了一出《大闹天宫》，天兵天将和美猴王从天庭打到花果山，端的是眼花缭乱。
十四看得手舞足蹈，拍着大腿道：“赏！都有赏！猴戏可是最吃功夫的，这个班子不错，尤其那几个小猴儿，真够机灵，那扮相还有点儿，按我那徒弟说的，还有点萌！”
胤禛聒噪得受不了，支着额头默默吐槽：额娘还是把十四宠坏了。
这小子最大的优点是自信，一厢情愿地觉得自个儿是鹬蚌相争旁边的渔翁，螳螂捕蝉后头的黄雀，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横扫千军，领袖群伦！还有点萌，我看你才是有点懵！
十四没个定性，看了一折就坐不住，又想去跑马，干脆利落地告辞走了，连自个儿的福晋都不管了。
胤禛皱了皱眉。十四只顾自己玩乐，真有点儿不像话！完颜氏之父罗察是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嫡系子孙，出身正黄旗，她配你真是绰绰有余！
“梦中”十四惹怒了雍正，被雍正打发去给先皇守陵，完颜氏一直跟随十四，最后在景陵附近的汤山病逝。这样一位福晋，你还有什么不足的！
只是胤禛虽然是十四的亲哥，也不能插手弟弟的家事，只能干瞪眼。
他正琢磨着，十五兴兴头头地跑来了，“四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这个弟弟比十四老实多了。胤禛一边想，一边温和地道：“十五，你身上好些了？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御门听政，老九中暑晕倒，而十五根本没参加，因为他在御门听政前两天就中了暑气，一直请医问药地调养着。
“谢四哥关心，弟弟已经大好了，多亏了四哥给的药。”
哥俩客气了几句，十五神神秘秘地道：“四哥，我告假没去御门听政，听说太子和三哥为了祈雨的事儿争执起来了？后来呢，有结果没有？”
胤禛一听，还真让十五问着了。祈雨的问题，皇阿玛当时没做最后决定，就被老八海路运米的事儿打断了，后来再没想起这茬儿来。
胤禛就逗十五道：“怎么，十五你有什么好主意？”
十五的脸突然红了，吭哧了半天才道：“弟弟哪有什么好主意，只是想到了一个高人！”
“哦，什么高人？”
“四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为你祈福禳灾的大萨满，有通天之能。如今旱情未解，我们何不请大萨满来为灾区祈福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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