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流血, 奔逃。
一位身着蓝衣的雪霁弟子浑身是血,提着剑踉踉跄跄的走在逃亡路上。
“救我……救救我……”他浑身又烫又疼,脑袋也开始混沌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抠挠着自己的身躯。
他的身后还追着一头失去了半个身子的魔物,一追一逃, 皆有负伤,竟诡异的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一道黑色的藤蔓从弟子的脚边穿过,而后枝叶晃了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后头跟着的半残怪物。
黑藤快如闪电, 猛地从地表弹射而起, 直接将那怪物从下到上穿透, 而后利索抽身,只听扑通一声,重物坠地,黑血四溢。
蓝衣的雪霁弟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他嘴里含含糊糊一直喊着救命, 双手无力地撕扯着身上衣物。
黑藤并未停留,解决了这只魔物后继续伏回地面,朝着栖鹭峰的方向延伸出去。
脚边那处黑藤长得无穷无尽。弟子被脚下藤蔓绊了一下,而后鬼使神差的,跟着那藤蔓来的地方向前走着。
为了能尽快找到孟祁安, 庄南海在柱石大阵外四方各生出一根藤蔓,分出四份灵识一齐搜索。雪霁宗实在太大,从地下侵入的黑藤速度并不快,纵然他焦急万分,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搜寻。
他的心很乱。
因看不到他而乱,因担心他而乱。
那位跟着黑藤慢悠悠靠近的雪霁弟子来到了柱石大阵边缘,柱石大阵被黑藤破开一小块缺口,又被藤蔓上弥漫的黑气包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幽蓝色的光幕,下一刻,他的身体竟从光幕中踏了出去。
黄沙漫天,岩石遍地,幻象之外的雪霁宗广袤荒凉。
几位身着紫衣的淮家弟子正小声谈着话,突然眼前刀削般高大的岩壁之下,冷不丁出现了一个浑身失血的蓝衣青年。
他一手提着剑,一手用力撕扯着身上衣物,踉踉跄跄向他们走来。
“他、他从哪儿出来的?”淮家弟子认出他身上的是雪霁宗的常服,可是雪霁宗不是被宗主自封,现在怎凭空冒出来一个?
加之他行为诡异似在自残,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查看。
“救我……救救我……救……”雪霁弟子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衣角下不断有液体滴滴答答流下,满是红色的鲜血。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了,一位淮家弟子上前扶住浑身是伤的雪霁弟子,从身上拿出伤药递给他:“道友,你先吃些伤药,我们淮家带了药师过来,你不要害怕!”
圆溜溜的丹药就在那弟子的眼前,他浑浊的眼睛盯着眼前的药丸,而后微微张嘴,一口咬在了淮家弟子的手指上。
痛感总是来的要晚一些。
等手指上的疼痛传来,淮家弟子那两根捏住丹药的手指已经被雪霁弟子生生要断了。十指连心,疼得他大叫出声:“啊!快把他拉走!他是疯子!”
破开的血肉味道诱人无比,雪霁弟子死死咬着他的手不放,一根,两根……还不够,他还想要吃更多!
淮家弟子们哪里见过人食人这样可怖的场面,慌慌张张一群人上去拽人,可那浑身是血的雪霁弟子已经疯了见人便咬,淮家弟子只能将他强行捆起来,扔到淮家家主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元朗听到骚乱,同元家家主一齐看向事发之地。杨忧倒是速度很快,已经开出一条人路去凑热闹了。
元家家主隐隐觉得不妙,轻轻拍了拍元朗的胳膊:“走,一起去看看。”
书元二家家主各自带了几个弟子前去查看,等挤入人群,才见那浑身是血的雪霁弟子嘴里叼着两根血淋淋的断指,正被缚灵索捆着动弹不得。
“到底发生了什么?雪霁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柱石大阵难道失效了么?”书朗急切问。
“柱石大阵无碍。”淮家家主答:“他不知从何处逃出,精神错乱,咬伤了我家小辈。”
获得了讯息的书元二家还打算再问问他们,知不知柱石大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时,那个被绑起来的雪霁弟子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浑身扭得厉害,口中不断逸出轻微的吼声,猩红的血色从他早就湿透的前胸溢了出来,而后衣物下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看起来诡异非常。
“噫!”有人被恶心地直往后退,“什么东西!”
“他衣服里有东西!”
“大家小心!注意防御!”
一道青红相加的影子从雪霁弟子的胸腔内弹射而出,扑腾着一对刚生出还带着肉色的翅膀,张着满口利牙朝着人群扑来!
