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浩瀚的, 黑色的海洋。心神刚刚入海, 海面震荡继而激起滔天巨浪不断冲撞着他的心神,似乎想要将他震荡出灵海之外。
可庄南海的字典里容不下拒绝二字。
既然不想让他探寻,那他非要探寻。
庄南海义无反顾沉入海中,到处都是湿漉漉粘腻腻的黑色液体。它们紧紧将他包裹其内,越往下潜, 阻力越强,似乎在抗拒着他的一意孤行。
污浊的海底闪过一道微光。那光芒很弱,但存在于这样黑暗阴冷的地方如何能不夺目?那是什么?是灵海不让他触及的秘密么?
庄南海朝着微光游去,不料海浪汹涌翻腾,他被黑色的水流冲刷不断远离那处微光,黑色的泥泞将他笼罩, 遮住了他的眼。
等他从这股水流中挣脱而出, 哪里还寻得到方才那一抹微光?
“就……这样消失了?”
下潜越发困难, 庄南海在浩瀚的灵海内分不清方向。心神不若肉体,灵海的抗拒让他寸步难行。
可他不愿放弃。
他的记忆,只有他自己才有资格选择遗忘或是铭记。
不知从何处生出一根丝线,几乎风吹一下便会消失无踪。细细的,柔柔的, 发着淡淡的微光,如同庄南海之前看到的一样。
它悄悄绕上庄南海的脚,似乎是要带他前往另一个世界。
庄南海随着它一起下潜,灵海翻滚亦无法将他阻拦。越潜越深,越来越暗, 冲破这一层极暗世界之后,庄南海发现了一个雾蒙蒙的,荒芜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入口还躺着无数根断裂的丝线,似乎原本还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可现下丝线的那一头却空荡荡的。
一如他无故空缺的心。
带着灵海翻腾的满身泥泞,庄南海赤着脚,一步,两步……
云层压的很低,周围湿冷又黑暗,独独断裂的丝线散发着莹莹的光。
那光芒太纯洁,让他舍不得用满是污秽的手去触碰。他在衣服上擦了擦赃物的手,轻轻捧起一根丝线。
就在这一瞬间,如时光逆转,被撕去的画面重新浮现在了庄南海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少年人的脸,一身藏青色衣衫满是血污,目藏寒光,立于自己身前,道:“庄北川,你要再说一句,我定不会放过你。”
再捡起一根丝线,面露窘意的少年人从梁上翻身而下,眼神若有若无往他赤/裸的胸膛瞟来,被他发现后,又局促的收回视线,耳尖通红。
……
从破灭中重新凝聚。
从灰烬中重燃火星。
熊熊燃烧的大火里踏出一个身着月白衣裳的少年人,他手中拿着一柄银白的剑,满是欢喜:“有你的赠剑,我不会有事的!”
记忆归位,神魂激荡。
那些潜藏在下意识中的、细枝末节的记忆重新在他的世界重现,崩溃又重组,那些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记忆全部凝成一个全新的记忆,坚韧,且毫无保留。
孟祁安。
原来你被藏在这里。
·
“哇,这么大的精魄,是什么妖兽的啊……还有赤焰三千符文?!”鹤玉从孟祁安手中抢过灵剑,不断吞咽着贪婪的口水,满是艳羡,“赵钱,你这灵剑得值多少钱啊!”
想到这儿,鹤玉神色一凛,瞟了孟祁安一眼:“不对,你不是穷到一百灵石都要敲诈我们的,你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灵剑?说!这剑从哪儿来的!”
孟祁安何尝不在疑惑这柄剑从何而来?既然是他的东西,为何他不记得这柄剑的来历?还有身上这件看似寻常,实则用幽鼠皮毛织成的外袍,穿上这件衣裳他何惧漫山魔物?
等等,魔物。
“鹤玉,你可知雪霁因何大乱?”孟祁安猛地看向鹤玉,脑仁突突直跳。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可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小姑娘在石窟内躲了一天,哪里会知道这些,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啊。”
赤阳剑在她手里翻来覆去被把玩了许久,她终于欣赏够了,颇为不舍的将剑还了回来:“啧……可惜我不是火系,这剑搁我手里也没太多用处……不过赵钱,你也太糟蹋好东西了吧,这么漂亮的剑柄上你非要刻个那么丑的骷髅头,多别扭啊!……啧啧,你们男人的审美就是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
骷髅头?
孟祁安的身形愣了愣。
他接过赤阳剑,火红的火蛟精魄背后剑柄上,的的确确刻着一颗硕大的,黑色的骷髅头。十分不搭,十分别扭,十分难看。
“……”他怎么会在剑上留下如此莫名其妙的刻画?
“不过这骷髅头我最近好像还在哪儿见过似的……”鹤玉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下巴,似乎是在回忆:“噫,反正很丑。”
孟祁安收剑入鞘,问:“见过?何处?”
鹤玉的手指停了。
她皱着眉仔仔细细将这几日的记忆全部拉出来回忆了一遍,略微有些不确定道:“是在赤水境外那晚吗?……对了,你方才不是问我那个黑衣人叫什么名字么?那个男人靴子上便是这个骷髅头,一模一样的,还描了金边!品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黑衣人?”孟祁安不解,问:“我何时问过你黑衣人?赤水境外?那又与黑衣人有何关系?”
鹤玉当即就傻了。
她木楞楞看着孟祁安好一会儿,用手指点了点脑袋,看着孟祁安支支吾吾:“赵、赵钱……你脑子有病……不对,你记性这么差么?你方才还要哭不哭的问我拿黑衣人的名字呢!”
哭?他为何要哭?泪痕犹在,他却记不得哭的缘由。
孟祁安拔出赤阳剑死死盯着剑柄上的骷髅刻画,看着看着,那刻画如同活过来一般钻入他的脑海,惊起一连串泛着微光的丝线。
他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震颤后猛地扑向方才写下一个字的地面,手指用力在那个‘庄’字后面添上了两个字。
“赵钱你写什么呢?”
鹤玉凑了个脑袋过来:“庄南海?万霆宗消失百年的天生至尊……你写他的名字作什么?”
断裂的丝线因重新凝结更加坚韧且清晰,立于线的另一端,缓缓浮现的身影是孟祁安心头被剜去的一大块空洞。
他在写他的合浦还珠。
他是他的失而复得。
作者有话要说:不晓得我心中的高甜是不是你们想要的高甜hhh,感情升华(友情变质)章,于我而言是高甜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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