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光影。
书朗眼疾手快,手中灵剑倏得出鞘,而后那满是血的青皮怪物从空中裂成两半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
“天呐,这就是雪霁宗里养出的魔?长得好恶心啊……”
“不是说这些魔物在吞吃人吗,怎么人体内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这些雪霁弟子到底是人是魔?”
“……”
一群穿着黑底白纹劲装的青年走了过来,带头的自然是成天板着脸的杨忧。
杨忧看了看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雪霁弟子,和被破成两半的青皮怪物,冷哼一声,道:“纵然逃出来了依然是怪物,倒不若就在里面死了。”
不仅没有对死者该有的尊重,还对仍活着的雪霁弟子们充满了恶意。
可说这话的是杨忧,中土乾坤域的主人,杨家现任家主。
自魔龙身陨,四海安宁了近万年。安逸的生活过久了,修士们不必为天下苍生而竭尽全力,不必当苦行僧,不必当守护者,于是在万年间被消磨了血性,变得怕事起来。
于是这样的阴毒之语竟一时无人敢反驳,在场所有修士安静不已。
书朗怒火中烧,当即就想冲上去给那个姓杨的棺材脸两刀,硬生生被元家家主给拦了下来。
元家家主上前一步,沉声问:“杨家主在此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元家主,淮安明都知道自封雪霁以保天下太平,你不会算不明白这笔帐吧?”
纵然元家主脾气稍好,也险些被气的气血翻涌,声音不由加重了些,问询:“杨家主的意思是想将雪霁宗所有人当成活祭品,只为了封印那些还不足为虑的低阶魔物?”
元晋不仅是雪霁宗未来的希望,更是他云苍元家的希望。雪霁宗这样强大的仙们内拥有太多天赋优异的孩子,到底有多少人承载着一族的未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杨忧倒是事不关己来凑个热闹,好歹嘴里能不能说两句人话?
不知是一时受气,还是一股子萦绕在身旁的厚重檀香味呛着了他,元家家主急促呼吸之下,忍不住低声咳嗽了数声。
杨忧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直直看向雪霁宗幻境之外的笔直岩壁,缓缓道:“元家主还有更好的建议么?这一个人体内能育魔,那其他人呢?魔又能在他们体内藏多久呢?既然出了事,将其永远封印,不是万无一失吗?”
“可雪霁宗内不止有魔,更有万千道修!万物有灵,更何况淮宗主宁愿自封雪霁也不愿魔物祸世,这是对天下的仁慈,也是对你我的大义!杨家主,此时此刻我们不应该团结一致共商应对之策么!”
“元家主满口仁义道德,却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共商应对之策?商讨到什么时候?等到雪霁再也封不住魔物,等下一个魔龙现世,等到天下人化为亡魂?是万千道修的命重要,还是四海安宁重要?”
谬论。
书朗还能忍下去便是乌龟王八蛋,他轻轻伸手按在元家家主的肩膀上示意他沉气,而后看着冷脸的杨忧,笑道:“怎么,杨家主是来担心雪霁安危呢,还是来杀人的?”
杨忧终于回了头。
书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让杨忧本能感到厌恶,问:“书家主此言何意。杨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靠的近了,书朗便在杨忧身上闻到了一股檀香味,丝丝缕缕,醇厚圆润,香甜浓郁。
檀香?一个大男人身上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檀香味道?
这股子香味闻着便让人浑身舒缓松弛,心神愉悦,可书朗正在火头上,万万说不出柔和的话来。
他当即反驳道:“现在雪霁魔物源头还未找到,杨家主竟然都提起了魔龙——若魔龙真那么容易复活,怎万年来一点迹象都没有?杨家主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再者,杨家主非说雪霁宗人人体内都育了魔,这我无法辩驳,但可以托人将这具尸首送去浣云宗,相信以药修圣尊的本事,定能看出其中缘由吧。”
说到这里,书朗忽然觉得这檀香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闻过一般。可再去回想,檀香味大同小异,他闻过那样多,又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哪里还记得起来。
“东木大陆极远,不说来回时间耽误过久,路上万一这尸身异变……”杨忧还想要反驳书朗的话,却被元家主打断了。
“这具尸身,我会亲自送往浣云。万霆宗还未来人,我元家也会去请道圣亲临,杨家主就不必忧心了。”元家主当着杨忧的面甩袖走人,几位元家弟子上前收敛雪霁弟子的尸身,匆匆跟了上去。
·
雪霁宗。
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
孟祁安一行人借五行四象阵杀魔无数,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溅上了血污,这样一群人行走起来就如同一大块美味的诱饵,令群魔垂涎。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转移。”孟祁安捂着右肩站了起来,伤多了,倒也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疼痛。
“好。”无人反对。
这下雪霁这帮少年们对孟祁安服气到五体投地,他说什么做什么,立马将东西收拾好聚了过来。
路过从山上蜿蜒而下的小溪时,孟祁安让众人将身上沾染血污腥气的外袍都脱下清洗了一遍。
众人穿着湿哒哒的干净衣裳小心翼翼前行着,途中又遇到了两波低阶魔物。不知是何原因,山下也变得不安全起来,孟祁安不得不带着这群弟子快速转移。
“赵公子,你看!”有人喊住了孟祁安,看向柱石大阵幽蓝的光幕,“它好像动了?”
动了?
孟祁安抬头,那蓝色光幕当真晃了数下,好似从最顶端分出了四道线,将大阵划分为四块一般。
鹤玉仰着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着那四道线:“那是什么?最近的那一根,离我们不远的样子。”
守在雪霁宗外界的各仙门弟子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雪霁宗外的幻境竟然渐渐消失了,那堵高耸入云的光秃石壁如流水一般,从上到下渐渐消失,渐渐露出了延伸至远方的连绵青山,和泼天而下的浓白雾气,飘飘渺渺,缠绕着连绵的山峰。
众人先是惊得后退,又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触摸之前石壁所在之地,一道柔韧的光幕将他们的手挡在外面,无法进入分毫。
“这是怎么了?”
众人议论纷纷。
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雪霁幻境由宗内长老宗主共同布下,想来他们性命不保,幻境都消失不见了。”
书朗翻了个白眼,这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棺材脸说的。
没多一会,议论声种开始出现此起彼伏发惊呼声,书朗向人群看去,越来越多的弟子聚集在柱石大阵光幕之外。
他快步上前。
只见那褪去幻境的雪霁宗满目青山密林,一只披着一身红色鳞片、生着好几只眼睛的丑陋魔物一步一步,朝着那群人聚集之地走来。
在它身后,隐隐出现数十个看不清的影子,跟着领头的魔物朝着大阵之外的人群而来。
“吓!它、它们要出来了!”
“快退!往后退!”
“大家不要慌!就这几只,不会有事的!”
不等各家弟子做出应对之举,那些魔物飞蛾扑火一般恶狠狠扑向光幕,柱石大阵散发着幽幽蓝光,直接将那群飞扑而来的魔物震飞,跌回大阵之内。
“嗬嗬……嗬……”越来越多的魔物往前聚集,在经历无数次的冲扑失败后,它们一个又一个围聚在光幕之内,相互厮杀分食起来。
“呕……”好几个守在最前方的弟子捂着嘴退到一边,吐得天昏地暗。
诡异,过于诡异。幻境消失以后,被封印的雪霁宗好似一个倒扣的巨大的碗,周围各处都没有群魔攻击光幕之事,为何偏偏此处会引这么多魔物前来?
“带人绕着雪霁宗外围探查一圈,看有没有别的地方也是如此。”书朗对手下弟子道。
“是,属下现在就去!”
不多久,那弟子面露惧意,着急来报:“家主!不止此处,雪霁宗外共有四处地方聚集了大量魔物袭击光幕,属下见光幕之上,隐隐有四道线,各自指向那四处聚集之处,不知是不是这柱石大阵出了问题?”
元家主不在,书朗又不愿与杨忧说话,便安排书、远二家弟子先各自前往一处驻扎以免魔物生乱,又去同淮家主商议,让他和杨家家主各分一处。
此事关系重大,不再是几位家主可以解决的事情,杨、淮、元、书四家暂时放下各自心中成见,纷纷将门下弟子派往四处。无数只灵鸟飞出,传往各大仙宗求助,以期能有道圣亲临。
雪霁宗内的人也发现了柱石大阵诡异之处。
孟祁安一行人跟着最靠近他们的那道线一直前行,途中竟遇上了数拨魔物,都是好几只一起。幸而孟祁安得赤阳剑,又修养一夜内伤大愈,相互扶持之下只有几位弟子受伤,并无伤残。
鹤玉的腿在途中被一条满是尖刺的尾巴刺伤,走不得路。
孟祁安本是让一位男修背着鹤玉前行,可那男修修为低微,遇敌打也打不过,背着鹤玉又逃不快,孟祁安索性自己背起鹤玉,再用幽鼠外袍系在她身上,将二人绑在一块。
“那些魔物到底要去哪里?”
众人皆对此好奇不已,孟祁安看了看周遭参天巨树,背着鹤玉往后退了几步,道:“注意四周,我很快回来。”
他每一步都踏地十分用力,飞冲几步,竟直接一跃而起,抓住了巨树下端枝桠,一跳一拉,重复着向上攀爬着。
“啊!”鹤玉被他吓了一跳:“赵钱你慢点!”
又见他右肩上的月白衣裳再一次渗出了血迹,想起这一路,他以一己之力护住了所有人的命,却从未说过自己身上的伤痛。
“赵钱……”她轻声道。
“嗯?”孟祁安用力拽住一根树枝,双脚一点,纵跃而起。
鹤玉的声音变弱了,和蚊子一般嗡嗡的:“若不是我喜欢师父,我就喜欢你了……”
孟祁安:“……”
真是抱歉,他五感过于出众,蚊子叫也能听清。
但他能理解这般小女儿心态。
鹤玉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不过是危难之中他对鹤玉伸出的手太过温暖,让她开始依赖自己而已。
“你说什么?”他故意喘着气回鹤玉:“你声音太小,方才没听见。”
鹤玉撅着嘴笑了:“没听见就没听见,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二人很快攀到了这颗巨树之巅,自下而上往下看去,沿着那道奇异的线,不时有几只魔物出现在视野之内,又匆匆向着远方而去。
孟祁安目力不俗,直接看到了那些魔物的目的地——
光幕之外竟站了很多人,皆穿着一身黑底白纹的劲装。
“杨家的人?”他十分诧异,“为什么杨家的人会在那里?魔物明明出不去,为何又聚起来呢……”
鹤玉伸长脖子也想看,她自认眼神不错,却什么也看不见:“赵钱赵钱,你在看什么啊?什么杨家人?杨家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雪霁宗是有幻象的,就算杨家人真的在外面,也不可能看到的!”
孟祁安将她往上抬了抬:“我们先下去,一会细说。”
二人落地后,孟祁安将自己所见详细告知诸位弟子。
“所以说,有没有可能,杨家的人是来帮我们的?或者,我们有没有可能出得去?”
“赵公子确定看到了杨家人?雪霁幻象难道消失了?”
“中土杨家,怎么会是他们……他们真的是来帮我们的?”
“若真是来帮我们的,那我们赶紧去啊,我真是在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一旦心中生出了能够逃出生天的念头,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孟祁安自知能力有限,不可能长期护住身边的人。若杨家人真是来帮他们的,倒的确是个好消息。
“方才我已确认过魔物的行进路线,它们也沿着这条线在前行,所以才多次遇袭。我们大可以先避开,等靠近杨家人问清楚了,再做决定。“孟祁安提议。
“好,我们都跟着你!”他们俨然将孟祁安当作了主心骨,纷纷点头同意。
众人按照孟祁安所规划之路,完美避开了路上的魔物群。
等靠近了杨家人聚集之地,光幕之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魔物,因都着急往前涌去,便一个吃一个,互相厮杀。
孟祁安将鹤玉放下,让剩下的几位少年护着她,又和剩下几人去周围试过了,柱石大阵一切如常,无法进出,将雪霁宗困成一个孤岛。
唯一反常的便是那道线的尽头,魔物聚集的地方。
杨家人会守在那里,应该也有他们的理由。
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早就习惯了这过分血腥的画面,忍着不适认真听杨家人的谈话。
他们隐隐听到了关于雪霁弟子的事。
“有人已经出去了?”因离得较远,孟祁安有些不太确定,他的确听见了‘之前’、‘雪霁弟子’、‘出来’等关键词。
“我也好像听到了!他们正在谈论那个逃出去的人!”有位少年附和道。
“出去?怎么出去的?”
“会不会有可能,柱石大阵只拦魔物,不拦我们?”有人半是疑惑半是惊喜,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
孟祁安拦下躁动不安的少年们:“现在我们有七成把握,魔物聚集之处就是我们能够脱困的地方。不过我们首先得毫发无伤的穿过群魔,才有机会逃出去……”
“赵公子,你有什么办法吗?”大家已经习惯遇事第一时间,先找孟祁安了。
孟祁安还真有办法。
大家都混的熟了,他要什么便直接开口,道:“五系灵核多多益善,你们身上可有妖兽血液和皮毛?等级无所谓,但血液和皮毛必须是同系的妖兽。”
·
少年人们围在孟祁安身边,一同围观他用妖兽的血在兽皮上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
鉴于大家都学艺不精,也没人好意思问他想要做什么,但莫名就觉得此人做什么都显得十分帅气。
众人心中将孟祁安的地位升了又升,恨不得当即跪下来拜个把子,再不济喊个老大也是可以的。
“赵钱,你在画什么呀?”鹤玉一瘸一拐,靠过来看他画符文。
“血肉替身。”孟祁安一边画一边解释:“我们一共有十六个人,所以我一共画了十六张。待会儿你们每个人在符文中心滴一滴血,等我将它们放出去,就会代替我们被魔物攻击。不过时效不长,大概只有一炷香时间,我们要快。”
“一炷香嘛,够了啊,只要魔物不攻击我们,半盏茶的功夫我瘸着腿都能跑出去!”鹤玉扬着头一脸傲娇。
“哈哈哈哈,元师姐可是被赵公子背了一路,现在精神不错啊?”
“等咱出去了,可得好好洗个澡,我可是受够了你们身上的味道!”
“哟,感情你就不臭?”
“不过说真的,得亏咱遇上了赵公子,不然我小命早没了!”
“是啊赵公子,刚开始我还说你带那活……咳咳,当时对你说了不中听的话,真是太对不住了!”
大概是脱困在即,众人心情都很不错,有说笑的,有道歉的,众人感情越发好,身上的伤痛早被抛在脑后了。
为了节约时间,孟祁安将十六张兽皮都画完后,才用灵核布下一个小小的防御阵法,而后让他们每一个人在兽皮上滴了一滴精血,放置在防御阵法之内。
“抓紧时间,没受伤的带着受伤的一起走!”准备妥当后,孟祁安一把将鹤玉背了回去,大步朝着杨家人所聚集之地前进。
守在柱石大阵之外的杨家人远远看到了一群蓝衣雪霁弟子向群魔方向而来,吓得几乎掉了半条命,大吼着:“别过来!危险!”
可那群雪霁弟子相互搀扶着一路前来,竟半点也不听劝。杨家弟子怕出事,连忙叫人去将杨忧找来。
群魔闻到了孟祁安一行人身上血肉的芬芳。
它们停止了互食,纷纷转过了头,看着逐渐靠近的少年们。
“咕咚。”鹤玉吓得直咽口水,双手用力搂住孟祁安的脖子,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赵赵赵赵钱……它们……真的不会吃我们,对吧……”
孟祁安轻笑,安抚道:“鹤玉,它们还没吃掉我,我先被你勒死了。”
鹤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松开了,满脸赤红:“不好意思啊……”
群魔起身,先是向着他们走了两步,而后互相推搡着狂奔而来!
众少年被吓得几乎屏住呼吸,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狂奔而来的魔物群像极了乌泱泱的蝗虫过境,杨家人都快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停止呼吸,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孩子们被魔物撕碎吞吃、血肉横飞的画面。
直到第一只魔物与那群少年错身而过。
一只、两只……几只、一大群……
密密麻麻的魔群疯涌而上,偏偏在中间分出一大块空白之地,任由那十几个雪霁弟子停驻不前。
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
那群魔物一直狂奔到了不远处的密林旁边,像是发了什么疯一般拼命撞击着一层微微泛红的光幕。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光幕团团围住。
“赶快!就是现在!”孟祁安将鹤玉往上托了托,加快脚步朝着杨家人所在之地奔跑起来,身后弟子们背的背扛的扛,也将受伤的同伴们一起带着冲向希望之地。
杨家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见这群雪霁弟子就要冲出来,早上那弟子身体里钻出魔物的恐怖记忆又回来了,纷纷拔出灵剑,对准这一群奔向生的希望的少年人。
“停下!不许过来!”
“不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都还活着吗?”
莫名的话语让少年们摸不着头脑,有人挠了挠头,疑惑道:“什么叫还活着?……难不成咱都是鬼不成?”
“你们是中土杨家的吧?在下雪霁宗宋海,是中土大陆宋家人!我们听说,柱石大阵此处可以出去,便想来试一试!”一位被同门扛在肩上的少年,艰难的昂起头大声吼道。
宋家,中土大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仙门世家,但于情于理,都是同一个大陆的人。
有人动摇了,小声道:“我看他们和早上那个弟子不一样……会说会动的,应该不是魔物吧?”
“那也不一定啊?……他们哪能个个都好好的,万一有几个育魔了呢?”
“但咱也说不准他们到底危不危险啊……”
“家主呢?方才不是去请家主了么?”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不让他们出来?……可那边好多魔物,要是伤了他们该怎么办?”
雪霁众人不知杨家人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又高声重复了一遍,让他们收回武器放他们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是再在口舌上费工夫,血肉替身时效已过,被撕碎的,将会是他们的肉体。
纷乱的杨家人突然整齐的分出一条人路来。
杨忧一身黑袍,一手负于身后,冷着脸朝雪霁众人走来。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孟祁安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祁安总觉得看向自己的人,眼神里透着森冷的杀意。
“中土杨家,杨忧。”他简短的自我介绍了一番,漆黑的双眸瞥向雪霁众人,“你们回去吧,趁着血肉替身的时效还没有过。”
“杨忧?”孟祁安死而复生,许多名字都没听过,小声问鹤玉:“杨忧是谁?”
“杨家家主,为人刻板冷漠十分讨厌。”鹤玉附耳轻声道。
孟祁安见此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不受攻击是因为血肉替身的缘故,知晓他可能性子如鹤玉所说十分讨厌,能力却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些,柔声道:“杨家主,雪霁大乱群魔四起,我们一行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知为何不允许出去?”
“你们身体里都育魔了!我们不可能放你们出来的!”有杨家人躲在人群中高声道。
雪霁众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反问:“育魔?什么育魔?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
“切,那个逃出来的人还不是人模人样,没一会就变成魔物了……我们不会信你们的!赶紧走吧!”
血肉替身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孟祁安不管那些人的叫嚣声,背着鹤玉一步一步向着柱石大阵光幕而去。
蓝色的光幕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线。他的手掌朝着那道线碰去,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他的手成功穿过了柱石大阵的囚禁,踏入了生的世界。
竟真的能自由进出,而不破坏柱石大阵的平衡!
一道长鞭快如闪电,直直朝着孟祁安的手掌抽来。他猛地缩回手掌,那道长鞭便重重砸在柱石大阵上,幽蓝的光幕泛起阵阵涟漪。
“我说过了。”杨忧扬起手中的长鞭,一字一句:“你们,请回吧。”
孟祁安的手掌慢慢收紧,咬着后槽牙,目藏寒光,“杨家主是铁了心,要杀了我们?”
长鞭直直对准雪霁众人,毫无商量的余地。
柱石大阵挡得住魔,挡不住他们活生生的人。
雪霁众人方才还调侃着,若出去了便如何如何。
可现如今,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可同样生而为人,这群杨家人,却举着武器对准自己的同类。
就算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你们凭什么说我们体内育魔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鹤玉气得小脸狰狞,大声辩驳:“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你们怀疑我们也好,要检查也好,能不能先放我们出去!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密密麻麻的魔物疯狂攻击着阵法内的血肉替身,只要时间一到,他们根本逃不掉,马上就会被那群恶心的怪物撕得粉碎!
“你、你们雪霁宗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魔!……你说你是人你就是?万一你今天没事,过几天才变成魔怎么办?”
“就是啊!你们在雪霁宗修习这么多年,早就被魔气侵染了!你们早就不是人了!你们滚回去啊!”
脚边还踏着被撕碎的、吃剩的魔物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臭气。
身后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魔物带着对血肉的饥渴,冲击着那即将破碎的防御罩。
身在人间,心坠深渊。
孟祁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
雪霁众人茫然无措:“赵公子……我们怎么办?”
孟祁安闭了闭眼,咬牙道:“血肉替身快要失效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刚刚转身,鹤玉却在他身上挣扎起来,她手脚并用,硬是从孟祁安身上摔了下来。
“鹤玉?”孟祁安去拽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了。
鹤玉一瘸一拐,抿着唇走向杨家众人,软软的声音头一回变得郑重无比:“你们说,我们在雪霁宗修练了很多年,侵染了魔气,所以不让我们出去,对吗?”
杨忧歪了歪头,看向她。
“那让他出去!”
鹤玉回过头指着孟祁安,软乎乎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他才来雪霁宗两天,他体内不可能育魔,放他一个人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盏茶大概10-14分钟。一炷香大概等于30分钟。
男人,总在过度粗长后,变得疲软………………啊,我不是男人,但我还是要疲软,累死了我QAQ 万是ri不动了,九千多极限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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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玉成长啦,乔青泪点奇怪,每次写到笔下人物成长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
下章发个小糖,没发糖乔青吃粑粑!!
感谢离罗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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